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血胡子真是最寡廉鲜耻最贪得无厌的佣兵,倒很可能是最容易左右的,但她不愿为此拂逆巴利斯坦爵士的谏言,“按你觉得最恰当的方式去做,但要快。
若西茨达拉的和平不能长久,我希望提前做好准备。
我不信任奴隶贩子。”
我不信任我丈夫。
“我们稍显势弱,他们便会猖狂反扑。”
“渊凯人已被削弱。
据说血瘟在脱罗斯人中蔓延,并扩散到河对岸的吉斯卡利第三军团。”
苍白母马。
丹妮莉丝叹口气。
魁蜥警告我苍白母马即将到来。
她还预言了多恩王子——太阳之子——及其他很多很多,可惜都藏在谜语中。
“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瘟疫上。
立刻释放美女梅里丝。”
“遵命。
不过……
陛下,恕我斗胆,还有其他出路……”“多恩出路么?”
丹妮叹口气。
鉴于昆廷王子的身份,三名多恩人都出席了宴会,只是瑞茨纳克小心翼翼地将他们安排到尽可能远离她夫君的位置。
西茨达拉不像是善妒的人,但没有男人乐意看到情敌接近自己的新娘。
“那男孩似乎人不错,谈吐得体,不过……”“马泰尔家族历史悠久,血统尊贵,且一个多世纪以来,始终是坦格利安家族的忠实朋友。
陛下,我有幸与昆廷王子的舅公一同身列您父王的七铁卫。
勒文亲王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英勇弟兄。
昆廷·马泰尔身上流着同样的血,陛下不妨三思。”
“若他带着嘴里号称的五万战士出现,我兴许会三思。
但他只带来两名骑士和一张羊皮纸。
羊皮纸能帮我的人民抵御渊凯大军么?
哪怕他带来一队军舰……”“阳戟城没有海军,陛下。”
“的确。”
这部分维斯特洛史丹妮是知道的。
娜梅莉亚曾率一万艘船登陆在多恩的沙滩,但她嫁给多恩亲王后,便将之全部焚毁,终身远离海洋。
“多恩太远了。
要让这个王子满意,我得放弃我的人民。
你送他回去吧。”
“多恩人的固执举世闻名,陛下。
昆廷王子的祖先曾和您的家族争斗过近两百年。
不得到您,他决不会回去。”
那他会死在这儿,丹妮莉丝心想,除非他有我尚未见识的本领。
“他还在里面?”
“正和他的骑士们喝酒。”
“带他来见我。
让他见见我的孩子们。”
巴利斯坦·赛尔弥严肃的长脸上闪过一抹疑虑。
“遵命。”
她的国王正和亚克哈兹·佐·亚扎克及其他渊凯将领一起开怀大笑。
丹妮觉得他不会想念她,但还是要侍女转告她出恭的消息,以防万一。
巴利斯坦爵士和多恩王子一起等在阶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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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泰尔的方脸上阵阵潮红。
他喝了太多葡萄酒,女王断定,而且正尽力掩盖。
除开腰带上装饰的一圈铜太阳,多恩人衣着朴素。
他们管他叫青蛙,丹妮知道原因了,定是因为他不够英俊。
她微微一笑。
“王子殿下,下去的路很长。
您真的想去吗?”
