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需往上游走,就像你说的。
我们终于到了!”
艾莉亚咬紧嘴唇。
“我不认为这里是三叉戟河,”眼前的河道因雨水而变宽了,即使如此,仍不满三十尺。
她记忆中的三叉戟河比这儿宽得多。
“这河太小啦,不可能是三叉戟河,”她告诉他们,“而且我们并没走多远。”
“我们明明就到了,”热派坚持,“我们骑了一整天的马,几乎没停过,肯定走了很长很长的路。”
“让我们再看看地图。”
詹德利说。
艾莉亚下马,取出地图,并将其展开。
雨点急速地敲打在羊皮纸上,很快聚成细流。
“据我估计,我们的位置在这附近,”她边说边指,男孩们将头伸过她肩膀仔细瞧看。
“可是,”热派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几乎就没动弹。
瞧,你指着这里说这是赫伦堡,而你现在几乎还指在这儿!
可我们都骑了一整天了!”
“赫伦堡离三叉戟河有很长的距离,”她说,“不走上好多天是不可能到的。
前面一定是另外的河,这些河中的一条,瞧。”
她指点着地图所标示的若干细蓝线,每条线下都注释着名称。
“戴瑞河,绿苹果江,少女河……
这里,这条河,小柳江,应该是这条。”
热派瞪着那细线,再瞧瞧面前的河流。
“可我觉得它并不小呀。”
詹德利同样皱起眉头。
“你指的这条河将注入另一条河里,呶。”
“大柳江。”
她念道。
“照图看来,这条大柳江会注入三叉戟河,所以我们可跟着小柳江,走到大柳江,再到三叉戟河,但方向得往下游,不能往上。
不过,如果这河不是小柳江,而是旁边那条……”“碧波溪。”
艾莉亚读道。
“看,它弯弯曲曲,最后流进湖里,回到了赫伦堡。”
男孩用手指追溯着细线。
热派的眼睛瞪得像灯笼。
“不!
我们一定会被杀的!”
“我们得先弄明白这究竟是哪条河,”詹德利宣布,用的是他最顽固的声调,“必须弄明白。”
“不,没这个必要。”
地图的蓝线旁注有名字,河堤边却不会写标语。
“我们既无须往上游走,也没必要向下游,”她下定决心,卷起了地图,“我们越过它,继续往北,就跟开始时一样。”
“这马能游过去吗?”
热派疑惑地问,“看上去很深耶,阿利,里面有蛇怎么办?”
“关键不是这个问题,关键是你能否确定我们一直在往北走?”
詹德利不肯让步,“瞧瞧周围的丘陵……
搞不好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树下的苔藓……”他指着最近那棵树:“这树三面都长着苔藓,而那边那棵一点苔藓都没有。
我们很可能已经迷路了。”
“也许吧,”艾莉亚说,“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跨过这条河,你不愿跟上就待在这儿吧。”
她重新爬上马背,不再搭理两个男孩。
就算他们不跟我走,或许也能找到奔流城,只是多半会先被血戏子们抓住。
她沿着河堤骑,走了大半里,才找到一个似乎可以过河的地方。
即便在这儿,她的母马也不情愿下水。
甭管河的名称到底是什么,反正它又浑又急,河道中央的水直漫到马腹。
鞋子浸透了,但她夹紧马镫,爬上对岸。
这时,身后传来“扑通”声,以及母马紧张的嘶鸣。
他们终于还是来了,真不错。
她掉转马头,目睹男孩们挣扎着渡河,最后湿漉漉地来到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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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是三叉戟河,”她告诉他们,“这里不是。”
接下来的第二条河没那么深,也更容易通过。
这也不是三叉戟河,对此没有人提出异议。
再次休息时,天色已渐渐变暗,他们放了马,拿出面包和奶酪。
“又湿又冷,”热派抱怨,“我们离赫伦堡够远了,肯定很远了,应该把火——”“不行!”
艾莉亚和詹德利异口同声地喊道,热派吓得缩了回去。
艾莉亚斜眼瞟瞟詹德利。
他和我异口同声,就像琼恩以前那样。
她想起在临冬城的岁月,在众兄弟之中她最思念的无疑是琼恩·雪诺。
“至少睡个觉?”
热派继续求告,“我真的很累,阿利,屁股痛得要命咧,我想一定是起水疱了。”
“被抓着的话,你会更惨的。”
艾莉亚道,“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前进。”
“可天已快黑了,今晚连月亮都没有……”“少啰唆,上马吧!”
