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名骑士,每一个都穿着闪亮的铠甲。”
铠甲由金银制成,骑士则是翡翠、绿宝石、玛瑙、碧玺、琥珀、蛋白石和紫水晶,每一个都有她小指头那么高。
“一千名可爱的骑士,”她说,“却不能让敌人畏惧。
公牛也无法载我渡海,我——为何停下?”
公牛放慢了脚步。
舆车猛地停下。
“卡丽熙。”
阿戈隔着帘子喊。
丹妮单肘支撑,斜倚着探出头。
他们已在集市边沿,前方的道路被一堵厚实的人墙挡住。
“他们在看什么?”
乔戈骑回到她面前。
“一个火法师,卡丽熙。”
“我也想看。”
“没问题。”
多斯拉克人向下伸出手让她握住,随即将她拉上自己的马,并让她坐在前面,如此她的视线就能越过人群。
只见火法师凭空召唤出一道火梯,不断摇曳盘旋的橙红火梯直直地伸向高处格子状的天花板,底下却没有任何支撑。
她注意到大多数观众都不是本城人:下船的水手,旅行商队的商人,来自红色荒原满身尘土的人们,四处流浪的士兵、手艺人和奴隶贩子。
乔戈将一只手滑到她腰间,他把身子贴近。
“奶人都刻意避着他,卡丽熙,看到那个戴毡帽的女孩吗?
就在那儿,那个胖祭司后面,她是个——”“——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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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妮替他说完。
她可不是娇生惯养、没见过世面的贵族小姐。
随着哥哥为躲避篡夺者雇来的杀手而四处流亡的岁月里,她曾在自由贸易城邦的街道上见过许多扒手。
法师不断比画,双臂大幅度摆动,催促火焰越升越高。
观众们都伸长了脖子抬起头,扒手们则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掌中暗藏小刀。
他们一只手麻利地窃走大量钱财,而另一只手向上指指点点。
等剧烈燃烧的梯子达到四十尺高,魔法师往前一跃,像猴子一样沿着它两手交替地迅捷攀爬,每跨过一阶,那一阶就在脚后消散,只余一缕银色的烟。
当他爬到顶端,人和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错的把戏。”
乔戈忍不住赞叹。
“不是把戏。”
一个女人用通用语说。
丹妮之前没注意到魁晰在人群中,但她就站在那儿,水汪汪的眼睛在一成不变的红漆面具下闪动。
“您这话什么意思,夫人?”
“半年之前,此人连用龙晶生火都不行,只会一些火药和野火的雕虫小技,充其量能吸引几个无知愚人围观,好让他的扒手们有活可干。
他可以走过炽热的炭,或是让燃烧的玫瑰在空中盛开,但绝不会期望攀上一条火梯,就像普通渔民不会期望在网中捕到海怪。”
丹妮不安地望向刚才梯子所在的地方。
现在连烟都消失了,人群正在散去,各忙各的去。
当然,不久之后许多人就会发现自己的钱包已经空空如也。
“那现在呢?”
“现在他的力量增强,卡丽熙,这是因为你的缘故。”
“我?”
她大笑起来,“怎么可能?”
那女人走过来,两根手指搭在丹妮手腕上。
“你是龙之母,不是吗?”
“她当然是,黯影之子不可碰她。”
乔戈用鞭柄将魁晰的手指拨开。
那女人后退一步。
“你必须赶快离开这座城市,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否则就走不了了。”
手腕上魁晰碰过的地方有些刺痛。
“你要我去哪里?”
她问。
“要去北方,你必须南行。
要达西境,你必须往东。
若要前进,你必须后退。
若要光明,你必须通过阴影。”
亚夏,丹妮心想,她要我去亚夏。
“亚夏人会给我军队吗?”
她问。
“在亚夏我能得到金钱吗?
那儿有船吗?
亚夏有什么东西是我在魁尔斯找不到的?”
“真相。”
戴面具的女人回答,接着她鞠了一躬,消失在人群中。
拉卡洛从他下垂的黑胡子后面轻蔑地哼了一声。
“卡丽熙,一个人宁肯吞下蝎子也好过相信黯影之子。
他们不敢在日光下现出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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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
“大家都知道。”
阿戈赞同。
札罗·赞旺·达梭斯靠在垫子上把他们的整个对话都看在眼里。
等丹妮爬回舆车、坐到他身边时,他说:“你的野蛮人有他们所不自知的智慧。
亚夏人所能提供的‘真相’会让你哭笑不得。”
他又塞给她一杯酒,一路上谈论爱情与欲望之类的无聊话题,直到回到他的宅邸。
丹妮回到套房,总算得到了安静。
她脱下华丽的服装,换上一件宽松的紫丝袍。
她的龙都饿了,因此她切碎一条蛇,将一块块肉放在火盆上烧烤。
它们在成长,她一边看着它们狼吞虎咽、互相争夺焦黑的肉,一边想。
它们比在维斯·托罗若时重了一倍,即使如此,恐怕还要许多年它们才能长到上战场的地步。
在此之前,它们还必须接受训练,否则会把我的王国化为废墟。
丹妮莉丝尽管有坦格利安家的真龙血统,却丝毫不懂如何驯龙。
太阳西沉时,乔拉·莫尔蒙爵士来找她。
“王族拒绝了您?”
