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快揪起南过的后衣领正欲遁走,却又见那丰腴巫女突然面色一凛停止向前,一双赤红色的眼眸盯在南过身上反复打量,然后便直接化作一团黑烟飞向了其他地方。
“她这是,什么毛病?”
南过不解的看着那团飞舞在狗场上方的滚滚黑烟说道。
余快放开南过的领口,无意识的将手放在腰间名刀“青黄”上,他盯着南过的脸说道。
“你说你这女人缘到底有多差,连个女鬼都看不上你!”
那片黑烟在空中滚滚而动,带着桀桀笑声,袭向下方逃散着的人们,不时便有凄厉惨叫着的男男女女被黑烟裹挟其中,片刻之后,一根根带着血肉碎快的白骨又从黑烟中掉落下来摔在地面上。
“这特么,真的在吃人啊!”
南过惊讶的张大了嘴。
“‘转生’境界的大巫女,早就不再需要食人饮血来巩固修为了,她现在这样的吃法,纯粹就是在肆意屠杀。”
余快说道。
那片黑烟四处袭掠,每次扑向早已被吓得肝胆俱裂的人群,都会裹挟三五人飞上高空,根根白骨毫无停歇的掉落下来,就像在下着一场无休无止的骨头雨,那桀桀笑声,宛如笼罩在每个人心头永远也挥之不散的深沉梦魇。
“姓驴的,你就不管管?”
南过蹙眉说道。
“我管?
我特么拿什么管?
就算给我一小队圣殿骑士都不够她塞牙缝的,以我现在的能力,充其量跑得了而已,等我晋升到魔导士等阶才有和他说话的本钱!”
余快说着说着便停了嘴,他瞪大眼睛看着远方,只见一群疯狂逃散的姑娘中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也跟在后面拼命奔跑,天上的黑烟忽的笼罩下来,那些姑娘便嘶声尖叫着发足狂奔,其中一人抬脚将那个小小的身影踢得跌倒,留给扑下来的黑烟吞噬,以期换取自身更多的逃命机会。
“娘勒个脚,你哥我的女人也敢碰!”
“你这是在骂那个巫女还是在骂那个踢人的?”
南过有些促狭的问道,刚刚还说自己管不起,这么快就憋不住了。
但是当南过转头去看余快的脸色时,却发现余快的身影早就神鬼不知的消失了,然后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的功夫,余快又抱着那个小姑娘回来了。
小姑娘还以为自己已经被黑烟吞没,马上就要变成一堆白骨,在余快怀里呀呀乱叫拳打脚踢,呲的一下就在余快脸上抓出了四道血痕。
“蒹葭,别怕,有我在呢!”
余快温声安抚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小姑娘这才逐渐停下挣扎,睁开眼睛看到余快的脸,然后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的脸上本就满是尘土,现在和上了眼泪鼻涕,一张小脸马上就变成了花猫模样。
那团黑烟想必已经看准这个小姑娘,却被余快虎口夺食扑了个空,心情极差,于是立即掉头,向余快这边滚滚而来。
余快将小姑娘蒹葭放在南过身边,拔出两把名刀来严阵以待,并且稍稍侧头对南过小声嘱咐道:“帮我照看好她!”
然后又补充说道:“态度客气点,这是你将来的六嫂!”
那团黑烟却并未临近,距离余快等人还有二三十步左右时便中途折返,在场还有那么多人好杀,没必要先啃这块硬骨头。
余快看到巫女去了别处,绷紧的身躯一垮,险些瘫坐在地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赶忙回头查看,却只见那条傻狗正呲牙咧嘴的对着蒹葭狺狺狂吠,俨然一副见了生平大敌,欲将人杀之而后快的姿态,所幸那傻狗正被南过踩在脚下,极力的手刨脚蹬也无法挣脱。
蒹葭吓得瑟缩着身体,模样楚楚可怜,她也不懂这条金属做成的小狗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凶。
“你的这条傻狗什么毛病!”
南过对余快问道。
余快一拍额头,啼笑皆非,棋局魔法阵的卷轴是他第四个小妻子鲍瑞思从自己祖父那里偷出来送给他的,当初这个卷轴守护者的炼制过程,魔法神童鲍瑞思也出过力,没想到这个腹黑又胆小的鲍瑞思在炼制时夹带了私货,为了防止他在外面偷腥,居然留了这么一手。
余快抓起傻狗,一时之间也不知敢如何是好,狗的身体由斯莫尔金属打造成行,以余快现在的实力,没有太多手段能将它毁掉,而且体内还设置有返程魔法,即使扔的再远也会在顷刻之间跑回来,依照这条狗的魔法消耗程度来看,最短也要一天的时间才会耗尽魔力储备。
天上吃人的巫女在桀桀的笑,怀中金属的傻狗在汪汪的叫,这都让余快觉得头疼。
西门城墙处,一群人在朱漆斑驳的城门上疯狂撞击,然而沉重的两扇大门却坚固如山,许多人尝试着从狭窄的门缝逃出去,却在大门的小幅开合之间被活生生夹扁了身体。
西门门主扯掉遮挡在头上的破烂麻布,身边几人见到是他,连连跪下恳求他立即开门,给大伙一条出路,西门抬头遥遥望了一眼狗场中唯一还没有彻底坍塌的那座古塔,咬了咬牙,扯下腰带紧紧缠在了左手的大臂处,然后用这只左手拔出了腰间的名刀“螳臂”。
跪在地上哀求的几人发觉西门门主的眼神不对,全都惊慌的退开一段距离。
西门门主摸出怀中钥匙晃了晃,“想逃命的,自去逃命!”