“若陛下恩准。”
“那走吧。”
两名无垢者举火把在前引路,两名兽面军殿后,一人戴鱼面具,一人戴鹰面具。
即便在自己的金字塔,在这欢庆和平的美好夜晚,巴利斯坦爵士仍坚持要丹妮到哪都带上护卫。
小队伍安静地走下很长一段路,其间三次停顿休息。
“龙有三个头,”走下最后一段阶梯时,丹妮说,“我的婚姻并非你所有希望的终结。
我知道你来此的原因。”
“为了你。”
昆廷笨拙地献媚。
“不,”丹妮说,“为了血与火。”
一头大象在畜栏里冲他们鸣叫,接着下方传来一声咆哮,让她瞬间感到热度。
昆廷王子警惕地四处张望。
“她靠近时龙会感知到。”
巴利斯坦爵士告诉他。
每个孩子都能感知到母亲,丹妮想。
等海水干枯,山脉像枯叶一样随风吹落……
“他们在呼唤我。
来吧。”
她握住昆廷王子的手,领他走向囚禁两条龙的深坑。
“待在外面。”
无垢者打开巨大的铁门时,丹妮吩咐巴利斯坦爵士。
“昆廷王子会保护我。”
她拉多恩王子一起进去,站在深坑之上。
两条龙抬起脖子环顾,用燃烧的眼睛注视他们。
韦赛利昂已打碎一条铁链,并把其他链子熔化。
此刻他倒挂在深坑顶上,犹如一只巨型白蝙蝠,爪子深嵌进烧焦破碎的砖块中;雷哥尚未挣脱铁链,正啃着一头牛的残骸。
深坑里的骨头比丹妮上次来时积得更厚,墙面地板一片黑灰,与其说是砖不如说是灰烬。
它们撑不了多久……
好在砖墙后是泥土和岩石。
龙能否像古瓦雷利亚的火龙虫一样钻洞呢?
她希望不会。
多恩王子的脸白得像牛奶。
“我……
我听说有三条。”
“卓耿出去捕猎了。”
他无须知道其中隐情,“白色那条是韦赛利昂,绿色那条是雷哥,我用兄长们的名字为他们命名。”
她的声音回**在焦黑的岩壁间,听起来很细小……
是女孩的声音,不属于女王和征服者,也非新娘的欢愉之声。
雷哥咆哮呼应,一支红黄的火矛喷射而出,深坑中顿时溢满火焰。
韦赛利昂报之以金橙色火焰,他扇动翅膀,卷起无穷的灰烬,破损的铁链在他腿上哗哗作响。
昆廷·马泰尔往后跳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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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忍的女人可能会嘲笑他,但丹妮捏捏他的手。
“他们也吓到我了,不必羞愧。
我的孩子在黑暗中越来越狂野粗暴。”
“您……
您打算骑乘他们?”
“骑乘其中一条。
我对龙的认识全来自小时候我哥讲的故事,以及我自己在书中读到的记载。
据说即便征服者伊耿也不敢骑乘瓦格哈尔或米拉西斯,同理,他的姐妹们也不敢骑‘黑死神’贝勒里恩。
龙的寿命比人长,有些能活数百岁,因此伊耿死后,贝勒里恩接受过别的骑手……
但没人能驾驭两条龙。”
韦赛利昂又嘶吼起来,烟雾从齿间升起,他们看见他喉咙深处金色火焰在跃动。
“他们……
他们太可怕了。”
“他们是真龙,昆廷。”
丹妮踮起脚尖,轻轻吻他的双颊,“我也是。”
年轻的王子吞了口口水。
“我……
我体内也有真龙血脉,陛下。
我的血脉可追溯到第一位丹妮莉丝,则贤王戴伦之妹,多恩亲王的妻子。
他为她建造了流水花园。”
“流水花园?”