“和你预测的一模一样。
来,坐下,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丹妮让他坐到自己身边的垫子上,姬琪送上一碗紫橄榄和泡在葡萄酒中的洋葱。
“您在这座城市得不到帮助,卡丽熙。”
乔拉爵士用拇指和食指夹起一颗洋葱。
“我一天比一天更肯定。
王族们的眼光越不过魁尔斯的城墙,而札罗……”“他又向我求婚。”
“是的,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骑士皱眉时,两条浓密的黑眉毛在他深陷的眼睛上方纠成一团。
“他想着我的美,夜夜无眠。”
她大笑起来。
“恕我无礼,女王陛下,他想的是你的龙。”
“札罗向我保证,在魁尔斯,夫妻婚后可以保有各自的财产。
龙是我的。”
她微笑道,卓耿在大理石地板上一边跳一边拍打翅膀跑过来,想爬上她身边的垫子。
“他说的没错,只是有一点故意隐瞒。
魁尔斯人有个奇特的婚俗,我的女王,在婚礼当天,妻子可以向丈夫要求一件爱的信物,不管她要求世间何物,他都必须答应。
而他也有权对她提出同样的要求,虽然只能要一件东西,但不管是什么都不能拒绝。”
“一件东西,”她重复,“不能拒绝?”
“只要一条龙,札罗·赞旺·达梭斯就能统治这座城市,但一艘船给我们的帮助却相当有限。”
丹妮一点一点地咬洋葱,悲哀地反思着男人的无信。
“我们从千座之殿回来时,经过集市,”她告诉乔拉爵士,“我遇到了魁晰。”
她告诉他火法师和火梯的事,还有戴红漆面具的女人说的话。
“我打心眼里盼望离开这座城市,”待她说完,骑士道,“但不是去亚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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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去哪里?”
“东方。”
他说。
“此地离我的王国已有半个世界那么远。
如果再往东,我也许永远也回不了维斯特洛。”
“如果您往西,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坦格利安家族在自由贸易城邦有朋友,”她提醒他,“比札罗和王族更忠实的朋友。”
“如果您指的伊利里欧·摩帕提斯,我相当怀疑。
只要能得到足够的利益,伊利里欧会毫不犹豫地把你卖掉,就跟卖奴隶一样。”
“我和哥哥在伊利里欧的宅子里做了半年宾客。
如果他有心出卖我们,早就动手了。”
“他的确出卖了你们,”乔拉爵士说,“他把您卖给了卓戈卡奥。”
丹妮涨红了脸。
他说的是事实,但她受不了他尖刻的直白。
“伊利里欧保护我们免遭篡夺者伤害,他相信哥哥的理想。”
“伊利里欧除了伊利里欧什么都不信。
贪食的人必然贪婪,这是一条定律,而掌权者又总是生性狡猾。
伊利里欧·摩帕提斯两样都占了。
您真正了解他吗?”
“他给了我龙蛋。”
他嗤之以鼻。
“如果他知道它们能孵化,早坐在上面亲自孵啦!”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噢,这点我毫不怀疑,爵士。
我对伊利里欧的了解比你想象的要多。
当我离开他在潘托斯的宅邸,嫁给我的日和星时,的确还是个孩子,但我不聋也不瞎。
而我现在也不再是孩子了。”
“就算伊利里欧如您想象,算个朋友,”骑士固执地说,“他也不够强大,无法靠一己之力助您登上王座,否则您哥哥当初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他很富有,”她说,“也许不如札罗,却足够为我雇佣船只和人手。”
“佣兵有他们的用场,”乔拉爵士承认,“但您无法依靠自由贸易城邦的那些渣滓来赢回父亲的王座。
没有什么比一支入侵的军队更能捏合一个分裂的国家。”
“我是他们真正的女王。”
丹妮抗议。
“您是个陌生人,还意图带着一支连通用语也不会讲的外籍军团登上他们的海岸。
维斯特洛的诸侯都不认识你,他们反而有充分的理由畏惧你、怀疑你。
因此,在您启航之前,必须赢得他们的拥戴,多多少少都好。”
“对啊,如果我照你的建议去东方,又如何能赢得他们的拥戴呢?”
他吃下一颗橄榄,把果核吐到手心。
“我不知道,陛下,”他承认,“但我知道您在一个地方待得越久,就越容易被敌人发现。
坦格利安这个姓氏仍然让他们惧怕,以至于听说您怀了孩子,就派人来谋杀。
如果他们得知您有了龙,又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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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耿蜷缩在她的手臂下,像一块在烈日下暴晒整天的石头那么烫。
雷哥和韦赛利昂正为了一块肉而争斗,用翅膀互相击打,烟雾嘶嘶地从鼻孔喷出。
我桀骜不驯的孩子们,她心想,它们决不能受伤害。
“彗星把我领到魁尔斯,必有其目的。
我本希望在这里找到我的军队,但那似乎并不可能。
我不禁自问,还会有什么呢?”
我很恐惧,她意识到,但我必须勇敢。
“明天,你去找俳雅·菩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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