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全五卷)-19.第19章 凯特琳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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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凯特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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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之内,咱们便到君临啦!”

凯特琳从栏杆处转过头,强作欢颜道:“船长先生,您的水手表现得非常称职,我要给他们每人一枚银鹿,以表达我的感激。”

莫里欧·图密提斯船长半鞠躬答谢道:“史塔克夫人,您实在是太慷慨了。

有幸为您这样的官家夫人服务,就是最好的报酬。”

“我总是要给他们的。”

莫里欧微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的通用语讲得十分流利,只带极轻微的泰洛西口音。

他在狭海上讨生活已足足有三十年,据他所说,他最初只是个划桨的水手,继而当上大副,最后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商船队。

双桅帆船“暴风舞者号”是他的第四艘船,共有六十条桨、两根桅杆,也是他最快的一艘。

至少当凯特琳和罗德利克·凯索爵士马不停蹄地顺流奔波、抵达白港的时候,她是港湾里最快的一艘。

泰洛西人的贪婪恶名远播,罗德利克爵士原本主张雇艘无桨单桅渔船出三姐妹群岛,然而凯特琳坚持要这艘大帆船。

事实证明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一路上,风向都与他们作对,倘若没有这些划桨好手,恐怕他们现在还在五指半岛挣扎,遑论驶向旅程的终点君临了。

就快到了啊,她心想。

包扎在棉布绷带中的手指上,被匕首割伤的地方仍在隐隐作痛,凯特琳觉得,这痛楚是在提醒她别忘记发生过的事。

她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没法弯曲,而其他三根手指也永远不可能恢复灵活动作。

然而,若能换得布兰性命,这算得了什么?

罗德利克爵士走上甲板。

“我的好朋友啊,”一脸分岔绿胡子的莫里欧说。

泰洛西人热爱各种鲜明色彩,连他们的胡须睫毛都不放过。

“看到你气色好多了,真替你高兴。”

“哦,”罗德利克附和道,“这两天我的确舒服了点,不会那么想寻短见了。”

说完他向凯特琳鞠躬。

“夫人您好。”

他的气色真的好多了,虽然比起他们自白港启程时,整个人瘦了一小圈,但差不多恢复了原有的神采。

他适应不了咬人湾的劲风和狭海的猛浪,行经龙石岛时暴风骤临,他还差点落海,总算是死命抓住一根缆绳,三名莫里欧手下的水手才把他安然救回船舱。

“船长刚才说,我们的旅程快结束了。”

她说。

罗德利克爵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这么快?”

少了雪白的鬓角和胡须,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个头变小,往日的威猛也不复见。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途经咬人湾时,他趴在栏杆边朝狂风中吐个不休,到第三次,胡子已经脏得无可救药,只好乖乖地让水手用剃刀把胡子理干净。

“你们谈正事,我不打扰了。”

莫里欧说完鞠躬离去。

帆船像蜻蜓般在水面漂浮,桨叶整齐划一地起起落落。

罗德利克爵士拉住栏杆,朝飞驰的陆地远眺。

“我实在不是个称职的护卫。”

凯特琳拍拍他的臂膀,“罗德利克爵士,我们安然抵达了目的地,这样就够了。”

她的另一只手在斗篷底下摸索,指头僵硬而笨拙。

匕首仍在腰际,她发现自己必须不时碰触它才能安心。

“接下来我们便去找国王的教头,诸神保佑,希望他值得信赖。”

“艾伦·桑塔加爵士人虽然虚荣了点,却非常正直。”

罗德利克爵士伸手欲捻胡须,却扑了个空。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说:“他很可能认得出那把刀……

可是夫人,上岸之后,我们便有暴露身份的危险,更何况宫中有人一眼就可认出您。”

凯特琳抿紧嘴唇。

“小指头。”

