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些妇人跟付世康家那个媳妇的交情有多么好,因而对南过生出多大的仇恨来,这说法未免有些虚伪,她们多是被自家汉子撺掇怂恿着来添乱的,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过来骂个街而已,况且还有正当的大义名分,南过杀人妻小的事不论真假,他只要扣上了这样的罪名,面对着任何人的时候就都一定会透着亏心,所以他就算被几个女人堵在家门口骂得狗血淋头,想必也没胆量应声。
可是说到羊角髻的话,几个妇人的心中就真的有些怨怼,甚至仇视了,同样都是一脚跨进火坑的女人,同样都是取悦男人的玩物,她们却需要在床帏之内煎熬多年,历尽行色各异的汉子,最后还要权衡利弊耍弄心机,甚至动用一些不能见光的手腕来选个男人委身,而且就算嫁了人也不能安逸长久,所选的男人哪天若是一着不慎输了对擂,自己就要像个货物一般抵偿给赢家。
既然早已不再是金贵身子,也就怨不得别人不懂怜惜。
狗场快活居中的每个女人都该是如此才对,可这个羊角髻,凭什么就能绕开那些不堪与苟且,干干净净的嫁了人,嫁的还是个年纪轻轻又知冷知暖懂得疼人的少年郎,不光如此,这少年郎居然还做了北门接引,从此她也跟着生死无忧,生计不愁,可这一切又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好处都被她一人占尽,倒退个十年二十年,这些妇人们的身段容貌哪一个又比她差了?
所以狗场中的每一个妇人,甚至是每一个女人,都有理由妒恨她。
背后一个妇人凶猛发难,直接环抱住羊角髻,用两臂箍住羊角髻的胳膊和上半身,余下两个妇人左右包抄,一个伸手来抓羊角髻的头发,另一个就准备撕扯她的衣服,女人最了解女人,她们知道如何作为才能让对方无力招架,而且伤害深远。
南过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没露出一丁点想要上去帮忙解围的意思。
围观的一众男人们也都瞪眼看着那群泼妇打架,甚至还有人暗暗的在加油鼓劲,以羊角髻的姿色来讲,哪怕是她蹲在地上剥大蒜也称得上是赏心悦目,而且妇人们以众凌寡,保不齐马上就会有一场旖旎春光乍现人间,叫所有人大饱眼福。
只不过,接下来所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并不是什么乍现春光,而是悍匪揍人。
羊角髻抬起腿来一脚踹得左侧妇人斜斜飞起,然后狠辣出手,撅折了抱着自己那妇人的两根指头,那妇人疼得连忙撒手后撤,最后一个妇人已经得手,牢牢抓住了羊角髻的一侧发髻,正待死命的向下拉扯,只须将高挑的羊角髻揪得弯下腰来,便能让她不得翻身,先抓花她的脸,再剥开衣衫裙裤,都不须做得太绝,只要露出一点点羞处给人瞧见就好,管保让她今后再也傲不起来。
这妇人在一瞬间里想了很多,只不过当她拼尽力气拉扯羊角髻的头发时,却发现对方不为所动,按理来说,两人打架,得头发者得天下,可羊角髻就那么硬生生的捱着,任凭这妇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揪扯也没有弯腰低头。
羊角髻龇了龇牙,头皮被拉得生疼,她竖起大拇指,猛的戳向了妇人腋窝,这妇人只觉得腋下酸胀麻疼,整条手臂再也使不出力气,揪扯头发的几根手指也松脱开来。
被撅断指头那妇人见势不妙,转过身去撒腿就跑,只是还未等她跑出两步,就被寻声而至的羊角髻踹中膝弯扑在地上。
短短时间里,四个妇人被羊角髻逐一摆平,羊角髻把她们聚在一起,将四人的头发统统散开,然后打了个死结,四个妇人哀嚎起来,满口污言秽语骂个不停,羊角髻便牵着她们的头发遛狗一般原地转圈,妇人们的头发越揪越紧,相互之间也不知该向哪处使力,疼得呲牙咧嘴,一致对外的骂声也逐渐开始转为内讧。
人群中站出了个黑矮汉子来,目光急切,他似乎是几个妇人中谁家的男人,看上去是准备帮妇人们解围,或者是想对羊角髻动手。
这时候,始终静默着站在一旁的南过突然开了口,他用力的咳嗽一声之后说道:“现在是几个女人在打架,男人们看看就得了,最好别插手,你们若是管不住自己非要插手的话,那我也就不能干看着了。”
“你说这话亏不亏心,你们家那位还能算是女人吗?”
围观人群中有人郁闷的喊道。
南过嘴唇嗫喏,想了半天也觉得这话没法接。
羊角髻整理好披散下来的长发,她也将几个妇人戏耍够了,于是看准其中一人的屁股便踢了一脚,那妇人扑通一下栽倒,头发绑在一起的其她三人也只好骂骂咧咧的顺势跟着蹲下。
羊角髻拍拍手,笑得心满意足,然后便转身返回小院,院子里扫地的弩手贼头贼脑瞥她一眼,默不吭声继续扫地。
南过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墙上那些大字,然后也闷不吭声的回了小院。
沾满口水浓痰的院门咣当一声闭合起来,院子外面这些男男女女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几个妇人被自家汉子帮着割开了头发之后,纷纷再次对着小院破口大骂,院门晃动两下再度打开,门前所有的人都在轰然之间作鸟兽散,弩手提着两大筐垃圾杂物从门后走出来,望着那些落跑的人们一阵叹气。
众人散尽,当天的荒唐闹剧算是做了收场,院里院外的垃圾秽物被弩手打扫一新,为此羊角髻打赏给了他一些伤药布包,以及中午上桌吃饭的资格。
弩手也是狗场老人,自从被南过抓回家里,他始终也没有开口说过半个字,这是他最后的坚持了,所幸的是,南过也从没打算问他什么。
弩手本以为自己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子,但挨了南过的几次饱揍,以及一条龙冰火九重天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试图逃跑了,并且还尽力的积极表现来讨那一男一女的欢心。
南过也并没有如何苛待他,甚至还曾经放他回了趟自己家,拿回了几件换洗衣裳和鞋子,让他不至于在大冬天里始终都打着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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