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外地人的心中,钟州矢梓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因为在大历百姓的印象里,地处国土西北,被广袤无边的荒原与风沙肆虐的大漠所包围,那穷山僻壤中的几个县城,都应该是干旱贫瘠,缺少生机的荒凉之地,长期生活在那里的人们开化程度很低,都过着刀耕火种,甚至是茹毛饮血的日子。
所以朝廷才会把国中最大的两座监狱设立在那里,让那些穷凶极恶监的犯们即使侥幸越狱脱逃,也会在无垠的荒原上被野蛮的本地人追赶杀戮。
俗话说谎言止于智者,有些见识的人都能明白,关于西北矢梓的这些市井流言不足采信。
只不过,却也极少有人真会觉得大西北是什么好去处。
但若是有人能穿越了那片盗匪纵横的法外之地,就会看到真正的矢梓,切身体会到那里的繁华与喧嚣,一条条街道上总是人来人往接踵摩肩,那里酒肆茶坊,金店青楼,书局戏园应有尽有。
一个个丝袍华丽的商人站在街口,高声对来往行人推销着自己手中大把的玛瑙翡翠;一个个浓妆锦衣的妇人倚在路旁,说说笑笑间对客商们展示着自己身边的琥珀珊瑚。
一家家赌坊烟馆中人头攒动喧声鼎沸,总是座无虚席人满为患;一间间勾栏花楼莺莺燕燕迎来送往,风花雪月金迷纸醉。
当身穿着盗匪麻衣,腰插秃柄短刀,牵着长毛瘦马的南过闯进乇茅时,简直就像个土生土长的山野老农突然来到了东海龙宫一样紧张局促,明明看向哪里都觉得新鲜有趣,却又怕闹出什么笑话而不敢肆无顾忌的东张西望,甚至连低头走路都要谨小慎微,仿佛大街上所有的人都在暗中窥视着他,都在等待着他这个乡巴佬露出什么丢人的丑态,所有人便会集体发出疯狂的嘲笑与讥讽。
这种奇怪的念头折磨着他,让他连迈动步伐都显得异常拘谨。
其实在这里没人会在意他,穿得比他破烂的大有人在,之所以他会如此紧张,一是因为眼前的乇茅与他在头脑中想象的样子反差太大,临行之前,火供奉,大淑,罗戾,甚至是三伦都曾对他讲过,大西北的条件很艰苦,让他做好吃糠咽菜的准备,谁会想得到,乇茅竟然是块堪比古辉两岸的富庶之地;二是因为,眼前这条街上熙熙攘攘的游人实在是太多了点,这让南过下意识里感到极度的不自在,毕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着一点对于密集事物的恐惧。
两个牵着骆驼的褐发大汉与南过在大街上交错而过,阵阵浓郁的香料味扑鼻而来。
其中一个褐发汉子翻起土黄色的眼眸,看到了南过绑在马尾上的三角火旗,这个身躯粗犷的汉子便曳住骆驼缰绳,用夯直的语调对南过说道:“兄弟,香料,我的有!
宝石,琉璃,上等的美味番酒,你要不要嘛!”
褐发汉子的中原话说得十分生硬,但轻重音咬得还算挺准,所以想听懂他的话并不算困难。
南过抹了下自己的茶色胡须,对他摇了摇手,他很奇怪,自己如此破落的一身穿戴,对方怎么就会跟自己主动搭茬呢?
打架他倒是不怕,但他怕丢人。
褐发大汉咧嘴一笑,抬起右手,两跟手指先是点在自己额头,然后从左肩至右肩抹出一条横线,接着又点向左胸和右胸,就这么神色虔诚的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六”字。
“愿圣神的光辉洒在你身上!
兄弟,相逢,有缘的嘛。”
大汉一脸庄重的说着,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串香木念珠,看架势,是准备赠给南过。
这时候,站在街边的一个绒衣少妇对着南过这边喊了一句:“那后生,你过来一下!”
南过下意识的扭过头去,对着那少妇问道:“你叫我?”
绒衣少妇这才偏转过头来,上上下下的将南过仔细打量了一遍,半晌,她方才下定决心般的说道:“没错,就是你了!”
“滚尼玛的蛋,一个个都有病吧!”
南过板着脸,牵起瘦马抬腿就走。
那个少妇他绝不认识,身旁的褐发大汉也透着蹊跷,没必要和他们瞎耽误工夫。
“听美玉说,她家有个猥琐大叔**邪得很,总是偷看她和倾城洗澡换衣裳!”
绒衣少妇手捏着自己腰间的玉石坠子,半似自语的喃喃说道。
南过浑身一个激灵停下脚步,他牵着马,满心疑窦的走近绒衣少妇,试探着问道:“你是来接我的人吗?”
少妇撇嘴轻笑,并不算如何出众的容貌却格外的令人感到亲近,她拍着他的肩膀问道:“一路辛苦了,饿不饿?”
然后她也不等南过作出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正巧我也还没吃,走吧!”
少妇扬手打了个榧子,身后酒馆中麻利的跑出两个伙计来,一个牵去了南过的那匹瘦马,另一个热情的将她与南过招呼进了大堂。
两人捡了个角落坐下,简单对伙计吩咐了几个本地菜肴,南过喝下半杯淡茶水,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吗,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绒衣少妇约么二十八九的年景,身量不算矮,脸型清瘦,最为动人的地方是她的颈子,纤长而白皙,让她就像一只高傲圣洁的灵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