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人,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匀不出人手来守着那怪物,他……”琼恩·雪诺并不意外。
“随便吧,巨人就留下。”
说实话,从前的他也会讨厌旺旺。
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耶哥蕊特说,于是琼恩一有机会就去和巨人交谈,让皮革或另一位从树林带回来的自由民做翻译。
他从中了解到很多巨人族的知识和历史,真希望山姆在这儿,把故事统统记下。
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旺旺的危险性视而不见。
巨人感受到威胁时会陡然变凶,他那双铁拳足以把人撕成两半。
这让琼恩想起阿多。
他有两个阿多那么大,两个阿多那么壮,却只有阿多一半聪明。
这家伙能把赛勒达修士吓醒。
但若托蒙德手下有巨人,温旺·威格·温旺·铎迩·温旺或能帮我们对付。
门在它下面打开,熊老的乌鸦又聒噪起来,忧郁的艾迪带回一壶葡萄酒和一盘香肠与蛋。
艾迪倒酒时,波文·马尔锡明显很不耐烦,只等艾迪出去就立刻继续。
“托勒特是个好手,讨人喜欢,埃恩·伊梅特也是个优秀的教头。”
他说,“但据说您要把他们送走。”
“长车楼正需要好手。”
“大伙儿已管那儿叫妓女洞了。”
马尔锡道,“算了,木已成舟。
您打算让那个蛮子皮革来取代伊梅特做教头也是真的喽?
这职位通常由骑士担任,至少也得是游骑兵。”
“皮革的确有些野。”
琼恩淡定地承认,“这点我承认。
我在校场和他交过手,他只用一把石斧就比大多数使城堡打造的精钢武器的骑士厉害。
是的,我也觉得他没耐心,而且很多小子会怕他……
但这不全是坏事。
他们迟早要上战场,早点熟悉恐惧的滋味大有裨益。”
“他是个野人。”
“他曾是野人。
现在他已发下誓言,成了我们的兄弟。
他能教新手们的不止剑技,多了解一些古语和自由民的行事方式没坏处。”
“自由。”
乌鸦嘀咕着,“玉米。
国王。”
“大家不信任他。”
哪个大家?
琼恩想追问,有多少人?
但这只会引出他不想讨论的话题。
“我只能说很遗憾。
还有事么?”
赛勒达修士开口:“纱丁那孩子,据说您打算让他做您的事务官和侍从,代替托勒特。
大人,那孩子是个妓……
一个……
恕我冒昧,他是个来自旧镇妓院、涂脂抹粉的娈童。”
你还是个无可救药的醉鬼呢。
“我们不关心他在旧镇做过什么。
他聪明好学,一开始其他新兵轻视他,但他最终赢得了尊重,并和所有人交上朋友。
他在战斗中无所畏惧,还识得简单的读写。
他完全胜任为我端饭倒水,牵马备鞍。
你们以为呢?”
“他大概能行,”波文·马尔锡板着脸说,“但大伙儿不喜欢这样。
按传统,总司令的侍从通常从好出身的人里选,以便成为下任总司令的接班人。
大人难道认为守夜人的汉子会跟随个男妓上战场吗?”
琼恩的脾气上来了。
“他们跟随过更糟糕的。
熊老多少留给他的接班人几句忠告。
影子塔的厨子曾喜欢强奸修女,每得手一次,就在身上烫一个七芒星。
他左手从手腕到肘弯都是星星,小腿上也全是。
在东海望,有个烧了父亲的房子、还把门堵上的人,全家九口都被他烧死。
无论纱丁过去在旧镇做过什么,他现在是我们的兄弟,将来是我的侍从。”
赛勒达修士喝了几口酒,奥赛尔·亚威克用匕首叉起一根香肠,波文·马尔锡则面红耳赤地坐着。
乌鸦扑扇翅膀,嚷道:“玉米,玉米,杀。”
最后,总务长清清喉咙。
“我相信大人是经过深思熟虑。
我能问问冰牢里的尸体么?
它们让大伙儿很不安。
派守卫看守它们?
显然这浪费了两名好手,除非您担心他们……”“……
站起来?
我正希望如此。”
赛勒达修士的脸一下刷白。
“七神保佑。”
酒水顺着他下巴画出一道红线,“司令大人,尸鬼是怪物,是不该存在的异类,是诸神眼中的孽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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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
您难道想跟它们对话?”
“能对话么?”
琼恩·雪诺问,“我不指望,但没法确定。
他们现在或许成了怪物,但生前是人。
他们记得什么?
我杀死的那个尸鬼想杀莫尔蒙司令,它显然记得莫尔蒙是谁,还记得怎么找他。”
伊蒙学士会理解他的意图,琼恩确信,山姆·塔利会害怕,但也会理解他。
“我父亲经常教导我要知己知彼。
我们现下对尸鬼知之甚少,对异鬼更是一无所知。
我们需要了解情况。”
答案不能让他们满意。
赛勒达修士摩挲着脖子上的水晶。
“我觉得这很不明智,雪诺大人。
我会向老妪祈祷,让她举起明灯为您照亮智慧之路。”
琼恩·雪诺耗尽了耐心。
“我相信,我们都需要智慧。”
你什么都不懂,琼恩·雪诺,“现在,能说说瓦迩的事了?”
