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误会!
刚刚是话赶话,说了些什么也都没走脑子,大姐你可千万不能多想啊!”
脸色黝黑的汉子对着羊角髻苦笑着解释道。
只不过那几人看似服了软,却都没有让开路的意思,羊角髻也懒得多说废话,喀嚓一声将铁匣中的弩箭推上了膛,寒森森的箭尖外露,就像一只凶猛野兽口中最尖利的那颗獠牙。
“你们拦着路不让我走,这就是想调戏我,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又哪里会想得更多!”
羊角髻目光彪烈的说道。
黝黑汉子见势不妙,推开一旁的人掉头就跑,余下的人虽没有跟着一哄而散,却也还是让出了条路来。
南过没怎么言语,拖着晕迷的弩手便走出大门,羊角髻手握机弩,又在临近的几人身上点了点,被她用箭尖对准的人上蹿下跳慌忙闪避,再也没了先前的汹汹气势。
羊角髻从容走出了大门之后,一把将机弩摔在了墙上,形如蝶翼般的弩弓硬生生被砸断一半,弩臂微折,羊角髻将毁掉的机弩扔在街上,然后她便小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南过。
一个个围观着热闹的人们像是集体吃了哑药,再也没有只言片语,都只是愣怔的看着那具破弩发呆。
羊角髻追上南过,有些急迫的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咱们才分开没多久,你怎么就惹了这一身麻烦!”
南过低头看了下自己裤子上的血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无声的继续前行。
余快和大鹫已经搬回了土楼,小院的门大敞四开,院子里有些凌乱,很有种人去楼空的萧条气。
南过将弩手拖到了小院里,就近找出几根绳子,直接便将人捆在了一棵枣树上。
其实弩手在路上就已经苏醒了,继续装晕也只是想寻个机会脱逃,无奈腿上中了一箭,现在就算是想站起身来都很艰难。
南过知道这人早已清醒,单单从他飞快的心跳上就能看得出来,只是南过并不着急,他垮着肩膀,满身疲惫的坐在了花台上,粗石砌成的花台两尺来高,南过坐在上面,两只脚就悬空。
羊角髻凑过来,歪头看着南过脚上的那双鞋,两只布鞋破损得十分严重,能开线的地方几乎全都开线了,估计就连鞋底都早已被磨穿,南过和余快打了那一架之后,这双鞋本就不结实了,刚刚在那间院子里,南过又用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暴起发力,制服了那个弩手,这双鞋能撑到现在还没散架,足以证明其质量过硬。
羊角髻俯下身,脱下了南过那双布鞋,鞋底果然磨穿了。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羊角髻站起身来,将那双穿坏了的布鞋扔上屋顶。
南过揉了揉眼罩下的那只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两次之后才低声说道:“和你分开了以后,我本打算直接回家,可是在我走到那间房子附近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翻墙进了院子。”
“于是你就追进去了?”
羊角髻哭笑不得的坐在了他身边,一脸无奈的说道,“这么粗制滥造的把戏你都看不穿吗?
难道,翻墙那个人你认识?”
南过停顿片刻,低声的说道:“我不认识,但我见过他一次,他穿着一身黑衣,腰上却绑着白色腰带,很显眼。
你出事的那次,我就是看见那个人从咱们院子里翻墙跑出去,那时候也正是因为看见了他,我才觉得事情不对,然后便冲进屋子救下了你!”
羊角髻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伸手理了一下鬓边的发丝。
“那时候也没想太多,以为抓住了他就能解决很多问题,于是我也冲上去翻墙进了院子,然后,我就看到那个小男孩。”
南过说到这里时,声音有些飘忽,他顿了顿才接着说道,“我翻进院子的时候,那个小孩就已经死了,头被砍下来,就放在院子正中心,而且眼睛还是睁开的,刚好看着我!”
