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圣子’!”玄小童的脸色瞬时变了,原以为此处莽荒隐秘,难以追踪,想不到他们竟来得如此之快!
她了解父亲的脾性,虽然对自己百依百顺,对“盘古”却是恨之入骨,更毋论拥有鲧头骨的丁洛河了。一旦落入其手,就算她以死相逼,也救不回心上人一命。而这正是她背弃一切,带着丁洛河流亡天涯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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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她抓起桌上的遥控器,拽着丁洛河从窗口高高跃出,骑乘在帝陀龙的颈背上,冲天盘旋,朝着东南边那莽莽苍苍的密林峡谷疾掠而去。
“轰!”“轰!”就在她按下遥控器密码的一瞬间,理藏在这片非洲草原、山野下的几十处炸弹一齐爆炸了,巨大的冲击波将土层掀起三十多米高,遮天蔽日,地动山摇。
灼热的狂风扑面鼓卷,泪珠刚涌出眼眶,便已蒸腾消散。她辛辛苦苦花了一个多月建成的秘密栖所,就这样炸成齑粉,随风而散,犹如昨夜的美梦,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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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歌混混沌沌,似醒非醒,就像悬于无边无际的黑暗宇宙,又像沉于冰冷彻骨的极地深渊,寒意从每一个毛孔渗入心底,憋闷欲爆。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猛地打了个寒战,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睁开眼睛。
狂风呼啸,漫天扑卷着纷乱的鹅毛大雪,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十米外的景象。他坐在积满了厚雪的镇魂棺里,胸廓以下都已被冰雪掩埋。
丽莎缠绕着裹尸布蜷在左侧,脸色苍白,紧闭双眼,双手紧紧地环抱着他,仍在昏迷沉睡。
在他左侧,是斜插于雪地里的朗基努斯之枪,右侧是竖立如墓碑的真十字架。而他的双手依旧紧紧地抓握着那颗水晶头骨,被冰雪凝结,仿佛已黏连为一体。
他陡然松了口长气,却又感到一阵无法言味的失望。这颗水晶头骨终于还是没有化入他的头颅。这说明他体内并未流淌着“耶稣”的血液,命中注定无法成为这颗头骨的“寄体之身”。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依靠着这颗头骨逃出了坍塌的“上帝之殿”。只要用朗基努斯之枪摧毁这颗“耶稣头骨”,就能彻底断绝“太岁”复活“圣子”的野望了!
他精神一振,意守丹田,将体内真循行经脉,慢慢地游导全身。过了一儿冻僵的身体渐转温热,掌心的冰雪也融化成水,丝丝滴落。那颗头骨受真所激,不断地变幻出奇丽的光芒,映得四周雪地炫彩流离。
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他身上的积雪都已融化,四肢也能自山活动了。但此处不知在几千米的雪山之上,又值狂风暴雪,温度至少在零下三十度。他伤势未愈,真炁难以为继,如果不尽快找到藏身之所,很快又会被重新冻僵。
高歌将丽莎斜倚在棺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水晶头骨小心翼翼地放在裹尸布上。除了“时间之沙”,也只有这块裹尸布能兜住水晶头骨,避免它如“人参果”般地消失了。
他往掌心呵了一口气,双手握紧朗基努斯之枪,奋力往水晶头骨上刺去。“砰!”枪尖就如刺到了坚不可摧的钢铁,他连退了几步,双臂发麻,虎口流血,那颗水晶头骨却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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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歌不死心,又奋起周身之力,握枪猛刺了几次,震得全身剧痛,水晶头骨依旧分毫无损。
他又是懊恼又是沮丧,转念又想,如果朗基努斯之枪真能毁灭“耶稣头骨”,两千年前,光照会盗走耶稣尸体的那一刻,就可以将之彻底毁灭了,何须在“上帝之殿”藏放千年,等到今天?既然暂时无法摧毁,就只能将之收好,等与苏晴等人会合之后,再另想办法了。
风雪越来越猛,难以呼吸。转眼之间,镇魂棺全被白雪覆没了,丽莎更俨然成了一尊冰人,只剩下了微弱的心跳与呼吸。
天地茫茫,身在数千米高山之上,找不着方向,更找不出任何离开此处、抵达山谷的途径。要想活命,必须先设法取暖,躲过这场暴风雪。
