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全五卷)-144.第144章 提利昂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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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144章 提利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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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梦见开裂的石天花板,闻到鲜血、粪便和烧焦血肉的味道,空中弥漫着辛辣的烟雾,人们在四周呻吟呜咽,时时发出痛苦尖叫。

他想动,却发现自己居然尿了床。

浓雾熏得他直掉眼泪。

我在哭?

一定不能让父亲看到。

他是堂堂凯岩城的兰尼斯特。

狮子,我是一头雄狮,生亦为狮,死亦为狮。

但他痛得好厉害,虚弱到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起眼睛躺在自己排出的污物里等待。

附近有人粗着嗓子反复诅咒诸神。

听着这些亵渎的话语,他疑惑自己死期已临。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房间渐渐消失。

之后,他发觉自己身在城外,走在一个没有色彩的世界。

乌鸦展开宽阔的黑翅膀,在灰色的天空中飞翔,随着他的移动,它们如片片狂暴的乌云,升腾而起,暂别腐肉盛宴。

白蛆在黑的腐肉中钻来钻去。

灰色的狼,灰色的静默姐妹,协力为死者脱去血肉。

比武场中尸横遍地。

太阳如炽热的白硬币,照耀着灰色河流上焦黑的沉船残骸。

缕缕黑烟和纯白灰烬从火葬堆中升起。

我的杰作,提利昂·兰尼斯特心想,他们死于我的号令。

这个世界起初无声,但过了一会儿,死者们开始说话,轻柔而可怖。

他们抽泣呻吟,他们祈死厌生,他们哭喊求助,他们渴望母亲。

提利昂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他想要雪伊,但她不在这个世界。

于是他在幢幢灰影中独行,满腹思绪……

静默姐妹们把死者的铠甲和衣服扒下来。

杀戮抹去了衣甲上所有鲜亮色泽,只余或白或灰的单调装饰,以及凝结的黑血。

他看着裸尸被托起手脚,抛进火葬堆中,与同伴们会合。

武装和衣料则被扔到一辆由两匹高大黑马牵拉的白木马车内。

好多死人,好多,好多。

他们的身体了无生气,他们的脸庞呆滞、僵硬、肿胀、骇人,面目全非。

修女们脱下的衣服上绣有漆黑的心、灰暗的狮、枯萎的花,以及苍白如幽灵的鹿。

铠甲伤痕累累,千疮百孔,衣衫撕裂毁坏,褴褛不堪。

我为何要杀他们?

从前是知道的,现今却说不上来。

他向其中一位修女打听,却赫然发现自己没有嘴,平整的皮肤覆盖牙齿,一点缝隙也无。

他吓坏了,没有嘴巴怎么活?

于是他开始奔跑,奔向不远处的城市。

只要进城,远离这些死人,就安全了。

他没有死,虽然嘴巴消失,但依旧是个活人。

不,不,我是一头雄狮,雄狮,生龙活虎的雄狮。

他好不容易跑到城下,城门却对他紧闭。

当他再次醒来,天已黑暗。

起初完全混沌,但过了一会儿,床的轮廓在周围模糊浮现。

床幔虽已放下,但他可以看出雕花床柱,以及头顶的天鹅绒顶篷。

身下是柔顺的羽床,头后是鹅毛枕。

我自己的床,我睡在自己的羽**,这是我自己的卧室。

床幔内很暖和,又有一大堆毛皮和毯子盖着。

汗水。

我在发烧,他晕乎乎地想。

如此虚脱,连抬手的动作,都惹起袭向全身的疼痛,于是他放弃了努力。

头好大,像床那么大,重得无法离开枕头。

而整个身体都丧失了知觉。

我怎么到这儿来的?

他努力回忆。

战斗的片断零零星星地在脑中闪现。

河边的战斗,献上护手的骑士,废船构成的桥……

曼登爵士。

他仿佛又看到那双木讷的眼睛,那只伸出的手,还有映在釉彩白甲上的绿火。

恐惧如冰冷的激流,贯穿全身,他再度尿了床。

如果有嘴,想必自己会狂呼乱叫。

不,不,这是梦,他心想,脑袋砰砰直响。

救我,谁来救我。

詹姆,雪伊,圣母,谁来救我……

泰莎……

没人听见。

没人过来。

他在屎尿和黑暗中再度独眠。

这一次,他梦见姐姐站在床前,旁边是一如既往板着脸孔的父亲大人。

好一个梦啊,泰温公爵想必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境,与罗柏·史塔克作战吧。

还有其他人来来去去。

瓦里斯低头观看,叹了口气,小指头则拿他开玩笑。

该死,你这背信弃义的混蛋,提利昂恶狠狠地想,我们送你到苦桥,你却一去不回。

有时他听见他们互相交谈,却不懂他们的语言,只有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好似被厚毛毡捂住一样。

他想知道战役赢了没有。

我们一定赢了,否则我的头早被挂在枪上。

既然我还活着,我们一定赢了。

他不知哪件事更令他高兴:胜利,还是恢复了些许思考的能力。

太棒了,不管多慢,他的头脑正在恢复。

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下次醒来,床幔已被拉开,波德瑞克·派恩拿着蜡烛站在旁边。

他看见提利昂睁开双眼,拔腿就跑。

不,别走,救我,救救我,他想大喊,但用尽全力也出不了声,只发出一下闷哼。

我没有嘴。

他抬手摸脸,每个动作都痛苦而笨拙。

他的手指在原本该是血肉、嘴唇和牙齿的地方找到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亚麻布。

他的下半边脸被紧紧包扎,凝结的膏药面具上只留呼吸和进食的孔。

不久,波德再次出现,跟了一个陌生人,一个戴颈链、穿长袍的学士。

“大人,您千万别动,”来人喃喃道,“您伤得很重,贸然行动对身体不利。

渴吗?”

