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闷的大喊了一声,以身体能够承受的最大限度释放了一次魔力。
呼的一下,终于着火了,然而微弱的火苗在他眼前一闪即逝,就像烧光了棉芯的蜡烛。
火花消失的那一瞬间里,南过依稀看到了自己浑身魔力的去向,果然是那把名刀在作祟,它在吞食魔力,就像个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的怪兽,自己所释放出的魔力,不管是丝丝缕缕的微弱还是汹涌磅礴的强悍,全都被这把名刀掠夺而去吞噬殆尽。
西方魔法与东方奇异术不同,奇异术的运行原理是凝练自身玄池驱策内腹,当玄池收放自若循环应心之时,便可进而调度气垒纳真元入瓮,打熬出若干形态,冲破灵鼎,显化于发肤之外,奇异术士的身体类似于一个铁匠铺,从置材选料,熔铁注模,精练锤打,淬火抛光,打磨塑形直到装饰完好,送出铁匠铺的大门便是完整无缺的成品,一切都在铺子里完成,无需任何外加工序便直接可用。
但魔法则与之不同,只须花上不多的精力构建出一个魔法粗坯便可以释放出体外,然后再根据情势所需,向这个粗坯内注入魔法师体内或魔法道具内所储存的魔力,不同的粗坯有着不同的容量上限,这也是诸多魔法等级的划定标准,粗坯可堪承受的魔力容量越大,魔法等级也就越高,施放后所能影响的能力强度和影响范围也就越大,如果将奇异术士比作成铁匠铺,那么魔法师可以比作一个身上带着许多气球的人,他的那些气球有着形色各异的外表,但能吹起来多大,一方面要看他那只气球的质量,另一方面就要看他自己的体力。
这也是南过的魔法其实并没有入门的另一种解释,南过的体力确实不错,然而他却一个气球也没有,饶是他吹得再猛烈,也吹不出一个泡泡来。
但说到底奇异术与魔法也算殊途同归,释放出一个同等体积的攻击性火球来,杀伤力也是大同小异,魔法威力强大,术式操控精微,都有着各自的优势与短板,通常状况之下很难直观的评判出孰高孰低。
南过眼前所面临的窘况,恐怕是所有中级以下魔法师唯恐避之不及的噩梦,一把能够源源不断吞食外溢魔力的名刀,能够在他们吹起任何一种气球之前便抢走他们吹出来的所有气息。
南过越发清晰的看到,自己身体上浓黑如墨的汹涌魔力,一丝不剩都被吸纳进了那把名刀的三个血槽里。
没错,他终于能看到魔力的颜色了,那一晚余快朝他抬起的那根手指在空气里染出了色彩,他当时费尽力气也没能看透那一团模糊中究竟是墨绿还是深红,或者是其他的任何颜色。
但刚刚不计代价释放魔力之后那一瞬间的疲软,加之两仪吐纳所梳理重建的内部循环,终于让他成功捕捉到了魔力所能呈现出的模样。
这对于一个完全凭借自我感悟的魔法初学者而言,简直相当于一步登上了半座高山,而且今后也会一路平坦,只是这个振奋人心的伟大突破对于南过眼下所面对的困境而言,毛用没有。
南过这次是真的绝望了,身体沉醉于两仪吐纳的精练呼吸之中,力量凝聚得十分有限;水火元素的魔法被“老餮”克制,一点火星也烧不起来;两只脚被倒悬在铁粱的挂钩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也就用不出控木缠藤;至于截元指,想想都算多余。
当然,他还有一个压箱底的最后手段,可惜这里不是狗场,当他用出那个法子以后,没人会来营救他,破伤峰中的那些人会不会因他用出终极必杀而死,他不知道,但他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那简直比同归于尽还要悲壮。
想到这里,南过总算反应了过来,好像自己左右都是活不成了,不管是坐以待毙还是放手一搏,他好像都会死得很难看,唯一的区别之处就是他拥有选择自杀还是选择他杀的余地。
用出最后手段来自杀的话,看上去的确比较有尊严,可他却连具全尸都很难留下,无所作为安心等死的话,被人炼成大力丸一口一口吃干抹净,那样似乎让他更不甘心。
欲哭无泪的南过突然回想起刚刚那个少年人的许诺,如果这么死了,好像也还能给身边熟人换一点福利,这样一想,他觉得自己死得好像也有了些许价值。
医道世家,应该也会整形的吧,如果能给大淑隆个胸的话,自己这条小命也就不算打水漂了,好歹要让大淑今后能找回自信挺胸做人。
胡思乱想中的南过猛然回神,吐纳形成的感知范围里多出了几个人来,他扭过头来朝门口看了一眼,先前的青年,那对少年少女,都来了,青猿老鹤站在所有人身后,而距离药鼎这边最接近的一个人,南过则是初次见到,但猜也猜得到,这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大叔肯定就是后边那三人的老爹,破伤峰的当代峰主了。
“小子,千般万般的不是,恨我一人即可,与我身后子女无涉,敝人丑伯一,十殿阎君面前可莫告错了人!”
峰主背着两手,看向南过的眼神,就像看着正待被人屠戮的猪狗牛羊般冷漠。
峰主再次目光隐晦的看了看南过左眼上的印纹,若隐若现的印纹倏尔泛起淡淡金色光晕,旁人不经意时很容易忽略这一抹印记,但若是看到了,就不能不对印纹上精妙繁奥的刻记无动于衷。
破伤峰里没有印纹术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枚等级不俗的印纹,说明为南过留下印纹那个人的实力强大莫测。
这可以理解为一种无声的宣告,让想碰南过的人在下手之前好好思量一下后果。
坦白说,如果不是惊麒子,峰主丑伯一真的不想动这扎手的后生。
“开始吧!”
峰主头也不回的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