说罢将钥匙朝地上一丢,便立即有人扑上来抢在手里,也不忘对着西门千恩万谢一番,然后便心急火燎的去开锁。
人群嘈杂混乱起来,个个都争先恐后的相互推搡着前行,再也无人去理会西门门主了。
西门再次咬了咬牙,一刀刺入临近一人的肚腹之中,不但刀身尽没,连他的整条左手手臂也从那人的前胸戳入,从背后贯出,那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面色狰狞的西门门主。
“一个不够保险,还需再来一个!”
西门说话之间,推着被贯穿肚肠的那人一路倒掠,只听噗的一声,又有一人被贯穿了身体,前后两人就像被串成了串的蚂蚱,西门握着名刀的手臂横陈在两个人的身体之中。
西门凝聚起淳厚斗气,在右掌上化出一把锐利手刀,又是噗的一声,他便将自己的左臂一刀斩断,留在了那两个尚未断气的人身体里。
“啊啊啊!”
西门仰天惨叫一声,然后忍着剧痛,身形一闪就跃上了高高的城头,接着便毫不犹豫的跳向了狗场的城墙之外,稳稳落地以后,他立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再三确认了自己的头颅还在,这才癫狂大笑着跑向了远方。
余快在金属八哥犬身上施加了一道失重魔法,然后用一根绳子拴起来,像气球一样飘着,交到了南过手里,飘在天上的傻狗依然凶巴巴的对着蒹葭狂吠不已。
南过一手牵着傻狗气球一手牵着蒹葭,他看着余快问道:“现在怎么办,你又离不开狗场,这里的人要是都跑光了,是不是卑塔立刻就会出现问题?”
余快默不作声,遥遥看着那片肆虐的黑云,他的右手放在形如麦穗的刀柄上,几根指头毫无节奏的弹来弹去。
狗场的南门已经被人打开了,绝大部分的场外贵人都蜂拥向了那里,南门之外便是盘山栈道,下了山之后大路小路四通八达,想去哪里都能去得,而西门之外山势险峻,不便逃脱,东门与北门更是在牢营内部,戒备森严,所以大多数没本事直接翻越城墙的狗场监犯,以及许多背着包裹哭哭啼啼的姑娘们,全都紧跟着那些贵人逃往南门,起初贵人们与一干监差对屁股后头的这些人也没做过多理会,直到有人发现,天上那团黑烟专门拣选人多的地方扑食,这就开始让人心焦了,立即有贵人派遣手下护卫对身后那些跟随的人群进行趋离,死活也不肯走去别处的,便被那些护卫死侍当场击杀。
当贵人们将身后那些人杀了一波赶走一波之后,却发现天上的黑烟仍旧逡巡不去,于是贵人们便连护持着他们离场的监差们也开始趋离。
余快沉默的看着东门门主以名刀“不臣”有声有色的与那团黑烟拼斗了三五个回合,东门还以为自己能搏出个一线生机,殊不知那都是化成黑烟的巫女在猫戏老鼠,当巫女看明白他并不如何懂得使用名刀时,便显得意兴阑珊,直至索然无趣,然后黑压压的烟云扑下去,东门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啃得只剩下了一根根骨头。
看得出,巫女似乎很在意名刀,这也就表示,巫女对余快只是暂时的置之不理,迟早还是会调过头来找他的麻烦。
至于南过,不论是背坛胡人,还是眼前的这个巫女,都对他表现出了一种毫无理由的顾忌,但是,谁又说得准这就不是一次处心积虑的欲擒故纵呢,余快的确还有办法将南过与蒹葭送出狗场之外,但那时候他们没了余快的照看,巫女想吃他们,也不过是两口的事。
余快看了一眼陷落半截的卑塔,然后又看着堵在南门门口的那团黑烟,他的手指仍然一下下敲击着“青黄”的刀柄,节奏凌乱。
他对胡人所说的,卑塔已经与四把名刀消失了联系的话,其实是半真半假,虽然理论上也能说得通,但余快可绝不敢带着名刀离开狗场以外,可是正如南过替他所担忧的那样,狗场毁了,人跑光了,谁知道濒临彻底坍塌的那座古塔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余快反手牢牢的握着刀柄,拇指指甲在麦穗一般的纹理上刮来刮去。
南门被黑烟封守了起来,惊慌失措的人们无可奈何的朝着其他地方逃散,有许多人看着不断从黑烟中落到地上的累累白骨,再也提不起勇气继续逃亡,就只是哭嚎着瘫在地上,又或者,直接对着那团黑烟跪地叩拜,颤巍巍的乞求活命。
“她似乎,并不是在吃人,巫女吃人,从来不会吃的这么干净,她们通常只中意活人的血液和脑髓,看看这家伙,似乎只是在寻找着下一个可以寄生的人体。”
余快收回目光说道,然后他看着南过与蒹葭,忽然脸色一变,“遭了,咱们三个都是她最理想的寄生体!”
“那她为什么放着咱们三个不管,而去吃别人呢?”
南过将拴着傻狗的绳子系在手腕上问道。
余快再次陷入沉默了,这一点,他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