她喃喃道。

他的脸浮现在她眼前,那是一张男孩子的脸,然而他早已不是个孩子了。

他的父亲几年前已过世,如今他是贝里席伯爵,但大家仍唤他作小指头。

这绰号是她弟弟艾德慕很久以前在奔流城帮他取的,起因是他家族封地狭小,且位于五指半岛中最小的半岛上,而培提尔在同龄孩子间又特别瘦小的缘故。

罗德利克爵士清清喉咙。

“贝里席大人以前是,呃……”他结结巴巴,试图找出比较礼貌的用词。

凯特琳顾不得什么称谓。

“他是我父亲的养子,我们在奔流城一起长大。

我视他为兄弟,他却……

不只把我当成姐妹。

当我和布兰登·史塔克将要成亲的消息宣布时,他要求决斗,胜者才能娶我为妻。

那根本是疯狂之举,布兰登当时已经二十岁,培提尔才不过十五。

我求布兰登放他一马,结果他只在他身上留了个疤。

事后我父亲把他送走,我至今没和他再见面。”

她抬脸面向浪花,仿佛轻快的海风可以吹走回忆。

“布兰登死后,他寄信到奔流城给我,但我拆都没拆就通通烧掉。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知道奈德会代替他哥哥娶我为妻。”

罗德利克爵士伸手想摸胡子,又扑了个空。

“小指头如今是御前会议的成员。”

“我早知道他会大有发展。”

凯特琳说,“他打小就很机灵。

可机灵和睿智是两回事,真不知道这些年他有多大改变。”

头顶的瞭望员从绳索上高声呼喝,莫里欧船长在甲板上来回走动下达命令,随着位于三座丘陵之上的都城君临映入眼帘,整个“暴风舞者号”立刻陷入一片忙乱中。

凯特琳知道三百年前这片高地完全被森林覆盖,只零星有些渔夫在水流湍急、深涌入海的黑水河北岸定居。

后来征服者伊耿自龙石岛渡海而来,他的军队便是在此处登陆,随后他在最高的丘陵顶端用木材和泥土筑起了他第一座粗糙的防御堡垒。

而今凯特琳视线所及,皆已成为繁华城区,豪宅、凉亭、谷仓、砖砌仓库、木屋旅店和市集摊位,酒馆、墓园和妓院,一座接着一座。

即使距离尚远,她仍可听见渔市里的喧闹。

宽阔的林荫大道,蜿蜒的曲折小街,还有窄得无法容纳两人并肩通行的巷弄穿梭在建筑物之间。

贝勒大圣堂的大理石墙环绕着维桑尼亚丘陵顶,七座水晶塔楼耸立其中。

彼端的雷妮丝丘陵上,坐落着龙穴焦黑的残垣断壁、倒塌的巨大圆顶废墟和紧闭一世纪之久的青铜大门。

两丘之间,静默姐妹街笔直如箭,坚实的围城高墙则环绕在外。

百余座码头罗列水滨,港口里停泊着无数船只。

深水渔船和河流渡筏络绎不绝,船夫撑篙往来于黑水湾,商船则源源不断卸下来自布拉佛斯、潘托斯和里斯的货物。

凯特琳瞥见王后装饰华丽的游艇,停泊在一艘吃水颇深、船身涂满黑色焦油、从伊班港来的捕鲸船旁边。

上游处有十来艘狭长的黄金战船,船帆卷起,铁制撞锤轻轻拍打着水面。

睥睨这一切的是伊耿丘陵上的红堡。

它包括七栋有钢铁工事保护的巨大鼓塔,一座硕大无比而冷酷的堡楼,圆顶大厅与密闭桥梁、军营、地牢和谷仓,以及开满箭口的厚重护墙,全是由浅红色石头砌成。

征服者伊耿当年下令建造这座城堡,他的儿子“残酷梅葛”将之完成。

竣工以后,他将参与筑城的石匠、木工和建筑师全部斩首,誓言唯有真龙传人方能掌握龙王堡垒的秘密。

不想如今,飘扬在城墙上的旗帜却是金黄而非墨黑,三头龙曾经怒吐烈焰的地方,成了拜拉席恩家族的宝冠雄鹿奔驰昂扬的疆域。

一艘来自盛夏群岛的高桅天鹅船,正乘风张满白帆,驶离港口。

暴风舞者号从她身边驶过,稳稳地准备靠岸。

“夫人,”罗德利克爵士说,“我趁躺在**休养这段时间,仔细考虑过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首先,您绝对不能进城堡,由我一个人去把艾伦带到安全的地方见您就好。”

帆船驶近码头,她仔细端详着老骑士。

莫里欧正用自由贸易城邦粗野的瓦雷利亚方言大声喝令。

“你冒的风险不比我少。”

