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全五卷)-253.第253章 艾莉亚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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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第253章 艾莉亚(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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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短剑连鞘推进台阶后面,再把石头塞回去,使它看起来跟其他阶梯一样。

她边走回神庙边数台阶,牢牢记住剑的所在。

总有一天她会需要它。

“总有一天。”

她轻声对自己承诺。

她没告诉慈祥的人自己做了什么,但他就是知道。

第二天晚饭后,他来到她房里。

“孩子,”他说,“坐到我身边。

我给你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

她警惕地问。

“关于我们起源的故事。

既然你想成为我们的一员,就得了解我们是谁,我们从何而来。

世上的人们会悄悄谈论布拉佛斯的无面者,他们不清楚的是,我们比秘之城本身更古老。

我们出现在泰坦巨人兴修之前,在乌瑟罗揭开面具之前,在建城之前,我们在北方的迷雾中于布拉佛斯兴旺繁盛,但我们的根在瓦雷利亚,诞生于悲惨的奴隶群中。

我们的祖先在十四火峰地底深处的矿井里辛苦劳作,正是这些火峰照亮了古自由堡垒的夜晚。

普通矿井是黑暗阴冷的场所,自冰冷死寂的石头中开凿出来,但十四火峰乃熔岩火山,终日熊熊燃烧着,因此古瓦雷利亚的矿井很热,随着井道越钻越深,温度也越升越高。

来自世界各地的奴隶们犹如在烤箱中劳作,周围的岩石烫得没法碰,空气弥漫着硫黄的味道,吸进肺里灼痛难耐,而即使穿上最厚的鞋子,脚底也会被烫出水泡。

有时,他们为寻找金子破开洞壁,结果却遭遇蒸气、沸水或熔岩。

有些井道凿得十分低矮,奴隶们无法站立,只能爬行或弯腰行走。

那泛红的黑暗之中还有蠕虫。”

“蚯蚓?”

她皱眉问。

“火蚯蚓。

有人说它们是龙的远亲,因为它们也会喷火。

它们无法在天空中翱翔,只能在岩石土壤中钻洞。

假如古老的传说可信的话,早在巨龙来到之前,十四火峰中就有火蚯蚓。

幼虫跟你细瘦的胳膊差不多大,但它们可以长到巨大无比,而且极端不喜欢人类。”

“它们会杀奴隶吗?”

“那些被钻开的井道中通常会发现烧得焦黑的尸体。

然而矿还是越挖越深,奴隶大量死亡,奴隶主却不在乎。

他们认为红金、黄金和银子比奴隶的生命更珍贵,奴隶在古自由堡垒中本不值钱。

每逢战争,瓦雷利亚人都会俘虏成千上万的奴隶,和平时期,他们让奴隶**繁衍,其中最差的则被送入地底泛红的黑暗中等死。”

“奴隶们不起来反抗吗?”

“有些人反抗过,”他说,“矿井里起义很常见,但收获甚微。

古自由堡垒的龙王们拥有强大的巫术,弱者挑战他们是很危险的。

第一个无面者就是反抗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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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

艾莉亚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

“无名之辈,”他回答。

“有人认为他本身就是个奴隶,有人坚持说他是自由堡垒的公民,出身于贵族世家,有人甚至会告诉你,他是个同情手下奴隶的监工。

事实上,没人真正清楚他的来历,大家只知道,他在奴隶中活动,聆听他们的祈祷。

上百个国家的子民被抓来在矿井中劳作,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语言向自己的神祷告,然而祈求的都是同一件事——解脱,终结痛苦,一件极为普通极其简单的小事,却得不到神的回应。

煎熬无止境地继续着。

难道世上的神们全聋了吗?

他疑惑地想……

直到有天晚上,在泛红的黑暗中,他明白了。”

“所有神祇都有自己的工具,为其效力的善男信女在世间执行他们的意志。

表面上,奴隶是在向上百个不同的神灵哭喊,其实那是同一个神,有着上百张不同的脸孔而已……

而他即是这个神的工具。

就在当晚,他选择了一个景况最悲惨、祈求解脱最迫切的奴隶,将他从痛苦中解放了出来。

这就是首次恩赐的由来。”

艾莉亚向后退开。

“他杀了那奴隶?”