说实话,她对多恩及其历史知之甚少。
“那是家父最喜欢的宫殿,我很乐意有朝一日领您参观。
它整个由粉色大理石建造,有水池和喷泉,能俯瞰大海。”
“听起来很美。”
她带他离开深坑。
他不属于这里。
他不该来这里。
“你回去吧。
恐怕我的宫廷对你来说不安全,你树敌比你想象中多。
你让达里奥难堪,他可不是不计前嫌的人。”
“我有骑士,他们是我忠诚的护卫。”
“你只有两名骑士,达里奥却有五百暴鸦团员。
你还要当心我夫君。
是的,他看起来温文尔雅,但你别被蒙蔽。
西茨达拉的王冠是从我这儿逼得的,他还号令着一群全世界最精锐的战士。
若他们中哪位想靠处置情敌来赢得宠幸……”“我是多恩的王子,陛下,我不会在奴隶和佣兵面前退缩。”
你着实是个傻瓜,青蛙王子。
丹妮恋恋不舍地看了她暴躁的孩子最后一眼。
领男孩走到门边时,她还能听见龙的嘶吼,看见墙上闪烁的火光。
如果我回头,一切就都完了。
“巴利斯坦爵士会召来两架步辇带我们返回宴席,但攀爬会花很长时间。”
在他们身后,巨大的铁门在一声巨响中关闭。
“给我讲讲那个丹妮莉丝吧。
我对我父王的王国了解并不全面,因为成长中没有学士辅导。”
只有哥哥。
“荣幸之至,陛下。”
昆廷说。
午夜过去很久,当最后一批宾客离开后,丹妮才返回寝宫,与她的夫君和国王共处。
西茨达拉虽有些醉,但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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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守诺言。”
伊丽和姬琪帮他们宽衣就寝时,他告诉丹妮,“你想要和平,现在你得到了。”
而你想要鲜血,很快我也必须满足你。
丹妮心想,但她说出口的却是:“我很感激。”
日间的兴奋点燃了丈夫的**。
等侍女们退下,他立刻扯掉她的袍子,把她按倒在**。
丹妮用双臂环住他,任他放肆。
他喝得那么醉,丹妮知道他在里面停不了多久。
确实如此。
事后,他摩挲她的耳朵,悄声低语:“众神恩准我们今晚造出一个儿子。”
丹妮脑海中响起弥丽·马兹·笃尔的话。
等太阳从西边升起,在东边落下。
等海水干枯,山脉像枯叶一样随风吹落。
等您的子宫再度胎动,您再次怀了孩子。
到了那时候,他才会变回以前的模样,在那之前绝不可能。
这话说得很明白,卓戈卡奥起死回生和她怀上孩子一样渺茫。
但有些秘密即便夫妻也不能分享,因此她任由西茨达拉·佐·洛拉克抱有希望。
她高贵的丈夫很快沉沉睡去,丹妮莉丝却在他身旁辗转反侧。
她想摇晃他,叫醒他,让他抱住她,亲吻她,再与她**,但即便他这么做了,也会随即再度陷入昏睡,将她一个人留在黑暗中。
她思忖达里奥在做什么。
他也辗转难眠么?
他想念她么?
他真的爱她么?
他会因为她嫁给西茨达拉而恨她么?
我不该让他上我的床。
他只是一介佣兵,配不上女王,但……
我一直都知道,但依旧我行我素。
“女王陛下?”
黑暗中响起轻柔的声音。
丹妮畏缩了一下。
“谁在那儿?”
“弥桑黛。”
纳斯小文书走到床边,“小人听见您在哭。”
“哭?
我没哭。
我为何要哭?
我有了和平,有了国王,有了女王渴望的一切。
你做了个噩梦,仅此而已。”
“陛下明鉴。”
她鞠了一躬,作势离开。
“别走,”丹妮说,“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国王陛下在您身旁啊。”
弥桑黛指出。
“国王陛下在睡梦之中,而我无法成眠。
明日我必须沐浴鲜血,那是和平的代价。”
她虚弱地笑笑,拍了拍床,“来,坐这儿,和我聊天。”
“如您所愿。”
弥桑黛坐在丹妮身旁,“聊什么呢?”
“聊聊家乡。”
丹妮说,“聊聊纳斯、蝴蝶和兄长。
聊聊你开心的事,你欢笑的事,你所有的甜美回忆。
让我忆起,这个世界仍然美好。”
弥桑黛尽力而为,直到丹妮终于睡着,陷入奇怪的、烟火弥漫的残破梦境。
黎明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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