于是他用裹尸布紧紧包裹住水晶头骨,系在腰间,挥舞圣枪,将周围的冰块切割成大大小小的冰砖。而后将冰砖环绕四周,一层层地朝上叠放,不到半小时,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冰屋,仅留下一个半米多高的狭窄出口,推移镇魂棺,将之堵住。
有了这冰屋阻挡狂风,寒意大减,但屋内的温度仍维持在零下十度左右,如果风雪不止,他们迟早仍要被冻僵,再也无法醒来。
高歌在冰屋里跺着脚,徘徊往复,咬了咬牙,又跳回镇魂棺,解开丽莎冰雪凝结的外套,将她紧紧抱住。真在他经络里循行环转,将热力源源不断地传入丽莎的体内,冰霜融化,她僵冷的身体也渐渐变得温软起来。
丽莎迷迷糊糊地打了几个寒战,下意识地朝他怀里钻去,发丝拂过他的脖颈,麻痒难耐。从上往下看,她的哋毛又黑又密,鼻尖小巧,红润丰满的双唇微微张启,就像等人采撷的蜜桃。
高歌心里一**,突然又想起了亲吻她时那销魂蚀骨的甜蜜滋味。即使到了此刻,他仍无法解释前夜将她按倒在“手术台”上时,为何遏制不住强吻她的狂暴冲动,无法解释那种想要撕裂她,粉碎她,将她与自己同融一体的强烈渴望。
不,那绝不仅仅是源于对里奥·阿波罗的刻骨仇恨,也不仅仅是夺占仇人挚爱的报复心理,更不仅仅是出于男女之欲或征月这冰山美人的虚荣……而是她那双眼睛,那双温柔澄澈、充满悲悯与怜爱的眼睛,那双母亲一样包容一切、将他内心的钢铁壁垒层层摧毁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面前,他仿佛突然赤条条无所遁形,变回了从前那孤独无助的脆弱孩子。除了如狂潮席卷的悲恸、羞耻、恐惧、愤怒……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依恋母亲似的强烈情愫,让他忍不住想要偎在她的怀里痛哭。这些莫名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瞬间如火山般爆发失控,让他变成了一个连自己也不认识的陌生野兽。
但他为何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吻她呢?为何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为何总忘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忘了苏晴,忘了自己,忘了那双眼睛之外的所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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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总忍不住想要保护她,占有她,让她浮于这最澄净的雪山的云端,又忍不住想要将她摧毁,将她撕裂,将她如花凋零践踏成泥?
狂风怒号,冰屋里越来越冷,他迷迷糊糊地抱着她,浑身打颤,脸上却热辣辣如烈火烧灼。
他突然想起了苏晴,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夏夜,他和她躺在草坡上看星星。那时他们只是孩子,纯净得犹如那缀满星辰的夜空。他紧握着她的手,对着流星许愿,希望这个世界永不改变。
就在他闭上眼,微笑着睡着时,他的父亲死了。那是他记忆中的最后一个夏夜。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那个笑容灿烂如阳光的男孩,就永远沉睡于流星飞舞的草坡,再也没有醒来。
直到他看见丽莎双眼的那一刻。
夏知行告诉他,杀死他父亲的人是一个大他八岁的少年,名叫里奥·阿波罗。十三年后,当他直视着丽莎那双眼睛时,再次听见了这个名字。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不是那双澄澈如夏夜、深邃如星辰的眼睛,丽莎或许已经死了。
他浸满了仇恨的灵魂却在那一瞬间苏醒,如见当年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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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就在他半梦半醒、胡思乱想之际,冰屋突然一震,像被什么重物撞中。高歌一凛,猛地睁开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暴风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冰屋上,玲珑剔透,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发出一声惊雷似的狂吼,转身抡拳,猛地击撞在冰屋外侧,“轰”冰砖四炸飞舞,阳光刺眼,整座冰屋竟被瞬间瓦解震飞!
