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死活,总之屠夫国王打了贤主大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当无垢者挺起长矛向前推进时,渊凯将领们还在慌慌张张地扣托卡长袍,忙乱集结手下训练不佳的奴兵。
若非盟军和被他们鄙视的佣兵出力,渊凯人当天必遭惨败——眼见情况危急,风吹团和猫之团在几分钟之内悉数上马,轰隆隆地朝阿斯塔波人的侧翼发起冲锋;新吉斯人的一个军团从营地另一头穿过渊凯人的阵地紧急赶到,顶住无垢者,与他们短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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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就是屠杀,屠夫国王把刀拿反了方向。
卡戈单刀直入,骑着**那匹大马,从国王身边的保镖中冲杀过去,用那柄瓦雷利亚钢制的亚拉克弯刀,将伟大的克莱昂从肩膀到屁股一刀劈成两半。
青蛙没有亲眼见证这一壮举,但目击者都说克莱昂的青铜甲像丝绸一样被轻易切开,冒出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无数蠕动的蛆虫。
克莱昂终究是死了,却又被绝望的阿斯塔波人从坟墓里挖出来,塞进盔甲,绑在马上,以为新组建的无垢者部队增添信心。
当克莱昂的尸体倒下时,所谓的“无垢者”果然士气崩溃,抛下长矛和盾牌,掉头逃跑,然而阿斯塔波的城门却在他们身后紧紧关闭。
青蛙参与了随之而来的无情屠戮。
风吹团一路踏过恐慌的太监们,他紧跟在大人物的马屁股后面,左劈右砍。
他们的楔形纵队犹如锋利的矛尖直接穿透了敌阵,到另一边褴衣亲王又重新整队,组织第二次冲杀。
直到这第二次冲锋时,青蛙方才平复心情,好好瞧了瞧那些尖刺青铜盔下的脸。
他意识到绝大多数敌人都没他大。
不过是些哭喊着妈妈的小男生,他心里这么想,手上却杀人不停。
离开战场时,他剑上沾满了鲜血,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
这不算是真正的战斗,他提醒自己,真正的战斗很快就要到来。
而我们必须在那之前逃营,否则就会站在错误的一边参战。
当晚,风吹团在奴隶湾海边安营扎寨。
青蛙抽到头一班守夜的签,被派去看守马匹。
日落后不久,盖里斯来找他,半轮月亮映照在海面上。
“你该把大人物也叫来。”
昆廷说。
“他跟老骨头比尔耍得正欢,怕是今天就要输光银子了咧。”
盖里斯笑道,“别管他,他会照我们安排的去做,虽然他不见得喜欢。”
“我也不喜欢。”
昆廷深感不安。
在人满为患的船上承受风浪颠簸,吃爬满象鼻虫的硬面包,喝黑漆漆的朗姆酒直到烂醉如泥,睡在发霉的稻草堆上鼻孔充斥着同伴的体臭……
这些遭遇当他在瓦兰提斯签下合约、承诺为褴衣亲王效命一年时已有心理准备。
苦虽苦,却是冒险生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他告诫自己要坚持、忍耐。
但背叛却是另一回事。
渊凯人付钱雇他们从古瓦兰提斯远渡重洋过来、为黄砖之城而战,现在这几个多恩人却要临阵脱逃、做变色龙,这是对同伴们**裸的背叛。
加入风吹团昆廷纵是万般无奈,但毕竟签下了合约,又跟佣兵同伴们一起用餐、喝酒、战斗、分享故事——虽然对方的语言他大半不懂,而他一遍又一遍地讲着编造的故事,作为去弥林的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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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法子不太荣誉。
早在商人之屋,盖里斯就警告过他。
“丹妮莉丝可能正领军南下,逼近渊凯城。”
他们在马匹间行走,昆廷说。
“不,”盖里斯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类似谣言传了不止一两回。
阿斯塔波人信心满满地期待丹妮莉丝带着她的龙来为他们解围,结果她无动于衷。
她现在也不会来。”
“我们并不知道实情,至少无法确定。
无论如何,我不能跟我的求爱对象交手,我们必须脱身。”
“到渊凯城下再说。”
盖里斯比画着周围的丘陵地,“这是渊凯人的地盘,没人会庇护三个逃营者。
而渊凯以北是无主之地,行动方便得多。”
他说的没错,尽管如此,昆廷还是无法打消心中的疑惑。
“大人物交了太多朋友,他明知我们早晚得开溜去见丹妮莉丝,但要他抛弃并肩作战的战友,一定很不乐意。
如果我们等待太久,以至于在开战前夜才动身的话,他是不会走的。
这点你跟我一样清楚。”
“不论什么时候动身,终究是逃营,”盖里斯争辩,“褴衣亲王决不宽恕逃兵。
他会派人追捕,到时候咱们就只能祈求七神保佑了。
被抓住的话,幸运的结局是切掉一只脚以防我们再逃营;倒霉的下场则是扔给‘美女’梅里丝料理。”
这个名字让昆廷踌躇,他惧怕美女梅里丝。
这个维斯特洛女人比他还高,差一拇指就到六尺。
她干佣兵干了二十年,无论外表内心,哪里还有半点美的迹象。
盖里斯抓住他胳膊。
“再等等。
多等几天。
我们已经穿越半个世界,多忍耐几里路又有什么关系?