羊角髻看了看那个弩手,然后又扫视了一下院子四周,四下里很安静,偶尔有风吹过,院子里那两棵光秃秃的枣树就被吹得沙沙作响。
“我刚刚站稳脚跟,就听到屋子里有人在奸笑,笑声尖锐得像鬼。
当时我看到那个人进了院子就没再出去,以为他肯定是躲进了屋子里,而且那阵笑声也更加让我确信无疑,屋子的房门敞开着,然后我就傻乎乎的跑了进去。”
“然后你就看见了屋子里的尸首对不对?”
羊角髻问道。
南过点了点头。
羊角髻则是摇了摇头,她蹙起双眉说道:“那么,你裤子上的血迹是哪里来的?”
南过无声的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才低声说道:“那女人,那里插了把菜刀,我将那把刀拔了出来,我身上的血,应该是那时候喷溅上的。”
羊角髻闭上眼睛,用手掌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怪不得余快总是说他傻,这货是真傻,别人给他画个圈,他就真会老实的跳进去。
“你怎么会那么手欠,明摆着的圈套设局,你是害怕人家给你扣上的罪名不瓷实吗?”
羊角髻怒其不争的说道。
南过放在膝盖上的两手握成了拳头,左手背上那块潦草的包扎布带荫出了血来,他的头又矮下了几分,以更加低沉的声音说道:“当时,我听到了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就知道有很多人闯进了那间院子里,我知道事情不对了,但我只是想,在别人冲进来之前,帮她将衣服穿好。”
羊角髻怔忪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女人死得很羞辱,想为她从新穿好衣服来遮羞,当然就要拔出那一把刀来。
拔了刀,就难免沾上一身血,沾上一身麻烦。
羊角髻朝手心呵了口气,然后搓着手跳下花台,一言不发的走去堂屋做午饭了。
南过在她离开之后,突然觉得心头的压抑感减弱了不少,就像是那些叫人头疼的破事,因为有了个人愿意跟他一起分担,所以让他头疼的程度也少了一半。
不过他的轻松感并没能持续多久,那一轮小太阳般的魔法波动就欺近了他的感知范围。
门被一脚踢开,余快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他的两手拢在袖里,一副走街串巷的闲人模样。
“听说你这鳖孙仗势欺人见色起意,把人家一个水灵灵的小媳妇给先奸后杀了!”
余快一摇三晃的走过来,吊儿郎当的站在南过面前。
南过斜着眼睛看向他,伸出手来说道:“给我一支烟!”
“至于愁成这样吗!”
余快哈哈大笑,从怀里掏出一支雪茄来,用小剪刀整齐的裁开封口之后扔进了南过怀里。
南过打了个响指,在指尖燃起一簇火苗,模仿着余快点烟的样子,沿顺时针将雪茄引燃,一口辛辣呛人的烟气在他嘴里打了个转,便被他直接喷了出去。
余快也为自己掏出一支烟来,剪开封口,划着火柴,点燃了烟后,他就将燃烧过半的火柴朝着枣树那边弹了出去,正巧落在弩手的头顶上,发髻间的一缕头发被点燃,只不过弩手此时的汗水流得实在太多,那缕头发烧着烧着就灭了。
南过将自己满嘴的辛辣口水吐在地上,抬头对余快说道:“依着你的揍性,这次的事情没有牵扯到你身上,所以你就不会管了,对吧!”
“瞧这话说的,一听你出了事,我立马就赶过来慰问了,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太伤我的心了!”
余快捂着心口说道。
“滚,你丫就是想来蹭顿饭而已,明告诉你,打今儿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家的饭你别惦记了!”
南过大声的说道,然后掸了掸烟灰,用力的又抽了一口。
余快的脸色忽然正经了起来,对他说道:“那你觉得这事我该怎么管?”
南过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就像是被余快的一句话给噎住了似的,余快脾气爆发的时候,看似无所忌惮不讲道理,可实际上,他的不讲道理其实也遵循着道理,他拥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和规矩尺度,只要别人没有越过他的底限,他就不会去主动招惹任何人,只不过没人能准确摸清他的底限到底在哪里就是了。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余快的底限并不在南过身上。
“你也慰问过了,天也不早了,没什么别的事你就早点回家吃饭吧!”
南过朝他摆摆手,做了个驱赶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