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髻撩着头发,双眼像是两弯月牙般的看着高雪棠,她并不想对他笑的,可每次看着他的脸时,她就总也管不住自己的眉眼和嘴角。
“棠哥,我要留在这里照料他几日。”
“应当的,应当的!
南兄对你有恩,又被六叔公失手伤成这般境地,于情于理你我都不能坐视,不如,咱们两个都留下来可好?”
“你留下来像什么话?”
“房间确实挤了点,不然咱们就将人带去碉楼中养伤如何?”
“你这不是更加乱来了吗?”
看着两人叽叽喳喳咬着耳朵,不得不说,这对璧人男俊女俏,真是好一双金童玉女。
南过转过身来,捂着喉咙嚷嚷道:“都别吵了!”
“南兄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狗粮噎得难受!”
“什么粮?”
“没什么,我是说,你把她带走吧,去房里收拾好她的东西,然后马上滚蛋!
至于该给我多少保护费,你就凭良心看着办,反正给多给少都是你说了算,我又打不过你家那老鬼!”
南过说罢,便转身朝着院外走去,步伐一跛一跛,甚是狼狈。
“都伤成这样了,你这又是想去哪儿?”
羊角髻追上去担心问道。
“我去找大鹫,让她帮我修理一下,顺便吃个中午饭!”
南过背对着她摇了摇手,踉跄的步伐仍不停歇。
他觉得,与羊角髻这般淡如清水的告别已是殊为难得了,这总好过两个人举刀互砍。
这一分别,大概往后余生都不会再见。
南过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突兀,他还没能准备好与她分离,可即便给了他更多时间,他也弄不清楚自己应该为这一刻准备些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终将会迎来这一天,即使已经熟悉了彼此,即使已经习惯了彼此,天地虽宽,可脚下的路还是太窄了。
羊角髻很大声的喊了他两次,他没有理会,更没有回头,从地上拔出锤子当作拐杖,拖着那条伤腿,沉默无声的渐行渐远。
寒风掠过,羊角髻打了个冷战,高雪棠走过来,将她温柔的拥进怀里,用下颚轻轻摩挲着她头顶的羊角髻,如梦呓般沉沉说道:“真是个率性善良的好人,就是太笨拙了,像个初通人情的孩子。”
“别这样说,求你别这样说!”
羊角髻望着南过消失的方向,紧紧扯住了高雪棠的宽大手掌,若有所失的说道:“否则我会更加觉得自己像个恶人!”
高雪棠垂下头来,亲吻着她的发丝说道:“都是我的错!”
~当南过拄着巨锤走进土楼的时候,发现大鹫居然不在楼里,餐桌上摆放着许多丑陋不堪的馄饨,还能隐约听到后院厨房中哗啦啦烧着热水的声音。
南过现在的身体无比虚弱,喊了两声大鹫却不见回应,他便收起巨锤,躺在了客厅的长椅上,眼睛只是闭合了片刻,他就在自己浅淡的鼾声中彻底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身体上传来爆炸一般的痛感,让他咬着牙睁开了眼睛。
一片氤氲如雾的光芒中,南过看到大鹫站在自己身边,正在用翠竹质地的老头乐挠着后背。
“出了什么事?
谁把你打伤成这样的?”
大鹫看着他身上染满血污的破烂衣衫说道。
“一个老变态,说了你也不认识!”
南过将身上的那些剑创差看了一遍,然后又跳下长椅,试了试自己的左腿。
“哎呦我去!”
他表情痛苦的捂着膝盖坐回了长椅上,然后十分委屈的对大鹫抱怨着说道:“大鹫,不是我说你,既然都帮我施加了治疗魔法,为什么没有一步到位,把我的腿也顺便治好啊?”
“中级神圣治疗是个体覆盖性质的魔法,不存在局部施加一说!
你的腿已经被治愈过了,中级治疗的主要作用目标是骨骼与血肉,对于其他组织器官的作用效果并不那么立竿见影。”
“可我伤的就是骨骼和血肉啊?”
“小腿上的腓骨胫骨已经修复如初,但膝盖是个关节,比较复杂,恢复起来缓慢一些也很正常。
如果是高级神圣治疗的话,大概一瞬间就会让你的身体完全复原,可惜我还没有掌握。”
“关节怎么了,不也是骨头和肉吗?”
“不简单的,杰克说膝盖是人身上最大也是最复杂的架构之一,有繁琐的韧带和滑膜,以及大大小小的软组织。”
“杰克是谁?”
“就是余快啊!
余快余杜白是他来了东方中土大陆之后才为自己取的名字。”
南过抓了抓下巴,认认真真的看着大鹫的脸,也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大鹫有些奇怪,可却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
他冷不防的拍了一下自己大腿,高声的喊道:“大鹫!”
大鹫没什么反应,还是无波无澜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我想吃你做的馄饨!”
南过说道。
大厅里安静了片刻,然后大鹫的脸上笑逐颜开,继而变得欢天喜地,她抬手揉搓着南过脏兮兮的脸颊,以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小馋鬼,真拿你没办法。
等着,等着啊!”
看着大鹫连蹿带蹦的去了后厨房,南过暗暗长吁了口气,大鹫还是那个大鹫,看来是他多心了。
一连吃下了两碗馄饨之后,南过洗了把脸,大鹫找出一件愉快的换洗衣衫帮他换上。
愉快和南过的身型看似相近,身高也差不太多,可穿上了愉快的衣服之后,南过才发现自己要比愉快瘦弱不少。
看了眼窗外天色,时辰已经不早了,南过一瘸一拐的出了门,向着卑塔行去。
卑塔门前那片人群已经不如上午那般挤挤挨挨了,相对的也安静了不少,大多的人就只是无声的观望,见到有人取了塔楼中的事物出来,他们仍会喝上两声彩,但面对那些体力不支被扔出门外,或是头破血流空手而归的人们,嘲笑与讥讽的声音却早已偃旗息鼓,统统被压抑的沉闷所取代。
南过像一头老牛般缓慢的前行过来,几乎没能引起任何人的留意。
“你能不能起来让我坐一会儿,第一次觉得连走路都这么累!”
南过弯腰扶着自己的左腿膝盖,气喘吁吁的朝余快说道。
余快此时坐在椅子上,左手里攥着名刀“青黄”和茶壶,右手里拿着名刀“杀人”和半截雪茄。
“挨揍了?”
余快眯缝着眼睛盯着他看,然后还抬脚踹了下他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