等到了渊凯城北,机会会出现的。”
“如你所说。”
青蛙犹豫地答应……
然而不知怎的,诸神这回听见了他的祈祷,很快就把机会奉上。
那是两天后的事。
修夫·亨格福德骑马来到他们的营火边,叫道:“多恩人,团长召见。”
“他找哪位?”
盖里斯问,“我们都是多恩人。”
“那你们统统都去。”
亨格福德素来一张苦脸,嘴里没好话。
他残了一只手——作为曾经的军团财务官,他被褴衣亲王逮住中饱私囊,于是割掉三根手指,降为军士。
怎么回事?
到目前为止,青蛙觉得团长连他们的存在都不清楚。
不过亨格福德已打马回头,没法多问了。
他们只能叫上大人物,遵令前去大帐。
“什么都别承认,做好动手的准备。”
昆廷叮嘱同伴们。
“我随时做好了准备。”
大人物说。
当多恩人来到褴衣亲王那顶巨大的厚帆布灰帐篷——他自诩这是他的帆布城堡——时,里面已挤满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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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廷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被召来的人都来自七大王国,或至少自称拥有维斯特洛血统。
都是流亡者或流亡者的子孙后代。
据稻草迪克说,团里共有六十个维斯特洛人,现下有二十多位就在这个帐篷里,包括迪克自己、修夫·亨格福德、美女梅里丝、金发刘易斯·兰斯特——他是团里最好的弓箭手。
丹佐·德汉也在场,他身旁站着高大的卡戈。
现在佣兵们改口叫他“屠尸手”卡戈,但不敢当面这么叫,因为他暴躁易怒,动不动就会操起那柄狠毒的黑色弯刀——世上有几百柄瓦雷利亚长剑,但瓦雷利亚亚拉克弯刀却屈指可数。
丹佐·德汉和卡戈并非维斯特洛人,但他俩是褴衣亲王最信任的队长,是亲王的左膀右臂。
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
开口的是褴衣亲王本人。
“亚克哈兹刚传下军令。”
他讲述道,“现在的情况是剩余的阿斯塔波人不愿在地洞里多待了,毕竟城内除了尸体什么也没留下。
他们成群结队地涌出城,为数好几百,或许好几千,个个又饿又病。
渊凯人当然不乐意让这批人靠近黄砖之城,所以命我们前去处理,拉网搜捕,把他们赶回阿斯塔波或赶往北边的弥林。
如果龙女王愿意接待,那敢情好,这帮人不但是多余的嘴巴,其中还有一半染上了血瘟。”
“渊凯比弥林近得多,”修夫·亨格福德指出,“他们不听话怎么办,大人?”
“我不是要大家备好剑和枪么,修夫?
最好把弓箭也带上。
记得不可靠近染上瘟疫的人。
我决定派出半数人马去附近的丘陵地执行这个任务,这些人将分成五十个巡逻队,每队二十人。
血胡子接到了同样的命令,猫之团也要参加。”
大伙儿面面相觑,有几个人还低声唠叨了几句。
眼下风吹团和猫之团虽然都接受了渊凯的合约,但一年前他们还在争议之地捉对厮杀,结下不少仇怨。
猫之团团长血胡子是个大嗓门的蛮汉,嗜杀成性,曾毫不掩饰地叫嚣要干掉“披一身破烂披风的糟老头”。
“稻草”迪克清清喉咙:“不好意思,大人,我注意到在这里集合的人都来自七大王国。
大人您的组团思想从不是将团员按血统或语言组合,这次为什么要把我们安排成一队呢?”
