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种花人直挺坐起,尘世的累赘在他脸上渐渐散尽,他渐渐露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人的一生,最后能沉淀下什么?或许永远只有面临死亡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得到。
“花儿!我有一宝,举世无双!”老种花人抖擞说着,忽然把手伸进了裤子里,从那种地方摸出一件用粘乎乎的黑布包裹的不明物体。
花儿愣住了,那种地方不但是他爷爷的储物之处,还是他爷爷的藏宝之地,而那藏物取物的神奇手法,堪称举世无双的神技。
老花痴看着黑布包裹的物体,脸上如回光返照般神采聚集。
花儿猛地将目光移聚到这不明物体上,满脸紧张严肃,因为他能感觉得到,有一阵腾腾的惊天灵气自那黑布之下剧烈喷薄,扑鼻而至。花儿于是摒住了呼吸,期待着他爷爷藏于裤中几十年的无双至宝的庐山真面。
“仙器?神功?哼!在此物面前,不堪一击!”老种花人的声音怪异得如同忘乎生死般豁达超脱。
这么厉害的东西!花儿猛地打了个寒颤!无言,无语,无表情。
这个懂得孤城剑法的神奇爷爷眼中的无双至宝,想必有毁天灭地之神力?花儿想着,越发觉得神圣肃然。
“人间!天下!在此物面前,哈哈!不值一提!”老种花人说得越来越离谱了,表情越来越神圣。忽然,他用颤抖的手猛地揭开了那块黑布。
冷汗爆发!花儿的眼睛暴睁得如同两个鸭蛋,他哪里看到什么无双至宝,他明明只看到一只女人穿的绣花鞋。难道是他看走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看,那不只是一只绣花鞋,而且不是一般女人能穿的绣花鞋。普通女人穿的绣花鞋,鞋面上往往绣的是锦绣珍禽,而眼前的这一只,居然绣的是一个背对人世的**,这种鞋,通常只出现在一些很特殊的场所,比如青楼。可是,无论青楼红楼,都无法跟无双至宝有半丝的联系啊!
老种花人立即看出了花儿的心思,不急,他决定用一番极其清晰透彻的解释来消除花儿的疑惑:“花儿!天下女人的心情,多半取决于她脚上鞋子的舒适度,鞋子舒服,她这一天的就会莫名其妙的快乐,鞋子不舒服,她这一天就会莫名其妙的不快乐。可惜大多女人往往由于过分虚荣,为了美观而折磨自己的脚,女人的鞋,一般都不会很舒适的。”
这又是什么荒唐不堪的解释!想不到一个历经沧桑的老种花人,尽头处,回味的并不是人间天下,并不是大道真言,而是一只简单的女人的鞋子。
人生,什么才是至宝,或许真的只有临死之人才能悟透!
老种花人一番自认为清晰透彻的解释之后,花儿却变得更疑惑更骇然。
老种花儿于是想进行一番更清晰更彻底的解释,但是,天用凌乱的雪来告诉他:该走了。又一阵风,把他手中的绣花鞋吹落在花儿的**,他最后笑着说出的一个字是:“花!”
什么是花?是否是那“念君夜夜花满溪”?什么是痴?是否是那“怨君年年泪满城”?
什么是人?什么又是人生?
花儿还太小,他还不知道,但他却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眼泪!
风依然在萧萧,吹落花儿的眼泪如雪乱。
雪泪之中,不知道为什么,花儿仰头对天,一阵大笑喷薄而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骤然爆笑,如雪山崩塌;忽转凄然苦笑,如冰雨入梦;再是三声藐视天神般的狂笑;又变一阵沧海桑田般的沉笑……嘲笑,冷笑,苦笑,狂笑,佯笑,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笑。
人间第一神笑自此诞生!
哭尽笑尽之后,花儿想起了老种花人的话,便拖着憔悴的身子来到了后院,找到了那棵开不败的念君夜夜花满溪。奇怪的花不停地绽放,不停地凋谢,如一位哭泣了千年女人,临者心碎,闻者断肠。
花儿扒开堆积三尺余厚的花瓣和积雪,地面上露出一个略微起伏的土丘。想到爷爷将长眠于此,花儿擦着脸上的泪水,一锄锄刨开那奇怪的土丘。
荒土刚刚刨开三尺,一只雕龙镂凤精美无比的白玉棺材露了出来,令花儿大吃一惊。那棺材很宽很大,而且是极其罕见的双人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