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铠甲外罩了件外衣,上面绣有双塔纹章,表明是佛雷家的人。
她不明白。
她舅舅要跟佛雷家的女儿结婚,佛雷应是哥哥的朋友啊。
“不要!”
他绕过马车时,艾莉亚尖叫,但对方毫不理会。
骑士发动冲锋,艾莉亚扔出石头,就像朝詹德利扔酸果那样。
当时她击中詹德利两眼正中,这回却失了准头,石块在对方太阳穴旁弹开,稍稍延滞了行动,仅此而已。
她向后退却,踮着脚尖飞快地越过烂泥地,再度让马车挡在中间。
那骑士催马小跑着跟过来,头盔眼缝后一片黑暗——石头甚至没在头盔上留下痕迹。
他们转了一圈,两圈,三圈。
骑士大声咒骂:“你不可能一直跑——”斧头结结实实砸在他后脑,击穿头盔和颅骨,将骑士从马鞍上掀飞出去。
原来是骑陌客的猎狗救了她。
你怎么搞到斧子的?
她差点脱口而出,接着便看见一个佛雷家的士兵被压在自己濒死的坐骑下,周围是一尺深的水;另一人仰面躺倒,四肢伸开,一动不动。
他没戴护喉,一尺长的断剑从下巴戳出来。
“拿我的头盔来。”
克里冈朝她大吼。
头盔塞在一袋干苹果底下,在马车尾部,腌猪蹄的后面。
艾莉亚倒空袋子,将头盔扔给他。
他单手接住,戴到头上,于是原本的那个人成为了一条钢铁猎狗,向着火焰咆哮。
“我哥哥……”“死了!”
他朝她吼回去,“你以为他们会杀他的部下而让他本人活着?”
他把头转回营地。
“看,快看,该死的。”
营地变成了战场。
不,屠场。
婚宴大帐上升起的火焰直达半空,一些军用帐篷和五六十个丝绸帐篷也在燃烧,处处刀光剑影。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雨水在大厅哭泣,内里却无人影。
她看到两名骑士骑马砍翻一个逃跑的人,一只木桶从天而降,砸到一个燃烧的帐篷上,爆裂开来,火焰顿时蹿高一倍。
投石机,她明白,城堡中正抛出油料、沥青和别的东西。
然而今天,每逢雨季,雨水在大厅哭泣,内里却无魂灵。
“跟我来,”桑铎·克里冈伸下一只手,“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快!”
陌客不耐烦地甩脑袋,鼻孔因嗅到血腥而不住喷气。
曲终人散,只剩一阵孤寂的鼓点声,缓慢单调,在河面回响,仿佛巨兽的心跳。
黑暗的天空流着泪,长河汩汩呼应,有人咒骂,有人死去。
艾莉亚齿间塞满烂泥,脸湿乎乎的。
雨,不过是雨。
仅此而已。
“我们到了,”她喊道,声音尖细惊恐,那是小女孩的声音,“罗柏就在城里,还有我母亲,而大门敞开着。”
没有佛雷家的人再骑出来。
我好不容易才到这里。
“我们得去找我母亲。”
“愚蠢的小母狼。”
火光照耀在狗头盔的尖嘴上,令钢牙闪闪发光。
“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也许佛雷会让你亲吻母亲的尸体。”
“也许我们可以救她……”“也许你可以,但我还没活够呢。”
他朝她骑来,逼得她背靠马车。
“是走是留,小狼女,是生是死,你——”艾莉亚转身逃离,飞快地冲向城门。
铁闸门正缓缓、缓缓地落下。
我得跑快点。
烂泥和水塘减慢了速度。
我得跑得跟冰原狼一样快。
吊桥开始升起,水像瀑布一般从上面倾泻而下,还有块块沉甸甸的泥巴掉落。
快点。
快点。
她听见哗哗的踏水声,回头看到陌客正从后面追来,每跨一步都溅起一团水花;她也看到长斧,湿乎乎的,沾满鲜血和脑浆。
她一辈子从没跑得这么快,低着头,双脚搅动河水,逃跑,逃跑,就像当初的米凯。
他的斧子正中她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