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诞夜开始春城就下起了细碎的小雪。
纷纷扬扬宛若从穹顶撒下的细盐,当然也可以说未若柳絮因风起,总之这场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好长时间,满打满算都差不多要一星期了。
阴云密布,看不到太阳,地上积了足足有三十几公分的雪,踩进去几乎能没过小腿,早些天路上还有汽车行驶,可如今交通系统已经几乎全部因恶劣天气而瘫痪,虽然经常能看到扫雪车在工作,但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
雪还在下,并且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
“主人您给说说,为什么这场雪会下这么长时间呐?”
缩在壁炉旁那架躺椅上的江酒拽了拽稍微落下去的毯子,表情很是安详地随口问。
在吧台旁坐着翻看一本魔典的魔女小姐抬起头,沉默片刻后回答:
“不知道。”
“不知道?您怎么会不知道啊?您可是伟大魔女,甭管怎么着都应该要比天气预报靠谱吧?”
魔女小姐闻言也下意识往酒吧门方向看一眼,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实的木板落在门外的冰天雪地中。
似有惘然。
她又重新收回目光,低头翻了一页,平淡地回答:
“术业有专攻,就算我是伟大魔女也不一定什么都懂……毕竟伟大魔女跟全知全能的存世神明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
“这样啊。”
江酒轻轻点头,闭上眼,像是快要睡着了,小声嘀咕说:
“天生异象,大雪封城,怕不是又要有什么妖孽降临人间啦,快看看快看看,天上是不是七星连珠了?”
“虽然七星连珠这自然现象在神秘侧那边的确有一定象征意义,但现在并没有七星连珠,而且在被科学光辉照耀的上城区,就算七星连珠也不会有你说的什么妖孽降临人间。”
魔女小姐一边无情地纠正江酒的说法,一边悄然自吧台旁消失从躺椅边出现。
她站在江酒身旁,微微弯腰低头,乌黑发亮的长发便随之倾泻,几乎落在了江酒的脸颊上。
但其实还没有落上去,所以江酒完全没有察觉,江酒只是略微惊讶地感慨:
“这样嘛……我还以为那什么……天命之子出生的时候会跟电视剧小说里描绘的一样,天生异象呢。”
然后她又用相当正经相当严肃的语气吟诵道:
“我亲爱的主人,就像你出生的那天,整个上城区的人类都在低语着你的名字……”
江酒刚说完这句话就被魔女小姐抽出魔杖敲了敲头。
魔女小姐没用上多大力气,所以并不算疼,但即便如此江酒还是装模作样地痛呼,然后睁开眼,委委屈屈地问:
“主人您干嘛突然敲我的头啊,很疼诶,而且万一把我敲傻了怎么办,难道您更喜欢整天阿巴阿巴流口水的白痴?”
魔女小姐缓缓收起魔杖,瞥了江酒一眼,低声说:
“我为什么敲你你心里有数,别以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嗯?我说什么啦?”
还在装傻还在装傻。
坏女人她还在装傻!
魔女小姐实在懒得再搭理死性不改嘴硬的江酒,于是重新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继续看她那本魔典。
江酒见魔女小姐不理她,便颇为失望地眨眨眼,不过也没死缠烂打,而是像在碳火旁待久了快要化成水的冰球那样,几乎完全变成了躺椅的形状,懒洋洋的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冰冷冬日里最让人觉得舒服的是什么?
是少见的融融暖阳,是外面下着雪屋里壁炉火焰升腾烧得正旺,是在滴水成冰的清晨喝上口放了好多好多羊油辣椒的热汤。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美好的事果然还是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大被同眠!
不过……
江酒忽然像只企鹅一样抬起头伸长脖子,看向吧台边坐着的魔女小姐。
这世界上大概从来就只有主人向自家小女仆提出陪睡命令的情况,没有女仆向主人提出陪睡请求的道理——当然江酒觉得她如果跟魔女小姐说我要同你困觉的话,魔女小姐恐怕也绝对不会拒绝。
毕竟有哪只大尾巴狼能拒绝得了送上门的小绵羊呢?
虽然魔女小姐并不是大尾巴狼,江酒也绝对不是什么小绵羊。
下克上下克上!
江酒可太喜欢下克上的调调了。
她向来觉得让魔女小姐这样的冷淡美人产生剧烈的情绪波动是很有趣的事,只不过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所以可以挑逗但不能太过分,不然魔女小姐也容易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做出些了不得的事。
比如……
江酒轻轻打了个哈欠,抬手,抹去眼角本能性溢出的那点泪水,接着趴在躺椅的扶手上,提高声音问魔女小姐:
“主人主人,魔女怀孕了之后的表现是不是跟人类差不多啊?”
正打算翻页的魔女小姐愣了愣,下意识皱眉。
虽然她不懂江酒这时候突然问这个干嘛,但还是为江酒解释:
“有一定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懂了,那我现在每天都一动不想动,还这么嗜睡,就跟正常人类孕妇一样——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偷偷像之前说的那样,让我怀上魔女蛋啦?”
“……”
魔女小姐有点麻了。
她忍不住松开手里的魔典,转眼间便忽地出现在江酒身旁,伸出手捏住江酒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