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又怎么啦?”
羊角髻在厨房里探出头来问道。
“谁知道了,大概是傻大个在砍人吧!”
南过拍拍胸口,一溜小跑的溜进了厨房,借着灶台上油灯的光亮,他从饭盆里摸出一个冷包子塞进嘴里。
看着坐在小马扎上打磨着匕首的羊角髻,南过含糊不清的对她问道:“你干嘛呢!”
羊角髻也不看他,嘴里低声碎碎念叨着:“今晚骂过我的那几个人,我都听出是谁了,等姑奶奶过了今天这道坎儿,你们他妈的谁也别想跑!”
“要不要我找个小本本帮你把仇人的名字记上?”
南过舔着手指头上的油渍说道。
羊角髻仍是没有看他,嘴里的碎碎念也变得低不可闻。
“要不然,我还是把你送到东门那边去吧,老太太或许能保住你!”
南过又拿起一个冷包子说道。
“你觉得这次的事没有她的份吗?”
羊角髻掉过头来看着他说道,“况且,让我向那个老女人低头求助,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你可以先假装晕倒,然后我把你送到她面前,那样就是我在求她了,你可以不领她的人情!”
南过在咬了一口的包子上淋了点酱油,语气理所当然的对羊角髻说道。
羊角髻磨刀的手停了下来,显然是对南过的办法动了心,可随即她又摇了摇头,觉得那样做纯粹是掩耳盗铃一般的举动,毕竟说到底接受了东门老妇恩惠的还是自己。
她歪过头看着南过,发觉这家伙是真的一点也不着急,可他凭什么这样冷静呢?
外面的局势有多危急,只需听听那些嘈杂扰攘便能了解个大概。
当外面的那些人们推倒了北门门主这棵大树,她与南过势必会以“北门余孽”的身份承受所有人的怒火,别说她现在这幅德行,即使是没有被人封了气垒,一次对付七八个打混在狗场中的精壮汉子也是她的能力极限了,连她自己都做好了迫不得已时挥刀自尽的准备,可她这位名义上的老公为什么始终都如此云淡风轻呢?
“北门门主他真的还活着,对吗?”
羊角髻咬着嘴唇,也不知是抱着怎样的期待,认真的看着南过问道。
南过明显是刚刚的酱油放多了,正从缸里舀了半碗凉水,咕嘟咕嘟的向嘴里灌着。
“这个,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
他晃悠着手里的瓷碗,撇着嘴说道,“别看他平时总是跟我吹牛穷显摆,但我也知道,他真的很有本事,而且他的本事还远不止于显露出来给我看的这点程度,所以我更加愿意相信,他拥有咱们所不曾见识过的方法来保住自己的小命。”
羊角髻眨着眼睛,有些泄气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其实已经亲眼看到他死了?”
南过不禁失笑,再一次发觉到自己脑子不好用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明明是想说些能令羊角髻感到宽心的话,没想到才刚一开口就泄了底。
“对不起!”
南过的目光黯然,以低迷的声调淡淡说道,“当初是我硬把你带来了这里,大胸莲说的没错,我还真是个无药可救的人。”
“切!”
羊角髻不屑看着他,翻转着明晃晃的匕首说道,“男人是不该轻易认错的,即使心里明白自己错了,嘴上也不能轻易的承认。
如果你习惯了向人道歉,别人就会以为你也习惯了犯错,谁愿去意信任一个总是犯错的人。”
“这话谁说的?”
南过疑惑的问道。
“我爹说的!”
羊角髻用抹布擦净匕首,然后直接将匕首插进了皮靴里,继续说道,“他还说,总是急着跟人道歉的男人都没有担当,向人低头就是在乞求别人谅解的同时让你自己的心里好过些,你一个弯腰,一声抱歉,并不能给别人带来任何助益,有那功夫,还不如实实在在的对人家做出足够分量的补偿。”
南过说道:“大淑说过,敢认错的人才算有担当,知错而不认错,就是没有愧疚之心,不知惭愧内疚,人活得再久也不可能活得明白。”
“活那么明白干嘛!”
羊角髻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抹着打呵欠打出来的眼泪说道,“我爹说人活几十年,无非就是骗骗别人再骗骗自己,活得越明白,就要操越多的心。”
“我爹也说过,一个人的心力是有定数的,你把心思都花在旁不相干的地方上,就会耽误你的正事。”
羊角髻扭着腰和脖子继续说道,“我爹说真正的担当是你为别人做了多少,而不是为别人说了多少。
我爹还说,话多的人做起事来一定眼高手低,没什么真本事不说,还总能找到一堆的借口。”
“你爹他说这么多累不累啊,你娘就没说点什么吗?”
南过揉揉鼻子说道。
“我娘?”
羊角髻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目光有些变得茫然起来,“娘她应该是个顶漂亮的女人,不然也不会把我生得这样美。”
话题扯到了她的母亲,羊角髻有些走神了。
她应该是见过母亲的,只不过那时候年纪还太小,记不住那张应该很美很美的脸。
那时候母亲抱着她,哼着歌谣哄她入睡,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关于母亲的记忆她就只有这么多。
这时候前楼大厅里传来一阵巨大的轰响声,将失神的羊角髻惊得一个激灵,下意识躲向南过的身后。
“没事,我出去看看!”
南过安慰了她一句,然后便走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