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一开始,建造歼灭炮的计划就是为真正的【加法】执行做准备。我先一步知道灾厄的本体并非南256方向的那颗星辰,而是我们这五十年来亲手建造、摄取的一切。想要彻底消灭它,唯有先彻底消灭我们自己。”
“但我也清楚,任何人都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即使面对绝望,生命也会本能地想要求得生存,哪怕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我下令封锁了消息。”
“想藏住一棵树,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放进森林。当真正的【行动代号·加法】正式进入筹备阶段,为了掩护它的进行,我说了谎。”
“我对外宣称【加法】的目标是建造一门击落星辰的歼灭炮,而这个消息对恐惧末日降临的民众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他们很快就展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各类物资、技术、人才、知识都汇集到了天空城。尽管极乐还在不定时地吞噬生命,可人们的脸上却逐渐恢复了笑容。”
“……人一旦有了希望,行动就会变得积极。他们相信自己的劳动能换来更加美好的明天,只要将那颗灾厄之星击落,自己就能回到过去幸福的生活中去。”
“然而,支撑他们的希望只是一个谎言。”
“等待他们的只有足以毁灭一切的黑焰与终结。”
“……”
讲到这里,恩佐斯又停顿了很久很久。从那泛起丝丝波澜的语气中,伊谛普斯能听出这位指挥官心中无比的压力与煎熬。
“为了增强歼灭炮计划的可信度,我每日都亲自主持相关的建造工作。随着歼灭炮渐渐成型,现场的气氛也越来越热闹积极。人们白天努力工作,夜晚载歌载舞相互鼓励。在这末日临近的危机之下,生命却迸发出更加璀璨的火光。”
“唯有我,每日都会被噩梦惊醒。每次看到人们笑着向我问好,心中的愧疚感就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湮没。”
“我清楚让这些人们如此积极的唯一理由就是【希望】二字,然而这个希望却是我编造的谎言。我更清楚即使建成了那门大炮也不会对他们的结局有一丝改变,为了毁灭灾厄,这辛苦得来的一切都将化为灰烬。”
“我不禁开始问自己,让这些人去做徒劳的努力真的正确吗?对他们隐瞒真相真的公平吗?在最开始是不是就该开诚布公,让人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事已至此,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无论出发点为何,我,恩佐斯,已然犯下了欺骗全体知性种族的不可饶恕的大罪。这罪行无法用任何刑罚衡量,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这甚至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谋杀】。为此,我愿意接受任何审判。”
说到这里,恩佐斯像是活过来似的,那双坚毅中闪烁着疲惫的双眼直直看向伊谛普斯:
“后来者,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既然这段录音被你激活,至少意味着世界依然存在,我们的计划应该成功了。”
“我是一个罪人,这点无可争议。但请你记住,那些参与歼灭炮建设的人们,他们都是英雄。他们从未屈从于灾厄扭曲的答案,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仍在努力的抗争。”
“尽管没有荣耀加身、甚至连名字都被历史遗忘,但他们从未放开过抓住希望的那只手,也从未将目光从未来上移开半分半毫。”
“这样光荣而伟大的生命,绝对不像灾厄所说的那般毫无意义。”
“……审判我,赞颂他们。”
“再会,后来者。”
“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