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第十八幕 天黑之后,日出之前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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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幕 天黑之后,日出之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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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扑面,铺垫着红色锦缎的冷藏箱内摆放着一个似人似猴的丑怖头颅,白霜凝结。头颅被挖去了眼珠,黑漆漆的眼窝仿佛在瞪视着他们,嘴角咧着狞笑,随着狂风一张一合,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猴头的下面斜放着一张巴黎的明信片,正面是圣诞之夜的埃菲尔铁塔,反面简简单单地写着一行挺拔的汉字:“八点。打开电视。丁。”

晚上19点45分,瑞典,斯德哥尔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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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尖锐地呼号着,顶着风势在两尺厚的积雪里跋涉,简直有些寸步难行。好在拐过这个街角,酒吧就已经到了。

霓虹灯坏了大半,只剩几个字母在漫天风雪里闪烁。窗玻璃雾气迷蒙,人影绰绰,隐隐约约能看见里头的热闹景象。那断断续续的摇滚乐与欢声笑语,此时就像天堂的圣曲。

高歌推开门,热气与嘈杂的欢笑声扑面而来。周围的男男女女纷纷转过头,有人尖声怪叫:“中国怪人你来迟啦,从夏天的长城走到这儿是不是有点远哪?”其他人举起酒杯,冲着他哈哈大笑。

他听若不闻,如往常般坐到吧台的角落,招手示意,要了一杯最烈的伏特加。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只有他永远穿着牛仔裤与短袖T恤,永远寡言少语,永远坐在这个昏暗的角落,独自喝完二十杯伏特加,然后离去。

酒吧里的常客们已经习惯了他的古怪,但还是会时不时拿他来取笑,除了这位名叫丽莎的女调酒师。

她朝着他嫣然一笑,斟了半杯酒放在他面前,又给了他一盘瑞典肉丸、驯鹿肉排和什锦汤,低声说:“喝酒前先填饱肚子,我请客。”

高歌没有回答,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又将空杯推到她的面前。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给他重新斟了半杯酒。

她长得不美,瘦瘦的身材,男孩似的金色短发,脸上满是雀斑,只有那双蕴着笑意的淡蓝色的双眼,在这昏暗的灯光里,让他想起那个与她同名的女人。

高歌仰起头,将伏特加灌入喉咙。烧辣如火的**,瞬间直贯头顶,差点儿呛出了眼泪。

这个女孩永远不会明白,仅仅因为她的眼睛和名字,他选择留在了这间嘈杂的酒吧,和这个陌生的城市。

“这是你的。有人让我将这转交给你。”丽莎从柜子底下取出一个盒子,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笑意盈盈地凝视着他,柔声说,“原来你叫高歌。你喜欢唱歌吗?”

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空杯交到她的手里,然后打开了盒子。

丽莎“呀”地失声低呼,脸上红霞泛起。盒子里覆盖着一张水彩速写,上血画的正是她,她站在吧台后头,左侧的窗口霓光闪耀,仿佛极光飞舞,又像是梵高笔下旋转着的诡异星轮。

只有策兰的一段诗:

它看见,它看见,我们看见,

我看见你,你看见我。

冰将从死中复活,

在这一时刻结束之前。

听见丽莎的惊呼,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探头扫望。

但当高歌移开水彩画,露出盒子里的东西时,所有人无不哄然大哗,互相推搡着四散奔逃。

盒子里空空****,只有一张明信片,和两个骨碌碌转动的眼球。高歌皱起眉头,握住眼球,凝视着那双幽绿的瞳孔,在手心慢慢地转动,然后将剩下的半杯伏特加灌入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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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信片的正面是圣诞之夜的艾菲尔铁塔,反面简简单单地写着一行挺拔的汉字:

“八点。打开电视。丁。”

※※※

晚上19点55分,巴黎,塞纳河右岸。

距离“葵画廊”两个街区外的餐馆灯火辉煌,坐满了前来品尝蜗牛与龙虾汤的饕餮客。门口还排着六七个没有订座的客人,在风雪里跺着脚,搓着手,低声说笑。天气虽然寒冷,但只要能吃上这儿米其林三星大厨的招牌菜,哪怕再等一个小时也是值得的。