他好容易笨拙地点点头,学士便将一个弯曲的铜漏斗通过进食孔插入他口中,缓缓灌入一些**。

提利昂别无选择,便吞咽下去,当意识到这是罂粟花奶时,已经太迟。

学士将漏斗从嘴边移开,他回到梦中。

这次他梦见自己参加盛宴,在大厅里举行的庆功宴。

他坐在高台上,人们举起酒杯向他欢呼,向英雄致敬。

随他穿越明月山脉的歌手马瑞里安弹奏木竖琴,歌颂小恶魔的英勇事迹,连父亲也露出嘉许的微笑。

歌曲唱完后,詹姆离开座位,令提利昂跪下,然后用金剑在他双肩各一轻触,起身时,他成了骑士,雪伊等着拥他入怀。

她拉起他的手,笑闹逗趣,称他为她的兰尼斯特巨人……

他又在黑暗中醒来,面对空旷寒冷的房间。

床幔再度放下。

有些事不大对劲,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说不出所以然。

他孤身一人,推开毯子,想坐起来,但疼痛实在太厉害,很快就得停止行动,一边急促地喘气。

脸上的疼最轻微,整个右半身则剧痛无比,而每次举手,胸口便一阵刺痛。

我到底怎么了?

他努力去想,战斗的场景如梦幻一般。

我似乎没受重伤啊……

曼登爵士……

记忆令他惊恐,但提利昂牢牢抓住它,面对它,审视它。

他想杀我,不错,这不是梦。

他想把我劈成两半,若不是波德……

波德,波德在哪儿?

他咬牙抓住床幔,使劲一拽。

幔帐脱离顶篷,跌落下来,一半压在身上,一边落到草席。

稍一用力便令他头晕眼花,房间在周围旋转,光秃的墙和黑暗的阴影,一扇窄窗。

他还看到属于自己的一只箱子,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和伤痕累累的铠甲。

这不是我的卧室,他意识到,甚至不在首相塔里。

有人给他换了地方!

他愤怒地喊叫,发出的却是含糊的呻吟。

他们把我移到这儿——等死!

他一边想,一边放弃挣扎,再次合眼。

房间潮湿阴冷,他却浑身发烫。

这次他梦到一个美妙的地方,一个坐落在落日之海滨的舒适小屋。

墙壁有些歪斜,布满裂纹,地板则是压实的泥土,但他却很温暖,哪怕他们总是忘记加柴,总是让火熄灭。

她爱拿这个取笑我,他记得,我想不到添柴,因为那向来是仆人的任务。

“我们没有仆人,”她提醒他,然后我说,“你有我呢,我就是你的仆人,”她接着道,“哼!

懒仆人!

在凯岩城,你们怎么处置懒仆人呀,大人?”

他告诉她,“谁懒惰就亲吻谁。”

她咯咯直笑,“才不会呢。

他们会挨揍,我敢打赌。”

但他坚持,“不,我们亲吻他,就像这样。”

他示范给她看。

“先吻手指头,一根根挨着吻,然后吻手腕,对,再到手肘内侧,接着吻他们好玩的耳朵,我们的仆人都有好玩的耳朵。

别笑!

然后我们吻他们的脸蛋,吻他们的鼻子,上面有个小痣,这儿,嗯,就像这个,然后再吻他们可爱的额头,头发,嘴唇,他们的……

嗯,嗯……

嘴……

嗯……”他们会亲吻几个小时,然后懒洋洋地靠在**,一整天一整天,什么也不做,听大海的波涛,抚摸彼此的身体。

她的身体是他的奇迹,而她似乎也从他的身体中找到乐趣。

她常为他唱歌。

我爱上一位美如夏日的姑娘,阳光照在她的秀发。

“我爱你,提利昂,”夜里入睡前,她在他耳边低语,“我爱你的嘴唇。

我爱你的声音,我爱你对我说的话,我爱你给我的温柔。

我爱你的脸。”

“我的脸?”

“是的,是的。

我还爱你的手,爱它们的抚摸。

你的**,我爱你的**,爱它在我体内的感觉。”

“它也爱你,我的夫人。”

“我爱说你的名字。

提利昂·兰尼斯特。

它跟我很配。

我指的不是兰尼斯特,而是另外一半。

提利昂和泰莎。

泰莎和提利昂。

提利昂。

我的提利昂大人……”谎言,他心想,全是假的,全是为了钱,她是个妓女,詹姆找的妓女,詹姆送的礼物,我的谎言夫人。

她的面容渐渐隐去,融化在泪水里,即便如此,他仍能听见她遥远微弱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

“……

大人,您听得见吗?

大人?

提利昂?

大人?

大人?”

他挣脱罂粟花奶引起的混沌睡眠,看到头顶有一张柔软粉红的脸。

他又回到了那间潮湿阴冷的房间,四周是扯下的床幔,这张脸不是她,太圆,且带着一缕棕色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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