这不对,“他应该杀奴隶主才对!”

“他也将恩赐带给了他们……

这个故事改天再讲,它只属于不为人知的无名之辈。”

他昂起头,“你是谁,孩子?”

“无名之辈。”

“你撒谎。”

“你怎么这么肯定?

是魔法吗?”

“用你的眼睛去看,无须魔法就能分辨真伪。

你要学习如何解读表情,如何看眼睛,看嘴巴,看下巴的动作,还有肩颈连接处的肌肉。”

他用两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她。

“有些人说谎时会眨眼睛,有些人会张大眼睛,有些人会将视线转向别处,有些人会舔嘴唇,还有许多人撒谎前会捂住嘴,仿佛要掩盖自己的欺骗行为。

其他征兆或许更隐蔽,但总是存在的。

虚假的微笑和真实的微笑在此刻的你眼中也许差不多,实际上它们的区别犹如黄昏与清晨。

你能分辨黄昏与清晨吗?”

艾莉亚点点头,尽管她不太确定。

“那么你就可以学习分辨谎言……

学成之后,没有任何秘密能瞒过你。”

“教我。”

她愿意当无名之辈,愿意承受这个代价。

无名之辈心中没有空洞。

“她会教你。”

流浪儿出现在门外,“从布拉佛斯语开始。

若是你既不会说又听不懂,那还从何做起呢?

你也要把你的语言教给她。

你们俩互相学习。

你愿不愿意?”

“愿意。”

她回答。

于是从此刻起,她成了黑白之院的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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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仆人衣服被取走,得到一件黑白相间的长袍,如同黄油般柔软,令她想起临冬城的旧红毯子。

长袍下面,她穿着精纺白亚麻布内衣和悬垂过膝的黑衬袍。

从此以后,她成天和流浪儿在一起,摸摸这个东西,指指那个东西,互相教授语言。

起初是简单词汇,例如杯子、蜡烛、鞋子,然后逐渐变难,最后是句子。

西里欧·佛瑞尔曾让艾莉亚单腿站立,直到站不住为止,后来又让她去抓猫。

她也曾手握木剑在树枝上舞蹈。

那些都很难,但现在更难。

连针线活都比学语言有趣,她心想,因为前天晚上,她忘了一半自以为已经掌握的词语,剩下的一半发音也糟糕得很,结果被流浪儿嘲笑。

我学句子就像从前缝针脚一样乱七八糟。

假如那女孩不是饿得如此瘦小,艾莉亚或许会揍她那张笨脸蛋,现下只能咬紧嘴唇。

我笨得什么都学不会,我笨得不知道放弃。

流浪儿学通用语却比较快。

某天晚餐时,她忽然扭头问艾莉亚,“你是谁?”

“无名之辈。”

艾莉亚用布拉佛斯语回答。

“你撒谎,”流浪儿道,“你必须撒得更好。”

艾莉亚笑出来,“撒得更好?

你的意思是,说谎说得更好吧,真笨。”

“说谎说得更好吧,真笨。

我来教你撒谎。”

第二天,她们便开始了撒谎游戏,彼此轮流问问题。

有时候如实回答,有时候则撒谎,提问者必须尝试分辨真伪。

艾莉亚只能靠猜。

大多数时候她都猜错。

“你几岁了?”

有一次流浪儿用通用语问她。

“十岁。”

艾莉亚边说边伸出十根手指。

她认为自己仍然是十岁,但很难确定。

布拉佛斯计算日子的方法跟维斯特洛不同。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命名日已经过了。

流浪儿点点头。

艾莉亚也点头回应,并用自己最流利的布拉佛斯语问,“你几岁了?”