狂风扑涌,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高歌心里陡然一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那巨大的黑影竟是一个高近六米的半人半猿的怪物!尖尖的脑袋,披着红褐色的毛发,周身则长满了灰白的绒毛,正瞪着血红的眼睛,朝着他龇牙咧嘴,捶胸咆哮。
他下意识地抓起朗基努斯枪,朝那怪物刺去。但奇变突生,身体又近乎冻僵,动作不免慢了半拍,枪尖还没扬起,已被怪物紧紧攥住。
怪物龇着尖利的犬牙,纵声怒吼,夺过圣枪,又一把拔起真十字架,重重地端在镇魂棺上。沉重的金银铜棺竞猛然凌空飞起,就像一叶扁舟,重重地砸在雪坡上,在滚滚雪浪里急速跌宕下冲。
高歌后背猛撞在棺沿上,气血翻腾,痛得几欲晕厥。
天蓝如海,四周雪山巍峨耸立,云海翻腾。他们所在的雪坡极为斜陡,铜棺冲滑如飞,几次磕在冰川上,险些直立翻转,将他们颠抛而出。
好在高歌从小滑雪、冲浪,掌握了大量随形就势、平衡身体的经验技巧。他左手紧抱丽莎,右手死死地箍在棺沿,压低重心,随之跌宕起伏,有惊无险地朝下雷霆飞冲。
那巨猿似的怪物扛着真十字架,握着圣枪,时而欢呼时而啸吼,大踏步地朝下奔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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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滑陡的雪山斜坡,它竟如履平地,始终紧随其后。
怪物的吼声在群山之间遥遥回**,过了片刻,四面八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呼应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听得高歌毛骨悚然,竟仿佛有许多它的同伴正朝着这里赶来。
“嘭嘭”连声,铜棺撞在几个冰锥上,速度随之大幅减慢。又向前滑行了几百米,斜坡渐趋平缓,终于停了下来。
怪物冲到左侧,低头桀桀狞笑,一把将他提了起来。高歌呼吸一窒,正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不想却被它轻轻地放在地上。怪物将真十字架往雪地上一插,转身把朗基努斯之枪横放到他手里,态度竟然十分恭敬,连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呜鸣也像是在讨好他一般。
高歌一愣,还没回过神,怪物又已毕恭毕敬地将丽莎连着那镇魂棺扛在肩头,大步朝右前方走去。
他这才发现右前方有一个结满厚冰的天湖,天湖边的山崖上有一个山洞。洞边竟匍匐着数十个身高五六米、红发白毛的似人似猿的怪物,正朝着他们贴地伏拜,发出恭谨的呜鸣声。而在那群怪物中,赫然站着一个戴着巨大狗头的怪人,目光灼灼地瞪视着他。
高歌心里猛然一震,突然想起丁洛河所说的那段云南遇险的经历来了!同样是在雪山,同样是在堰塞湖畔,同样有一个山洞,同样有一个神秘的狗头人……“盘古”曾找遍了梅里雪山,始终没有发现丁洛河所说的景象,难道他所描述的一切竟发生在这里?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但这儿不是阿尔卑斯山吗?为何会与梅里雪山产生了联系?除非……他心里“咯噔”一跳,除非这里已不再是昨夜抵达的“欧洲屋脊”!念头一起,环顾四周,果然觉得一切都大不一样了。虽然同是雪山,同是蓝天,却像是在另外一个地方。
当他目光瞥向冰湖边的一块石碑时,全身更陡然僵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石碑上刻写着:1989年,中国登山队攀珠穆朗玛峰于此。高度8210米。登山队成员:独孤洛、华静之、玄道明、陆娜、高恒、苏正宇。
珠穆朗玛峰!
拜那水晶头骨和“时间之沙”所赐,他竟然从欧洲的阿尔卑斯山“穿越”到了世界屋脊!
但让他浑身战栗、震骇无已的,不是身在何处,而是这块石碑上所列的名字。
高恒、苏正宇分别是他与苏晴的父亲,玄道明是“太岁”的现任大宗师,华静之是上一任“盘古”的女娲、玄小童的母亲,而独孤洛则是上一任“光照会”的领袖。只有“陆娜”不知是谁。
这些人分属三个掌控个球的对立组织,彼此之间有着纠缠难解的恩怨渊源,为何会一齐出现在这里?1989年的珠穆朗玛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似人似猿的怪物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喜马拉雅山雪人”?那么狗头人又是谁?水晶头骨又为何将他们带到此处?这儿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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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疑问如惊涛骇浪似的从他脑海里涌过,压抑得他喘不过气。但当他看着那群雪人将镇魂棺中的丽莎高高举起,山呼海啸似的反复呐喊“Job-Mo-Glang-Ma-Rib”时,心里猛地一沉,冷汗瞬间沁满全身。
在藏语里,“珠穆朗玛”就是“圣母”的意思。这些雪人高举着“怀孕”的处女丽莎,莫非就是在欢呼着“圣母”?珠穆朗玛峰名为“圣母峰”,莫非是在冥冥暗示着这里就是“圣母”诞下“圣子”的所在?莫非正因如此,“耶稣”的水晶头骨才将他们从“上帝之殿”传送到了“圣母峰”?而“太岁”、“光照会”、“盘古”三大组织齐聚于此,莫非正是为了促进或阻止“圣子”的降生?
狂风鼓舞,艳红的太阳在万里蓝天上灼灼闪耀,而他却石人似的一动不动,连呼吸、心跳也似已顿止。
就在这时,他听见镇魂棺里传来了丽莎一声凄厉的尖叫,盖过了雪人欢腾的呐喊,直破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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