“好吧。”
马尔锡道,“您真放了她?”
“在长城之外。”
赛勒达修士吸了口气。
“她是国王的战利品。
陛下若知道她走了,肯定勃然大怒。”
“瓦迩会回来。”
若诸神保佑,她会在史坦尼斯之前回来。
“您怎么知道?”
波文·马尔锡诘问。
“她说过会回来。”
“她要是扯谎呢?
要是遭遇不测呢?”
“嗯,那你们就有机会重选个喜欢的总司令了。
在那之前,恐怕你们得听我的。”
琼恩喝了口麦酒,“我让她去找巨人克星托蒙德,带去我的条件。”
“能告诉我们条件是什么吗?”
“和我给鼹鼠村的条件一样:食物、住所和和平,换取他的部众加入我们,抵御共同的敌人,守护长城。”
波文·马尔锡并不惊讶。
“你打算让他们通过长城,”他很清楚琼恩的想法,“你打算为他和他的手下打开大门,为成百上千的野人。”
“如果他还有那么多人的话。”
赛勒达修士画了个星形,奥赛尔·亚威克低声咒骂,波文·马尔锡开口:“有人会称之为背叛。
那些可是野人,是蛮子、掠袭者跟强奸犯,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野兽。”
“托蒙德不是野兽,”琼恩说,“曼斯·雷德也不是。
何况就算你形容得对,也改变不了他们是人的事实,波文。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跟你我一样。
凛冬将至,大人们,当寒冬到来,活人应当团结一致,抵抗死物的威胁。”
“雪诺。”
熊老的乌鸦尖叫,“雪诺,雪诺。”
琼恩不予理睬。
“我们询问过从树林带回的野人。
他们中有几人讲了个有趣的故事,关于名叫鼹鼠妈妈的森林女巫。”
“鼹鼠妈妈?”
波文·马尔锡说,“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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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她把家安在空心树下的地洞吧。
不管真相如何,她预见会有舰队搭救自由民平安穿越狭海,而好几千逃离战场的人在绝望中相信了她。
鼹鼠妈妈把他们带到艰难屯,在那里祈祷,等待海上来的救赎。”
奥赛尔·亚威克眉头紧锁。
“我不是游骑兵,但……
听说艰难屯是不洁之地,受了诅咒。
雪诺大人,即便您叔叔也这么说。
他们去那儿干吗?”
琼恩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张地图,他把地图转过来给他们看。
“艰难屯被海湾掩护,有一个天然海港,港口水深足供大船航行。
附近陆上木材和石材都很丰富,水里鱼群众多,旁边触手可及之地就是海豹、海象的根据地。”
“这些都对,我不怀疑。”
亚威克说,“但那地方我一晚都不想住。
您知道传言。”
他的确知道。
艰难屯原来几乎算得上是个镇,长城以北唯一的小镇,直到六百年前某个夜晚,厄运降临。
镇民被抓去当了奴隶,也有说被抓去吃了,端乎你相信哪个版本。
他们的家园和厅堂被付之一炬,火光冲天,远在长城的守卫还以为太阳从北方升起。
后来,灰烬如雨落在鬼影森林和颤抖海上,持续了近半年。
商人带回消息,说原来艰难屯伫立的地方,只剩噩梦般的废墟:焦木横陈,废石遍地,肿胀的尸体堵住水流,镇旁大悬崖上的洞穴里日夜回**着令人血液冻结的尖啸。
那夜至今已过去六世纪,艰难屯仍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琼恩听闻野人重拾了那块地方,但游骑兵们坚称在那片荒草蔓生的废墟里,渴望鲜血的尸鬼、恶魔和燃烧亡魂徘徊不去。
“我不会去那避难,”琼恩说,“但据报,鼹鼠妈妈宣扬自由民将在灾难之所得到救赎。”
赛勒达修士抿抿嘴唇。
“救赎只能来自七神,这个女巫将把他们全部葬送。”
“兴许她救了长城。”
波文·马尔锡认为,“这些可是敌人,就由着他们在废墟里祈祷吧。
要是他们的神派船来搭救他们去更好的世界,那很不错。
在这个世界,我可没东西喂养他们。”
琼恩握剑的手开开合合。
“卡特·派克的划桨船偶尔会经过艰难屯。
他说那里除了洞穴,再无栖身之处。
他的手下管那些洞叫‘尖啸窟’,鼹鼠妈妈和她的信徒会冻饿而死,成百、成千地死。”
“成千的敌人,成千的野人。”
成千的人,琼恩心想,男人,女人,孩子。
他怒火中烧,开口时却冷静如冰。
“你是真瞎还是装瞎?
依你之见,如果他们都变成死人,会发生什么?”
乌鸦在门上嘀咕:“死人,死人,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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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告诉你会发生什么。”
琼恩说,“死人会站起来,变成蓝眼黑手的尸鬼,成百上千的尸鬼,成百上千地涌向我们。”
他站起来,右手手指开开合合,“你们可以走了。”
赛勒达修士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奥赛尔·亚威克动作僵硬,波文·马尔锡紧闭嘴唇、失魂落魄。
“打扰了,雪诺大人。”
他们转身离开,再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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