光线逐渐消失,他们缓慢前行,艾莉亚惊觉身体越来越沉。
她明白自己像热派一样需要休息,可她哪敢呀!
如果睡着了,也许等睁开眼,就会看到瓦戈·赫特站在面前,身旁是小丑夏格维、“虔诚的”乌斯威克、罗尔杰、尖牙、厄特修士这些怪物们。
没过多久,她的马开始像风中的蜡烛一样摇晃起来,眼皮逐渐加重。
有那么一会儿,她闭上了眼睛,接着又猛然睁开。
我不能打瞌睡,她对着自己无声地呐喊,我不能。
她用手指狠揉眼睛,把它撑开,然后抓紧缰绳,踢马慢跑。
可无论人还是马都不能保持速度,走出几步,又回到漫步中。
她的眼睛又闭上了。
这次再也不能立即睁开。
当她再次睁眼时,马儿已经不走了,而是低头啃着一丛青草。
詹德利摇着她的胳膊。
“你睡着了。”
他告诉她。
“没有,我不过休息一下眼睛。”
“胡说,哪有休息眼睛这么长的?
你的马在原地打转,没等它停下,我就知道你睡着了。
瞧,热派和你一样困得不行,他刚刚撞上树枝,被打落马下,你应该听得到他的喊叫。
哦,这么大声音都没唤醒你。
行了,你必须停下来休息。”
“我能走,能像你一样继续走。”
她打着呵欠。
“骗人,”他说,“你想当个笨蛋那就继续走吧,可我得停下。
别多说了,我值第一班岗,你快睡。”
“热派呢?”
詹德利指了指。
热派早已躺在地上,裹着斗篷,睡在潮湿的落叶堆中,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手中握有一大轮奶酪,似乎只咬了几口就睡着了。
唉,没什么可争的了,艾莉亚心想,詹德利说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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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戏子们也需要休息吧,她告诉自己。
由于周身无力,她几乎无法从马背上下来,不过躺倒在一棵桦树下前,总算还记得先把坐骑拴好。
地面又硬又湿。
她不知自己有多久没在真正的**睡过,有多久没享受热腾腾的饭菜和熊熊的炉火了。
合眼前,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拔出长剑,放在身旁。
“克雷果爵士,”她一边呢喃一边打呵欠,“邓森,波利佛,‘甜嘴’拉夫,记事本和……
记事本……
猎狗……”她做了个血红而狂野的梦。
血戏子们出现在梦中,一行四人,白皮肤的里斯人和一个伊班港来的、黑皮肤的野蛮斧手,满身伤疤的多斯拉克马王羿戈与不知名的多恩人。
他们没完没了地骑马,冲过层层雨帘,身穿生锈的铁甲和湿淋淋的皮甲,长剑与战斧在马鞍上叮当作响。
他们以为自己在追捕我,她清清楚楚地明了这奇怪的梦,但他们错了,是我在追捕他们。
在梦中她不再是小女孩,而是匹狼,硕大而强壮。
她从他们面前的大树下走出来,展露利牙,发出一声隆隆的低吼。
她可以闻到人和马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恐惧。
里斯人的马人立起来,恐慌地尖啸,其他人则用人类的语言互相喊叫,但还没等他们作出反应,其他的狼也从黑暗和细雨中猛扑而出。
它们组成庞大的团队,消瘦、潮湿而沉默。
战斗短暂而血腥。
浑身长毛的男子还没拔出斧头就被拖下马来,黑人在弯弓搭箭时也死掉了。
里斯的白人想跑,但她的兄弟姐妹们紧追不舍,逼他不断转弯。
最后,狼从四面八方扑上去,撕咬马腿,他一落地,喉咙也同时被撕开。
只有满头铃铛的男人坚守阵地。
他的马踢中了她一个姐妹的头颅,他自己则把她另一个姐妹几乎劈成两半。
弯曲的银色爪子迅捷舞动,应和着发梢铃铛的轻响。
她带着全身的怒气,跳到他背上,把他倒撞下马鞍。
坠落时,她用嘴紧锁住对方的胳膊,牙齿穿过皮革、羊毛和柔软的血肉。
落地后,她狂野地一甩头,把他的上肢从肩膀上生生扯了下来。
她满心喜悦,用嘴巴来来回回地晃动肢体,喷洒出温暖的血雾,散发在寒冷漆黑的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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