他们瞥了眼停在路边的两辆哈雷摩托,吹了几声口哨。那两辆黑色的超级摩托显然是特殊定制的,一辆空着,另一辆上坐着一个黑衣人,一动不动。摩托低沉的轰鸣声一阵阵地传过来,挠得他们心痒难耐。

“喂,兄弟,你这两匹小马得花多少钱啊?”两个年轻的律师忍不住呵着手,路小跑到黑衣人的身边,艳羡地左右打量。

黑衣人冷冷地望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透过那黑色的头盔,隐约可以看见一张画着白纹的脸,和一双森寒如电的眼睛。

两人头皮一阵发怵,再瞥见他手背上青光闪耀的蛇鳞,吓了他们一人跳,只好讪笑了几声,挥着手往回跑去。

刚一转身,险些撞在迎面而来的一个中国男人身上。那人穿着黑色的卞绒人衣,戴着黑色的帽子,双眼闪亮,尖尖的下巴,如果不是听见他温和有礼的道歉声,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穿着男装的清秀姑娘。

其中一个律师心里一紧,觉得这张脸似乎在电视上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或许是中国的电影明星吧,他摇了摇头,友好地报之一笑。

中国男人也微微一笑,心想,多亏飞碟消除了你的记忆。如果你想起我的名字叫丁洛河,一年前曾是全球最大的通缉犯,甚至被认为魔鬼撒旦的化身,你今晚就没有吃龙虾汤的心情了。

“没事吧,昆西?”等到那两个年轻律师跑回到餐馆门口时,丁洛河才接过穿着一身黑衣的昆西递给他的头盔,跨上摩托。

昆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年前伦敦街头的那场血战,他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喉咙却受到重创,声带严重损毁。但也正是从那时起,这个蛇族最后的战士疯狂地迷恋上了哈雷摩托。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迎着狂风全速疾飙,更能体验到从前在“羽山”里驾驭翼龙的感觉了。

“你等我一下。”丁洛河看了看手表,将头盔挂在摩托把手上,转身走向那间餐馆。

推开门时,墙上的挂钟正好指向八点。餐馆里的电视画面突然变成了“沙沙”作响的雪花,两秒钟后,转换成了委内瑞拉平顶山的壮丽风光。

画面似乎是从直升机上航拍的,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晚霞如火,巍峨雄伟的平顶山脉横隔于天地之间,峭壁陡直,镜头越移越近,贴着那近乎垂直的悬崖直冲蓝天,然后又掠过平坦的山顶,向着远处一道深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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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能把声音调小点儿吗?”宾客们被突然变大的噪声吓了一跳,纷纷抱怨。接着餐馆的各个角落都传来了更换电视频道的请求。

餐厅经理急忙找来遥控器,但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将声音调小,更无法转变频道。餐馆里的五台电视,全都一致播放着委内瑞拉的航拍风光片,响彻着飞行器的轰鸣。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餐馆里爆出一片惊呼。

平顶山上的裂壑里,突然冲出了一轮飞碟,旋转着破空飞起。几乎就在同时,画面下方射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将那飞碟轰然击中,飞碟拖曳着熊熊火光,撞落在山顶的凹沟里。飞碟浓烟滚滚,几个古怪的身影从散落一地的残骸里钻了出来,尖叫着四散飞逃。那些怪物就像一只只丑怖的大猴子,长臂红臀,背后长着巨大的双翅,飞翔的速度快如闪电。

画面下方的白光猛烈地吞吐着,猴人们纷纷惨叫坠落。一只猴人瞪着幽绿的双眼,龇牙狂怒地咆哮着,猛地扑向镜头,“轰”的一声,被炸散成万千血块,冲天洒落。

餐馆里惊呼四起,女宾们慌不迭地挡住双眼,惊魂不定,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偷窥望。

轰鸣声中,画面距离山顶越来越近,定格在飞碟残骸的上方。一道人影从航拍的飞行器上跃落山顶,仰起脸,对着镜头淡淡地说:“你们现在看到的景象,不是探索频道的科学纪录片,也不是国家地理的自然旅游节目,更不是科幻电影,而是安全真实的、现场录播报道。”

