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之灾暂且告一段落。
伊甸站中似乎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秩序,没有了生命威胁和冷不丁会突然响起的诡笑声,工作人员们终于可以安心地静待神秘洪流结束,或者上城区派来的救援队到达。
可即便如此,程烟与东方鸿的死仍旧给所有人都留下了心理阴影。
有些东西永远被改变了,有些东西永远离去不可能再回来了。
尽管没人主动提起,但是所有人的情绪都不约而同低落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于整个伊甸站都陷入了沉闷的气氛,说话都会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虽然黎明的曙光已然浮现,但那漫天的阴云仍旧尚未散去。
而生活在被阴云覆盖世界的伊甸站全体工作人员自然不可能轻松起来。
可为什么不觉得轻松呢?
何止不轻松,甚至还会觉得有更大的阴谋在酝酿,有时候从遍地光明的走廊走进没开灯的房间,即便明知道恶灵已经被消灭了,但还是会忍不住打个哆嗦,遍体生寒,觉得有什么不可知的怪物隐藏在阴影之中。
桑落躺在浴缸里默默地想。
似乎是遗漏了什么?
是很关键的东西,但偏偏无论如何……不管怎么样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
她已经独自复盘好多次了。
从恶灵出现开始到恶灵被消灭,中间的所有细节,每轮逻辑推理,包括观测者原则的建立过程和支撑着它的具体论据。
越回想她越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大家不约而同地忽略掉了。
可……
到底会是什么呢?
难道恶灵其实并未被消灭,它还无声无息地游**在伊甸站中,打算等待所有人放松警惕,再直接把他们一网打尽?
桑落往下缩了缩,尽量把整个身体都沉入热水中。
她忽然觉得身体有点发寒。
但桑落忘记了有个概念叫墨菲定律。
越害怕它发生的事,它反而越可能发生。
比如她担心恶灵其实没死,于是她便忽然听到了从浴室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声:
“嘻嘻嘻嘻嘻……”
“……”
桑落下意识抓紧了浴缸边沿。
她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全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脊背发寒瞳孔紧缩——然后她本能地转头看向浴室门方向,死死盯着门把手。
是尚未死去的恶灵么?
可好像不对。
如果是恶灵的话,浴室会从赫尔墨斯的控制系统中离线,里面的全部电子设备都会被影响,灯光会熄灭——不对,灯光熄灭是为了让观测者们无法互相观测,而如今浴室里只有桑落一个人。
所以其实并不需要让浴室离线,就像程烟和东方鸿的死因一样,只要不处于赫尔墨斯的注视和其他人的视野范围中,恶灵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死她。
桑落迅速想通了这点。
她几乎是颤抖着缓缓吸了口气,然后看着浴室门被解锁,推开。
有纤细窈窕的人形轮廓浮现在浴室的毛玻璃隔板上。
“?”
桑落愣了愣。
然后她咬紧了后槽牙,忍不住骂:
“江酒你要死啊,跟我开这种玩笑?”
而从浴室门外走进来的江酒一边微笑着拉开玻璃隔板一边疑惑地问:
“啊?还真吓着你了啊,我还以为桑落姐姐你不会怕这种玩笑的。”
然后她解开身上围着的浴巾,随手给丢到旁边,接着小心翼翼跨进了浴缸里,在桑落对面舒舒服服地躺下,泡在热水里,甚至像猫猫那样惬意地眯起眼,满足地叹息。
真是不见外啊。
桑落头疼地想。
偏偏她还真的很难对江酒生出什么厌恶感。
因为江酒很清楚怎么做才最讨人喜欢。
例如现在这种情况,她知道桑落不喜欢她开的这玩笑,于是便很快睁开眼,好奇地问:
“恶灵不是已经被消灭了么,怎么你还这么忧心忡忡的,会被这种玩笑吓到?”
说着她又上下打量桑落,不无促狭地调侃:
“桑落姐姐,你刚刚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只炸毛的猫啊。”
桑落闻言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
“恶灵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我在上城区参加各种行动,也亲手杀过不少恶灵——但那都建立在确切的情报基础上,现在伊甸站里的恶灵对我们来说几乎都是完全未知的……”
“更何况,我觉得这次的事情还没被妥善解决。”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江酒,把这两天困扰她的猜想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我们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桑落原以为她这么说江酒就会严肃起来的,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江酒依旧满脸慵懒。
“我知道啊,”江酒说,“我们确实遗漏了很重要的事。”
“而我就是为此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