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过噗嗤一声笑起来,他发现自己一个奇异术的门外汉,居然看不起一个术士的等级,这样傲慢真的合适吗。
他将肩上的粮食口袋向上一挺,准备继续赶路,可他却突然找不到走在前方的羊角髻了。
阴谋?
陷阱?
被人算计了?
台上那场对擂就是为了吸引自己片刻的注意力吗?
只一瞬间,无数的思绪流过脑海,他扔掉了身上的粮食之后便纵身向前方跑去,但只跑了两步远就紧急刹车停了下来,绕开擂台底下几个观战闲人的身影之后,羊角髻正跌坐在地上,手中的篮子已经打翻,青菜鸡蛋洒了一地。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撞了你?”
南过赶上来,伸手去扶她的胳膊。
“没事,自己摔的。”
羊角髻推开他的手,自己慢慢爬起身来,然后开始收拾散在地上的篮子。
被推开了手,南过也丝毫不觉得尴尬,他捡回几袋子稻米麦粉,跟着羊角髻返回北街,直到这个时候,南过才留意到她虚浮的脚步,她走得慢,并不是因为悠闲,而是站不稳。
路过仍在动工的土楼,南过远远看到余快与大鹫在楼前空地上谈笑着什么,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并不很大,不过他们笑得有些肆无忌惮,就好像花钱买票听了段天价相声似的,不笑得那样夸张都对不起票钱。
回到小院之后,归置好了粮食蔬菜,羊角髻便开始准备午饭了。
摔破的鸡蛋好歹也算抢救回来几个,做一碗蛋花羹绰绰有余,羊角髻的指头依然感觉迟缓,沾了凉水就像针扎般的刺痛。
南过一边清洗着蔬菜,一边锲而不舍的寻找着话题,她也还是问十句答一句的冷漠回应,过不片刻,大鹫回到小院里过来帮忙,两个女人有说有笑,无话不谈的样子。
南过无奈的摇摇头,拿过两只木桶去溪湖打水,打水的时候,他向着下游那边努力张望了一阵,城墙根下阴影斑驳,实在看不清有没有人,他也不再理会,错过了就错过了吧,羊角髻需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不能让她再出现任何意外了。
提起水桶回去的半路上,正巧碰到了赶回来吃中饭的余快,南过对他晃了晃手中的水桶,示意让他来帮忙。
“你力气大,能者多劳,就这几步路也用不上我搭手吧!”
余快两手抱臂,一点也没有伸手的意思。
南过也不勉强,拎着两只桶继续前行。
余快步伐懒散的跟在后面,斜着眉梢说道:“今天没去爬塔吧,难道你准备今后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守着你家饭老师吗?”
“不守着还能怎么办,指望你吗?
昨天她出事的时候和你相隔只有一条街那么远,要不是我昨天心血**临时改了安排,我可能连她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你这是在埋怨我吗?”
“是啊,不行吗?
她给你做了这么久的饭,就算是养了条狗,看到她有危险的时候也会跑上去,哪怕不帮着她咬人,最起码也会叫两声吧。”
“娘勒个脚,你自己都说了,昨天也只是碰巧把她救活而已,没了那份碰巧,你不也会和我一样在出事的时候一无所知吗?
一次偶然事件罢了,你这份优越感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说的不是救没救到人,而是在说你的态度,难道一个每天给你饭吃的人,在你伸伸手就能碰到的范围里被人吊在了房梁上,你的心里就没有半点内疚吗?”
“我干嘛要为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情感到内疚?
我只是个炼金系的高法而已,不是能够预知一切的先知,没开过天眼,也没学过通灵,既不会透视,又没有狗一般的灵敏嗅觉和堪比蝙蝠的超强听力。
我能够做到一些事情,但做不到的事情却更多更多,身边熟人出了事,我看到了听到了自然会一伸援手,但若在我的视野之外发生了什么,又与我何干?
不管你怎么想,在别人看来那都算是你的女人,你自己没能照顾周全,却还打算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你知道你的这种做法算什么吗,渣男!”
南过在门前停下脚步,他觉得余快的这番话很有道理,昨天的事好像真的跟余快扯不上什么关系,正如他自己承认的那样,他并非全知全能,有人来害羊角髻,首先最该避开的人恰恰就是余快了,所以那人对羊角髻下手的时候,余快又怎么可能知情呢。
南过现在对他发火,应该算是迁怒了吧,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因为羊角髻对自己的冰冷淡漠,也因为找不到动手害人的元凶而感到茫然无措,他心中的这份怨气无从消解,就只好将责任归咎于身边最强大的那个人,这就像是小孩子走路时摔倒了,疼得哇哇直哭,他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犯了错,反而却对着身旁的父母发怒,认为他们没能照顾好自己,根本没有尽心尽责。
“你说得对,那是我的错,没有道理埋怨你!”
南过对着余快说道。
“知道就好!”
余快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将他直接踹进了小院。
灶房里已经炊烟升腾,浓浓的香气四溢开来,南过将水倒进过堂的缸里,然后跑去灶房,亲眼看到了挥舞着炒勺的羊角髻才算安心。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你这样寸步不离的守着也不是办法,时间长了,终归会有漏洞可钻。”
余快坐在花台上点着了一支雪茄。
南过靠在枣树上,仰头看着那些光秃秃的枝枝蔓蔓,“若换成是你的话,你又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