丁洛河哑然一笑。这是他第一次在电视里看见自己的脸,虽然总觉得有点儿陌生,却比预料的上镜多了。也许下回我该打上强光,上点儿粉。他在心里揶揄自己。

电视里的他接着说道:“在这个星球上,生活着将近70亿的人类,其中至少有十几万存留至今的远古外星人,以及三千多万掺杂着远古外星人血裔的人类混种。除此之外,至少还有两千多万,像你们刚才所见的外星怪物。

这些怪物有的是游走于星际间的银河海盗,有的是被原属星球驱逐的罪犯,有的则是千万年前被冰冻在南极、北,也的外星人,因为两极的变动刚刚复活苏醒……

他们中绝大多数都穷凶极恶,非常危险,有的隐藏在委内瑞拉平顶山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有的则乔化成人类,潜伏在你我中间。但最危险的,还不是以上这些,而是将地球视为殖民地,即将全面入侵的外星军团。

对于银河星系中的大多数发达文明而言,地球是个充满了罪恶与苦难的蛮荒之地,是贫民窟,是地狱。但对于某些生存资源极度缺乏、渴望扩张的星球来说,这儿却是最理想的征服地。就像几百年前,欧洲人眼中的非洲与北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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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几十年,美国、俄罗斯、中国、欧洲……一直在向外星系发送着信号寻找着其他的文明。但这种举动之愚蠢,正如同印第安人对哥伦布发出旅游邀请。我可以保守地告诉你们,至少有八支太阳系外的外星殖民军,正在朝着地球航行。

这八支外星殖民军,最迟的将于2028年抵达;最早的,今夜就将降临巴梨,你们刚才所见的长着翅膀的猴人,就是这支入侵者的探子。我之所以敢这么肯定,除了因为这个情报来自于你们所见到的猴人的大脑,还因为牛顿与梵高早已对此作了破译与证明。”

餐馆里喧声鼎沸,乱成了一团。

有的宾客骇得面无人色,惊呼迭起有的哈哈大笑,认定是淘气的黑客入侵电视台,开了个圣诞节玩笑;还有的则忙着打电话给亲朋好友,或上网验证,是否有人看见了同样的“新闻”;有的觉得受到戏弄,愤愤然地破口人骂,干脆连账也不结就夺门而走了。

电视里的丁洛河继续说道:“我不需要你们相信这一切,因为明天日出之前,当飞碟掠过你们的头顶,70亿人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忘记所有一切。但我希望另外三千多万的‘神裔’与半人半神们知道,真正的战争即将开始,无论我们属于哪一个阵营,家园只有一个。

我已将这一年来获知的所有重要消息,包括入侵者在地球上的基地、今夜降落的地点、潜藏在各国政府中的间谍名单……全都上传到了光照会的云服务器中,供你们随时下载查阅。

此外,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日出之前,全球的每一个电视台、每一个网站,都将轮番不停地播放这些信息。无论你属于哪一个阵营,你都有机会挺身而出,去捍卫你的家园、尊严,与自由……”

丁洛河忽然又想起了“撒旦”在银河语中的含义,微微一笑。撒旦,今夜我将以你之名,为自山而战。他转身打开门,竖起大衣的领子,轻快地走入了茫茫大雪中。

挤在门口的那两个年轻律师瞥了他一眼,忽然认出他来了,瞠目结舌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电视,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尖厉的大叫。

丁洛河置若罔闻,微笑着跨上哈雷摩托,戴上头盔,在寒冷的夜风里长长地呼了一口白汽:“走吧。”

昆西发动引擎,轰鸣声低沉如雷,撼动人心。

两辆摩托瞬间狂飙似的疾驰而出,碾过冰雪,越过路沿,并驾齐驱地冲上了香榭丽舍大道,朝着那金光璀璨的凯旋门掠去。

大雪纷扬,点点扑落在头盔的挡风玻璃上,自动融化消散。凯旋门的上空,万千烟火争妍斗艳,漫天怒放,就像梵高画里旋转的星轮,就像即将到来的飞碟与彗星。

丁洛河转过头,在那积满白雪、急速倒掠的树影与城市之后,在那滚滚流淌的塞纳河左岸,同样金光璀璨的埃菲尔铁塔正静静地矗立于漫天的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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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那将是他的巴别塔,将是人类与众神争夺骄傲与自由的地方。

当圣诞钟声敲响塞纳河两岸,一个壮丽的时代,属于英雄的时代,必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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