这场攻城战的背后有着辛京城的影子,但辛京朝廷也并非是铁板一块,据三伦所知,辛京朝堂上三分天下,以太师温窦思为首的温党曾力主朝廷应当以私通海外为由查抄阶牯城,而当朝首辅陆由弃所率领的陆党则主张阶牯城不可妄动,此外还有个从不表态如同一碗温吞水的太子党。
这就是所谓的红脸白脸以及骑墙望风向的三种态度,都已划定了立场,泾渭分明,可实际上这三张脸又都是厉帝的脸。
有时候三伦真的有些心疼那位陛下,皇帝有皇帝的难处,对于能够撼动自己统治根基的凶猛之物,他想要却又不敢要,似乎也觉得对方想给又不敢给。
三伦打算进一步了解这次攻城所隐含着的深意,但几个战俘却都缄口莫言一语不发,他们虽然打起仗来本事平平,却一个比一个的性情执拗。
~这个时候的南过还在城中闲晃,一开始他跟着罗戾四处去寻找溜进城中的漏网之鱼,后来实在觉得无聊,便离开罗戾等人,自己四处转悠。
他本来是打算去找大淑的,但武阁的更深处他根本进不去,只是在外面看到了大淑疲惫不堪的身影,她平静躺在一张镶刻着各色晶石与符绘的柜子里,浸泡在晶莹的淡蓝色光晕中滋养身躯。
一路闲晃,南过突然看到街上的几头山羊,他这才想起自己怀中那张皮革面具也该浸泡鲜奶了,于是摸出几枚钱币,喊住了牵着山羊的姑娘。
“可是,我没有罐子装给你啊!”
姑娘有些为难的接过钱,抹着自己脏兮兮的脸蛋说道。
“没事,我带着水囊呢!”
南过取下腰间水壶,倒干了里面的存水说道。
然后他便俯下身去准备装些羊奶,可他笨手笨脚的却如何也挤不出奶来。
“还是我来吧!”
姑娘浅声说道。
南过忽然觉得这姑娘的声音似曾相识,像是不久前在哪里听过似的,正当他转过头来想细细辨识一番的时候,却猛的感觉后心一凉,那是牵羊姑娘将一柄短小轻薄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后背。
南过反应飞快,掉转身形,抡起手边的山羊便朝那个姑娘砸去。
但姑娘的身手却也不弱,闪身避过攻击,瞬间离开了南过一段距离。
南过站直身体,翻手拔出背上的匕首,发现这只匕首深深的几道血槽中淬着深绿色的粘稠汁液,刀刃上挂着的血迹也变得红绿相间。
中毒了,南过感觉自己后心处一阵剜肉蚀骨般的剧痛,那里明明只是被刺了一刀而已,但却让他觉得仿佛背上被轰开了一个大洞。
“你是谁!”
南过朝着那个姑娘喝问道。
姑娘没有说话,抖手间抽出两只短刀,毫不犹豫的向南过冲上来。
这两只短刀上并未淬有毒物,但招招攻的都是南过的胸颈要害,两个人腾挪闪转,三五回合之后,南过拼着硬挨了几刀,一手捏住了那姑娘的脖子,扼得她头上瞬间绽满了青筋。
但是姑娘却笑了起来,她扔去手中短刀,一副要打要杀悉听尊便的淡定神色。
这时附近的巡防兵卫赶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在中央。
“我知道你是谁了!”
南过松开了她的脖子,后背上的毒伤让他嘴唇发紫冷汗淋漓。
几个兵卫扑上前来,七手八脚将她的身体捆绑了个结实。
南过走进这姑娘,看着她清澈的双眸说道:“你是那个少当家的姐妹吧,说老实话,你们长得不怎么像,但你们两个的声音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不管你信不信,她不是我杀的。”
姑娘的双眼死死盯着南过的脸,她不再说话,却仍是一脸快慰的笑容。
“先生,此女彪悍凶顽,就地斩杀罢了!”
一个兵卫对南过说道。
经过今天的一场大战,城中这些私人武装虽没有彻底杀红了眼,但也都是拼得热血沸腾,南过在城内没有职衔,不过他和城主走得很近,而且他现在又是被害者,只要得到他的首肯,这些兵卫杀一个女匪也算不得过分。
“别杀,杀了她,我特么就更说不清了!”
南过说道,这句话刚刚说完,他便一个踉跄跪伏在地上,现在他已经感受不到背部伤口的疼痛了,但是他的整个心腔却开始逐渐僵硬麻木起来。
原来这个姑娘刚刚与南过全力拼斗,并不是想将他杀伤,而是想迫使他剧烈运动起来,从而使他背上的毒液扩散得更快些。
“放心!”
姑娘冷冷的开口,对南过说道:“今晚你死不掉的,这种百鸟粪会煎熬你整整十天,令你身体上的血肉寸寸溃烂,知道为何一定要将毒刺在你的背心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