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答我的问题就是。”展飞含糊地道。
智清抿着嘴,好一会儿道:“智慧是我师妹,乃是我师,前任主持所收的最小弟子。”
展飞精神一振:“她如今何在?”
智清摇了摇头:“她已经圆寂十年了。”
展飞双眼霍然一睁,瞳孔因为他情绪的激烈变化而变成了竖瞳,不过一瞬间又恢复过来。
“这不可能!”他说道。
“确实如此,在鄙寺之中十年以上的师姐妹都知道此事……”智清叹息了一声。
展飞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然后又松开。
他心中满是惊疑,若智清没有说谎,他在大相国寺所见的智慧尼,在无忧洞中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智慧尼,又会是谁?
紧紧盯着智清,确认对方虽然有些心神不安,但并未说谎之后,展飞犹豫了一下:“将这位智慧尼的事情,都说与我听吧。”
“智慧师妹……原本是大家闺秀,不但生得极为好看,而且心灵手巧。只因家中遭难,又遇人不淑,故此才寄身佛门,拜入我师门下。”智清说道。
智清说到这,转过身,向着那些汴绣更深处行去:“请差爷随我来。”
展飞眉头微微皱起,心念一转,自己一身本领,似乎用不着害怕这个已经年老体衰的女尼,因此没有多少犹豫,便追上了智清的步伐。
两人行了约是三四十步,他眼前霍然一亮,那些遮天蔽日的刺绣终于不见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间屋子。
“还请差爷稍候。”智清回身道,然后独自进了那间屋子。
过了一会儿,她又出来,手中拽着一块丝绢。
“这是智慧师妹所织,请差爷过目。”智清道。
在她手中的是一块绢帕,展飞接过来一看,不由愣了一下。
因为这绢帕绣得有些特殊,其正反两面,并不是同一图案,而是各不相同。在其正面,乃是一幅鸳鸯戏水图,其中莲叶荷花之下,一对彩色的鸳鸯栩栩如生。旁边还有一首小诗,展飞虽然不通书法,却也知道这首小诗字体娟秀,极为出色。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展飞看完这一首小诗之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抬眼问道:“原来这位智慧尼还会写诗,此诗何意?”
原本智清看到展飞认认真真看着诗句,还看得连连点头,以为他精通文墨,却不曾想他欣赏了半晌却抛出这样一句话来。原本智清还想夸赞几句的,到嘴边的话只能拐了个弯,变成了苦笑。
“这是《诗经》中的一首诗,倒不是智慧师妹所作,大意么……与婚姻有关。”
展飞将绢帕翻了过来,在其后边,又绣着另一幅画,却是一个女尼,立于先前那荷塘之畔,只是荷塘之中,叶枯花残,鸳鸯也不见了踪影。同那一面一样,此面也有一首小诗:“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展飞看来看去,面无表情地将绢帕折好收起。
“差爷,这是智慧师妹留下来的……”见他收起绢帕,智清有些急了。
“我知道,正好带回开封府当证物。”展飞回答。
智清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这只是一块手帕,虽然极是精致,但其价值并不算十分高,所以她也只能默认展飞将手帕拿走了。
“我看她绣的和你们绣的不一样,你们这里的,正面与反面都一模一样,她绣的正反两面却不同。”展飞指了一下屋前悬挂的那些汴绣道。
“这便是我所说,智慧师妹心灵手巧之处了,我们所绣,针须穿透底绸,因此正反两面的针脚其实是一样的,所绣图案也自然一致。可是她却能绣出双面纹理……这一技艺,在她之后,再无人会了。”智清极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她究竟为何出家,又是如何死的?”展飞想了想,突然双眼一瞪。
他此时醒悟过来,自己从见到智清开始,似乎就被这位知客尼所诱导。她将展飞的注意力,转移到智慧尼的心灵手巧上来,却对智慧尼为何出家含糊敷衍,对其死因更是避而不谈。
这其中,必有缘故!
“呃……事关师妹私事……”智清有些犹豫。
“这已经不是私事了,你看那边!”展飞猛然指向东面。
在东方的天际,似乎少了些什么。
智清茫然看了一下,又满是疑问地望着展飞。
“开宝寺灵感塔,昨夜被毁,与智慧尼有关!”展飞道。
“不是说乃雷击起火,以致倒塌么?”智清却不相信。
展飞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有时候便是这样,真相反倒不如谎言更容易说服人。
他无奈地道:“总之事关大案,你休要隐瞒,这件事情太过重大,若你不信我,我回去禀报府尹,请府尹亲自来问你!”
搬出开封府尹,总算是镇住了智清,她眼神闪了闪,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她家原本是官宦之家,因为犯了案子,所以父亲被革职,原本与她说好亲事的未婚夫家,也因此毁了婚约,甚至……要将她卖为官妓。”
展飞听得眉目一张。
“她总算凭着父亲最后一点余荫,在鄙寺之中出家为尼,只不过她心气太高,因此和同门的关系……不怎么和睦。”
说到不怎么和睦时,智清有些吞吞吐吐。
“究竟怎么个不和睦法,还请你明言!”展飞沉声道。
“呃……寺中的活有些重,她富贵出身,不免不适,因此少不得抱怨……”智清道。
“你还在回避,我再说一遍,请你明言,当初如何不睦!”展飞打断了她的话语。
<!--PAGE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