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凛冬将至昼短夜长。
南门碉楼内的众多差人,此时才刚刚开始用饭。
肥猪伴着一棵水煮青菜,将半碗米饭吞进嘴里,然后又夹起两块酱汁浓稠的肥肉入口,扒净了余下的小半碗饭。
几桌上吃饭的人大多如此麻利,三口两口就填满了肚皮。
“那人还站在门外吗?”
肥猪低头啜了一口清汤,对身边人问道。
“要不要我去看看?”
身边差人抹着嘴角饭粒对肥猪问道。
“看看也好!”
肥猪放下汤碗点头说道,“若是还在,就带他进来见我!”
身边差人应了一声,离开饭桌便去了楼外,片刻之后,他就将守在碉楼门口大半天的中年汉子领了进来。
现在的中年汉子失魂落魄,眼神中再也寻不出半点光彩,他被领进来之后,就像截木桩似的傻站在那里,低着头不去看任何人。
“你叫付世康,对吧!”
肥猪将微微收拢着的拳头放在桌面上,脸上神色带着一股刻板的温和。
被喊出姓名的中年汉子没有半点回应,依旧像个落了单的孤魂野鬼。
“说说看,你来我南门究竟意欲何为?”
肥猪眯着眼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中年汉子付世康抬起头来,恍惚的双眼之中一点点回过神来,他看着肥猪的笑脸,以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千老爷,我的家小在今日被人害了性命,此事您可知晓?”
肥猪眸光暗淡,语气柔和的说道:“你家的事我听说了,狗场里不留死人,他们娘儿俩的尸首,也被西门那边收走了吧!
你节哀顺变,男人大丈夫何患无妻,今后的路还长远着呢!”
“千老爷,其他地方小人是指望不上了,只想问您一句,这南门是否能给小人一个公道!”
付世康双目定定的看着肥猪问道。
肥猪两手捏拳,紧了又松,松了再紧,他降低了声调说道:“付老弟吃过饭了吗?
若不嫌弃,可以坐下来胡乱吃些充饥果腹。”
付世康没有接话,目光落在肥猪手指残缺的拳头上。
肥猪并不掩饰自己的那只手掌,他扎开四指平摊在桌面上说道:“北门势大,余快余杜白无人堪敌,那南过是他最为得力的臂膀爪牙,我如何敢为了你一家的公道就去置身死地。”
付世康笑了起来,笑得十分难看,“千老爷说这话可不厚道,小人何时说过要去找那姓南的讨公道了?”
此言一出,肥猪倒是不为所动,但饭厅中的其他监差狱卒们全都停下了手中筷子,沉默无声的转头看向付世康。
“付老弟,你这话我可就听着糊涂了,莫非你是觉得,害了你妻儿的并非南过,而是另有其人?”
肥猪冷冷的笑着说道,“若当真是如此,也算不坏,你有什么证物证人或是合理推测,大可以跟我说说,咱们大可以将人找出来,给你家小偿命!”
“怕不是自己心知报仇无望,索性放过真凶,另去寻了个看不顺眼的软柿子来泄私愤吧!”
肥猪身边的一个监差不冷不热的说道。
付世康又是阴森一笑,露出满口惨白的牙齿来,“千老爷,小人只想讨个公道,您要是不想给,就赏下一句痛快话,小人立马就走,今后也绝不会再来碍您的眼。”
“滚远些,没种的东西,你这样的也配当男人?”
另一桌的上监差对着他高声喝骂道。
肥猪抬起手来,示意禁声,骂骂咧咧的监差便不再多言,放下碗筷走出饭厅,与付世康擦身而过,在门口重重的啐了口痰。
自那监差走了之后,几张饭桌上吃饱了的人也跟着陆续离开了不少。
“去帮我拿壶茶来!”
肥猪对邻桌上的姚亮说道。
高个儿的姚亮还在吃饭,听到吩咐后二话不说的离了饭桌去准备沏茶了,这时候还留在饭厅中的差人也就剩下了三五个。
“付兄弟,有话坐下说!”
肥猪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那条长凳。
“差是差,囚是囚,在您面前没有我落座的道理。”
付世康说道。
“说得好!”
肥猪哈哈大笑,认真的看着他说道,“千某就是愿与守规矩讲道理的人相处,咱们不绕弯子,你有什么话就明明白白讲出来。”
“千老爷贵人健忘,小人的话早已讲得明白了。”
付世康眉目低敛看向地面,有气无力的说道,“小人只想讨个公道。”
“张口公道闭口公道,不去北门讨要却来我这里啰嗦,你究竟想要怎样的公道?”
肥猪不愠不火的说道。
“把真凶给我!”
付世康的一张脸毫无波动,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尊木雕石刻。
“你这话好没道理,难道我欠了你的不成?
找真凶讨血债,你该向北走才对,能讨回几分全看你个人本事!”
肥猪说道。
这时候,姚亮已经提了一大壶热茶赶了回来,他先是给肥猪满满的倒了一大杯,又绕到自己桌子那边,给他师兄郭敬光倒了一杯,然后将茶壶放在肥猪面前,自己则是返回座位继续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