罗德利克爵士微笑道:“我看不然。

早些时候我朝水里的倒影瞧了瞧,差点认不出自己。

我母亲是这世上最后一个见过我没留胡子模样的人,而她已经过世了四十年。

夫人,我相信自己一定安全。”

莫里欧大声吆喝,六十支桨便整齐划一地自水中拉起,然后朝反方向划去。

船速减缓,又是一声大喝,桨叶又都缩回船壳里面。

船靠码头之后,泰洛西水手立即跳下船拴住缆绳。

莫里欧满脸堆笑地跑过来。

“夫人,照您吩咐,咱们抵达君临了,我敢打赌从没有一艘船能这么迅速、这么平顺地抵达目标。

您可需要派人帮忙把行李搬去城堡?”

“我们不去城堡,你倒是可以推荐几家干净舒适的旅馆,离河不要太远。”

泰洛西船长捻捻绿色的八字胡,“那敢情好,我倒是知道几个符合您要求的店家。

不过首先嘛,恕我无礼,咱们约定的旅费还剩一半没付清呢。

还有您慷慨答应的额外小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六十枚银币。”

“那是给船员的。”

凯特琳提醒他。

“噢,那当然,”莫里欧道,“不过还是我先帮他们保管着,等咱们回到泰洛西再分配好了。

这可是为他们妻小着想啊,想想看,若是现在就给他们,夫人,他们肯定会赌个精光或拿去买一夜之欢呀。”

“花花钱也无可厚非,”罗德利克爵士插话,“因为凛冬将至。”

“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凯特琳说,“这是他们辛苦挣来的血汗钱,怎么花我无足置喙。”

“那就照您吩咐,夫人。”

莫里欧一边打躬作揖一边笑着回答。

为防万一,凯特琳把钱当面赏给水手,每人一枚银鹿,至于帮她搬行李的两位海员,则额外多加了两个铜币。

他们把东西搬到莫里欧推荐的旅馆,那旅馆位于维桑尼亚丘陵半腰,据说是鳗鱼巷里的老字号。

老板娘是个坏脾气的老妇人,先是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们俩,又把凯特琳付的钱币用牙齿咬了又咬,大概在审是不是真的。

虽然如此,房间倒是挺宽敞,通风也好,而且莫里欧说她煮的鱼汤七国上下无人能及。

最棒的是,她完全不过问客人的姓名。

“我想您最好别待在大厅里,”安顿妥当之后,罗德利克爵士说,“即便在这种地方,还是小心为妙。”

他穿了环甲,佩上匕首和长剑,外面再套上黑斗篷,拉起兜帽。

“我天黑以前把艾伦爵士带来。”

他保证,“夫人,您好好休息。”

凯特琳真的累了。

这趟旅途漫长而令人疲惫,况且她年纪也不轻了。

房间的窗户面向一条房屋之间的小巷,恰可看到远方的黑水湾。

她目送罗德利克爵士快步走进熙来攘往的街道,消失在人群当中,最后决定顺从他的建议。

床铺塞的是稻草并非羽毛,但她还是头一沾枕便进入梦乡。

她被砰砰的敲门声吵醒。

凯特琳立时坐起,窗外,夕阳残照把君临的屋顶洒得通红。

她睡得比预期的长。

房门再度响起敲门声,人声传进屋内:“以国王之名,开门!”

“等等。”

她一边应声,一边赶紧用斗篷裹住自己。

那把匕首躺在床边桌上,她匆忙拾起,然后才打开厚重木门的门闩。

蜂拥进房的人都穿着都城守卫队的制服:黑色环甲和金色披风。

为首之人一见她手中利刃,便笑道:“夫人,不必如此。

我们是特地来护送您进城的。”

“是谁的命令?”

她问。

他拿出一条缎带,凯特琳一看,顿时喉头一紧。

灰蜡上盖有一只仿声鸟。

“培提尔。”

她说。

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罗德利克爵士肯定出了事。

她望着带头的守卫,“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夫人。”

他回答,“小指头大人只吩咐我们带您去见他,而且绝不能让您受一点委屈。”

凯特琳点点头:“你去门外等,我换好衣服便来。”

她在水盆里洗了手,又用干净的麻布擦干。

她的手指仍然僵硬不灵活,她好容易才系上胸衣,又在颈间系好那件褐色的粗布斗篷。

小指头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这绝不会是罗德利克爵士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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