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光的鸢尾花之海中,江酒终于找到了她的风铃姐。
她们拥抱,彼此倾诉思念。
风铃姐低声啜泣,江酒便轻轻为她拂去泪水,拍拍她的背告诉她不必再害怕,因为她来了,她要带她离开地狱重归上城区的温馨生活。
这是她曾对她许下的诺言,如今,她奉承诺而来了。
白冠之王却自始至终都没说话一句话,她只是无声地抱紧江酒,好像害怕江酒随时可能会消失。
又过了一会儿,她放松下来,开始跟江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聊上城区,聊地狱,聊两人各自的真实身份,并为此感到错愕与惊讶。
“原来……酒酒你是魔女吗?”
风铃姐问。
“对啊,不过一开始倒不是,后来经历了一切机缘巧合的事,就莫名其妙变成魔女了。”江酒无奈地说,“说起来我也没想到风铃姐你原来是地狱的承冠者啊。”
“那是我的梦,也是梦中的我,”风铃姐微笑着说,“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可你现在知道啦,你是地狱的承冠者,是白冠之王,也是我的风铃姐,所以跟我一起回上城区好不好?”
江酒轻声问。
她看着风铃姐的眼睛。
从盲女重新变为承冠者之后她也重获光明了,如今那对纯白色的眸子看起来慈祥而温柔,甚至有种近乎神性的悲悯。
可这样的一对眸子却悄然挪开了,不敢与江酒对视。
“抱歉……”风铃姐嗫嚅着嘴唇低声说,“我可能没办法跟你回上城区了,酒酒。”
“为什么?”
江酒垂眸,声音微微低落下去:
“还有,风铃姐你那天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就离开上城区回到地狱?”
她追问。
风铃姐有些慌乱,急忙解释道:
“是上城区——这些年上城区的神秘逐渐销声匿迹了,世界规则对我们这些外来者的压制也越来越严重,它甚至在主动排斥我的存在。”
说着,她的睫毛颤了颤,又低声补充:
“再说,一场梦维持了那么多年,也该醒了。”
“是么?”
江酒却不知为何忽然微笑起来。
“可我这次来不是听你解释的,也不打算跟你商量什么,风铃姐你是了解我的,现在这种时候我出现在你面前,大概只代表一件事……”
她俯身,轻巧地以两指勾起白冠之王的下巴,低声却足够斩钉截铁地说:
“——我要带你回上城区,谁也拦不住我。”
地狱的承冠者被迫与江酒对视。
祂看到了少女眸中的坚定与决意。
或许这时候她应该感到无奈的,可不知为何,她却只能一边微笑一边流泪。
“好。”
风铃姐说着,抓紧了江酒的手,缓缓贴在脸颊上,闭上眼,感受着那温暖柔软的质感。
她与江酒拥抱,又被江酒揽住腰,缓缓从花海中扶着站起来。
江酒抽出魔杖,以魔女小姐之前传授给她的办法,自虚空中刻下如尼文字,然后借助独属于她的力量,就像每一个唯心主义战士一样,打通地狱与上城区之间的道路。
但一切注定不会如此顺利乃至于风平浪静。
在察觉到她的意图后,鸢尾花海忽然暴动起来。
平日优雅安静盛放的它们化作了天灾般的魔物,就像是在上城区白冠之王的梦境即将毁灭时那样,纯白鸢尾花的枝条抽搐着,疯狂自大地之中汲取养分,生长出尖刺与触手般的坚韧藤蔓。
“母亲……母亲……”
它们的花瓣开合,露出其中宛若人面般的精魄,表情苍白而僵硬地呼喊它们的神,它们的承冠者,它们的白冠之王。
江酒看到风铃姐头顶花冠上那朵鸢尾花不知何时也绽放了,露出被隐藏于花瓣后的人脸。
它在哭泣,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无辜且纯真地流下泪来。
于是白冠之王的表情便恍惚了一下,接着露出极富有神性的安详微笑。
“我要……要留在这里……酒酒……它们……它们需要我。”
江酒便恍然。
“原来如此。”
她低声说着,低头看向脚下这片仿佛无穷无尽的纯白鸢尾花海。
在漫长的时光中,在承冠者的辉光滋养下渐渐蜕变出了灵智的鸢尾花们不愿失去母亲的宠爱,由本能催生出贪念,于是于是向白冠之王发起了名为爱的叛逆么?
它们以身躯封锁了这处世界,也正是因此外界的地狱千年以来都未曾有过白冠之王的传说。
它们送给承冠者那顶花冠,却通过花冠经年累月悄无声息地扭转承冠者的认知,妄图以此获得永恒的宠爱。
也正是因此,风铃姐才会对她说不能跟她一起回到上城区这种话吧?
——因为不知何时,她已有了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片鸢尾花海的本能。
江酒想着,又抬头,看向那棵屹立于鸢尾花海中央的巨树。
“是你么?风铃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