流浪儿伸出十根手指。

然后伸了第二遍,第三遍。

接着是六根手指。

她的脸仍然静如止水。

她不可能有三十六岁,艾莉亚心想,她是个小女孩。

“你撒谎,”她说。

流浪儿摇摇头,又给她演示了一次:十,十,十,六。

她告诉艾莉亚“三十六”怎么说,并让艾莉亚重复。

第二天,她把事情告诉慈祥的人。

“她没撒谎,”牧师呵呵笑道,“被你称做‘流浪儿’的人是个成年女子,终生侍奉千面之神。

她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神,一切可能的未来,一切体内的活力。”

艾莉亚咬紧嘴唇,“我会跟她一样吗?”

“不会,”他说,“除非你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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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毒药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毒药。

她明白了。

每晚祈祷之后,流浪儿都要将一个石壶倒空至黑水池中。

流浪儿与慈祥的人并非千面之神仅有的仆人。

时不时会有其他牧师造访黑白之院。

胖子有一双凶狠的黑眼睛和一只鹰钩鼻,宽大的嘴里满是黄板牙;古板脸从来不笑,他的眼睛是白色的,嘴唇又厚又黑;美男子每次来都会变化胡子的颜色,鼻子也不相同,但始终不失英俊。

这三个来得最频繁,偶尔也有别的人:斜眼、领主和饿鬼。

有回胖子跟斜眼一起来,乌玛派艾莉亚给他们倒酒。

“没倒酒时,你必须站得跟石像一样,”慈祥的人告诉她,“能做到吗?”

“能。”

习动先习静,西里欧·佛瑞尔很久以前在君临城教导她,这也成为了她的信条之一。

她曾在赫伦堡当过卢斯·波顿的侍酒,要是把他的酒洒了,他会剥你的皮。

“好,”慈祥的人说,“你还是瞎子和聋子。

你也许会听到一些事,但必须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不能听进去。”

艾莉亚那天晚上听到许多对话,大多是布拉佛斯语,她能理解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不动如石,她告诉自己,于是最难的部分成了竭力遏制打哈欠。

晚餐还没结束,她便开始精神恍惚。

她手捧酒壶,梦到自己是一头狼,在月光下的森林里自由奔驰,身后跟着的庞大狼群发出阵阵嗥叫。

“其他人也是牧师吗?”

第二天早晨她问慈祥的人,“他们都以真面目示人吗?”

“你怎么想,孩子?”

她认为不是。

“贾昆·赫加尔是牧师吗?

贾昆会不会回布拉佛斯?”

“谁?”

他完全一无所知。

“贾昆·赫加尔。

他给了我那枚铁币。”

“我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孩子。”

“我问他怎么变脸,他说跟换名字一样简单,只要你了解方法。”

“是吗?”

“你能不能教我变脸?”

“没问题。”

他说着托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

“鼓起腮帮子,伸出舌头。”

艾莉亚鼓起腮帮子,伸出舌头。

“好。

你变脸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昆用了魔法。”

“巫术都是有代价的,孩子。

掌握真正的易容术需要多年的祈祷、奉献和学习。”

“多年?”

她沮丧地说。

“若是容易的话,任何人都能做到。

对你而言,奔跑之前先学走路,在戏子的把戏就能达到目的的场合,何必求助魔法?”

“我连戏子的把戏都不会。”

“从扮鬼脸开始练习。

皮肤下面是肌肉。

学着运用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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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脸长在你身上。

脸颊,嘴唇,耳朵。

微笑和愤怒不该像风暴一样忽去忽来。

笑容应是仆人,当你召唤时才出现。

学习控制你的脸。”

“教我怎样做。”

“鼓起脸颊。”

她鼓起脸颊。

“抬起眉毛。

不,再高点。”

她又抬起眉毛。

“好。

看你能保持多久。

现在还长不了。

明天早上再试。

地窖里有块密尔镜子。

每天在它面前练习一小时。

眼睛,鼻孔,脸颊,耳朵,嘴唇,学习控制所有这一切。”

他托起她下巴。

“你是谁?”