“问得好。
你们先向东骑行,深入丘陵地,再绕过渊凯城,直取弥林。
路上如果遇见阿斯塔波人,赶往北边或直接杀掉……
这并非你们的使命,你们的使命是避开黄砖之城,去找龙女王的巡逻队。
次子团或暴鸦团都行。
找到就加入他们。”
“加入他们?”
私生子欧森·石东爵士问,“您要我们当变色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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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褴衣亲王回答。
昆廷·马泰尔差点笑出声。
诸神真是太疯狂了。
他身边的维斯特洛人不安地扭着身子。
有人直勾勾地盯着酒杯,好像能从中发掘答案。
修夫·亨格福德皱起眉头。
“您觉得龙女王会收下我们……”“她会。”
“……
即便她收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是间谍?
刺客?
信使?
您打算改旗易帜么?”
卡戈怒目而视。
“这得由亲王殿下决定,亨格福德,你只需乖乖照办。”
“是,我是殿下忠诚的部属。”
亨格福德赶紧举起只剩两根指头的手掌表示。
“咱们别兜圈子了。”
战士诗人丹佐·德汉开口,“渊凯人的状况太糟糕,风吹团既然参战,就一定要站在胜利者一边。
亲王殿下的意思是多留条后路。”
“梅里丝是你们的队长,”褴衣亲王宣布,“她明白我的意图……
而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大概更容易接受女人。”
昆廷回头瞥了美女梅里丝一眼,刚好对上对方冷漠死寂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安排可不妙。
稻草迪克仍不信服。
“那女孩不是傻瓜,不会就这么轻信我们,即便我们带上梅里丝。
该死,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梅里丝。
我跟她干过好多回,但一句知心话也没说过哟。”
他咧嘴而笑,帐篷里却没有人跟着笑。
美女梅里丝的表情则恐怖至极。
“你没想明白,迪克。”
褴衣亲王说,“你们都是维斯特洛人,因此也都算是她的朋友。
你们说她的家乡话、敬拜她的神灵。
至于动机嘛,你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在我手下吃了点亏。
迪克,团里没有人挨过我那么多鞭子,亮出你的背就是证明;修夫被我砍下三根指头;梅里丝被半个团的人强暴过——不是我们这个团,但没必要让她知道;至于林地的威尔,你本身就是个坏透了的种;欧森爵士怪我不该派他兄弟去伤心领;路西法爵士耿耿于怀的是被卡戈抢走的奴隶女孩。”
“他跟她上过床就该把她还给我,”路西法·朗抱怨,“他没道理杀她。”
“她长得丑,”卡戈说,“理由足够了。”
褴衣亲王毫不在意他们两人。
“维伯,你一心惦记着在维斯特洛失去的土地;兰斯特,我杀了你心爱的男孩;至于三个多恩人,你们觉得上当受骗。
我在瓦兰提斯答应过丰厚的掠获,结果在阿斯塔波大家没搞到多少值钱家什,其中我还赚了大头。”
“这话说得不差。”
欧森爵士道。
“最好的谎言里往往包含有许多真相,”褴衣亲王续道,“你们每个人都有充足的理由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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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知道佣兵都是反复无常的,她麾下的次子团和暴鸦团以前也拿过渊凯人的钱,但当局势不妙时,却毫不犹豫地倒向她。”
“我们何时动身?”
刘易斯·兰斯特问。
“立即出发。
路上特别留心猫之团和长枪团,除了在这个帐篷里的,没有人知道你们逃营的真实目的。
如果过早暴露行藏,你们会被当成逃营犯处斩足之刑,甚至被当成变色龙开膛破肚。”
三个多恩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帐。
二十个操通用语的同伴,昆廷满腹思量,想找个地方说悄悄话都难。
但大人物在他背上猛拍一掌:“真是天助多恩,让我们踏上寻龙之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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