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有窸窣轻响。
好像是树叶在微风吹拂下摇动,听起来便有股岁月静好的味道——大概是因为会让人联想到恰到好处的阳光透过枝叶遮蔽碎碎地照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阴影的缘故吧?
可鸢尾花海是不应该有风的。
自祂来到鸢尾花海,不知多少年以来,那里一直都死寂得像是墓地,而祂大概便是无光墓地中孤独的守墓人,沉眠于古树之下,守望着那片鸢尾花海。
但如今那永恒不变的孤独似乎被打破了。
白冠之王缓缓睁开了眼。
祂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虚弱,甚至于挪动一根手指都颇为困难。
仿佛王冠破碎,身为承冠者的位格被燃烧殆尽,于是便只剩下单纯的躯壳,虽然还残余有一定的力量,但已不足以触及上城区防御机制的阈值。
祂不会再被上城区驱逐了。
可……为什么?
或者说发生了什么?
白冠之王茫然地起身。
祂以真身降临上城区,而非之前残缺的代行者之躯,自然不会再有眼疾这样的困扰,所以祂便能无比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一切光景。
是花店。
祂在梦境中生活了二十多年,却几乎从未亲眼目睹过的那家花店。
恍惚中白冠之王忽然想起沉睡前祂所听到的,江酒的声音:
“……我要带你回上城区。”
她如此向祂宣告。
于是,在漫长的沉睡过后,祂便如江酒所说那样回到了上城区。
江酒实现了她的承诺。
可她人呢?
白冠之王踉跄地穿过花店大厅,想要出去找江酒——失去了承冠者的位格与力量后,祂如今几乎与普通人类少女没什么区别了。
祂有些不知所措。
但就在祂即将走出花店的瞬间,祂听到了江酒略有虚弱的声音:
“风铃姐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呀?”
祂下意识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在花店与后面祂住处的门里,江酒正戴着隔热手套,端了只瓷碗走过来。
她看到白冠之王醒了便露出笑容,朝祂亮了亮手里的瓷碗:
“醒啦?醒了的话就来吃饭吧风铃姐,我把饭都做好了,还炖了你最喜欢的排骨莲藕汤。”
白冠之王沉默。
一切的质感……不管是视觉嗅觉味觉又或者触觉,都忽然变得如此真切。
祂忽然觉得从前在花店的生活真的就只是梦境,而如今看到花店中绽放的花朵,闻到厨房那边传来的饭香,听到江酒的呼唤声……
好像梦醒了。
如往常一般,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好,我来帮你盛饭。”
她说。
……
“你会恨我吗,风铃姐?”
江酒枕在风铃的腿上,忽然轻声问。
“可我为什么要恨你呢,酒酒?”
风铃垂眸,披散了纯白的发丝,反问。
“因为我无视了你的意愿,烧光了鸢尾花之海,强行把你从地狱带到了上城区,又剥夺了你承冠者的位格,抹除了你的力量——这样的我,好像无论如何都罪不可赦吧?”
江酒说着甚至忍不住苦笑起来。
而风铃却只是平静地与她对视,宛若做出宣判那样,她微笑着以冰凉的指尖点了点江酒的眉心,命令:
“那便承担起责任吧。”
“……责任?”
“对啊,既然对我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那就对我负起责任吧,酒酒。”
“……”
江酒愕然,忽然释然地笑:
“你还是这么温柔啊,风铃姐。”
说着,她点头,安心地闭上眼:
“不过自当如此,放心吧,我会对你负责的……只不过我现在有点累了,所以能让我休息会儿吗?”
“嗯,当然可以,酒酒你放心睡,姐姐在呢。”
“那,晚安?”
“晚安。”
……
在更晚一些的时间点,江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酒吧。
她似乎并没有再来杯酒的兴致了,而是径直穿过大堂,从魔法壁炉进入魔女之家。
可她却没有如愿回到自己的房间——因为在此之前她遇到了一脸阴沉表情的魔女小姐。
“跟我来。”
她对江酒丢下这句话,便转头向走廊尽头属于她的房间走去。
江酒苦笑了一下,跟在魔女小姐身后,缓缓走了进去。
然后她便听到了来自主人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