“无名之辈。”

“谎言。

可悲的谎言,孩子。”

第二天她找到那块密尔镜子,然后每天早晚都坐在它面前扮鬼脸,两边各点上一支蜡烛照明。

控制你的脸,她告诉自己,你就能撒谎。

此后不久,慈祥的人命她去帮侍僧处理尸体。

其实这比替威斯擦楼梯轻松多了。

有的尸体肥胖高大,她铆足劲才搬得动,然而大多数死者都是皮包骨头,干干瘦瘦的老人。

艾莉亚一边清洗,一边观察,琢磨着他们为何会来到黑水池边。

她还记得老奶妈讲的一个故事,故事里说,在漫长艰苦的冬季,活得太久的人会宣布自己要去打猎。

他们的女儿呜咽哭泣,他们的儿子将脸转向火堆,她仿佛仍能听到老奶妈的声音,但没人阻拦,也没人询问他们打算在这深深的积雪和呼号的寒风中捕什么猎。

她不知这些布拉佛斯老人在前往黑白之院前是如何跟子女们说的。

月亮一轮又一轮地变换形状,但艾莉亚完全看不到。

她在黑白之院中侍奉,清洗死者,学习布拉佛斯语,就着镜子扮鬼脸,试图记住自己是无名之辈。

有一天,慈祥的人传唤她。

“你的口音太糟糕,”他说,“但积累的词汇已勉强能让别人明白你的意思。

该是让你暂时离开我们的时候了。

要真正掌握我们的语言,只有每天从早到晚地讲,不停地讲。

你走吧。”

“什么时候?”

她问他,“去哪儿?”

“现在,”他回答,“去神庙之外。

布拉佛斯是海中的上百岛屿,你已经学会怎么说蚌壳、扇贝、蛤蜊,对不对?”

“对。”

她用自己最好的布拉佛斯语重复了一遍这些名词。

她最好的布拉佛斯语让他露出笑容。

“行了。

去水淹镇下面的码头,找一个叫布鲁斯科的鱼贩。

他是个好人,可惜背不大好使,他需要一个女孩,推着他的小车售卖蚌壳、扇贝和蛤蜊给船上下来的水手。

你就是那个女孩。

明白吗?”

“明白。”

“假如布鲁斯科问起你,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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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之辈。”

“不。

那不行,在黑白之院外不行。”

她犹豫片刻。

“我是阿盐,来自盐场镇。”

“特尼西奥·特里斯和泰坦之女号上的人们认识阿盐。

你的口音很特别,因此肯定来自维斯特洛……

但我想应该是另一个女孩。”

她咬紧嘴唇,“可以叫我凯特吗?

也就是‘猫儿’?”

“凯特。

猫儿。”

他考虑了一会儿。

“好。

布拉佛斯到处是猫。

多一只也不会引人注目。

你就是猫儿,一个孤儿,来自……”“君临。”

她曾随父亲两次造访白港,但更熟悉君临。

“就是这样。

你父亲是一艘划桨船上的桨手长。

你母亲死后,他带你一起出海,接着他也死了,船长觉得你没用,就在布拉佛斯把你赶下了船。

那艘船叫什么名字?”

“娜梅莉亚。”

她立刻接道。

当晚,她便离开了黑白之院,右腰插着一把长长的铁匕首,隐藏在斗篷下面,那是一件打过补丁,又褪了色的斗篷,适合孤儿穿。

她的鞋子夹脚,漏风的上衣破旧不堪,但想到展现在眼前的布拉佛斯,一切都无所谓了。

夜晚的空气中有烟尘、盐和鱼的味道,运河曲折蜿蜒,街巷更加离奇,人们好奇地看着她经过,乞儿们朝她叫喊。

她听不懂,完全迷了路。

“格雷果爵士,”她一边念诵,一边踏上四拱石桥。

在桥中央,她看到旧衣贩码头的船桅。

“邓森,‘甜嘴’拉夫,伊林爵士,马林爵士,瑟曦太后。”

雨水哗啦啦地下,艾莉亚仰头望天,让雨点落在脸颊上,犹如愉快的舞蹈。

“valar morghulis。”

她说,“valar morghulis,valar morghul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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