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城-第9章 疯癫的水惊秋(1)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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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疯癫的水惊秋(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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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水青有关吗

凤凰山麓下的芦苇地里新起了一座坟。

对于死亡,在这个千年农耕的古老村庄里,这个主题的宏大显然不存在。对他们来讲,生和死就是一条蓝河的距离而已。生的时候去蓝河里汲水洗个满月澡,死的时候在从蓝河里汲桶水,在身体冰冷僵硬前,匆匆洗个手和脚,然后,活着的人在河那面,上山、赶坡、调笑、忙碌、打斗,而死的人,静静地躲在河这面的一抔黄土里,默默看着活着的人,上山、赶坡、调笑、忙碌、打斗。一个身体力行着,一个意念力行着;一个动的,一个静的;一个衣着花红柳绿,一个坟头清明吊子;一个奔跑行走,一个招魂纸幡。生和死变成了日日对望的两兄弟,一个迎头追赶太阳,一个俯首投身大地。

生和死相比之下,生是忙碌的、苦难的、承重的,死是清闲的、无感的、轻飒飒的,要说生比死好,就是生是动的,而死是静的,至于静和动的生活,完全看个人喜好罢了。所以这里人死了,大多很少真的哀伤,他们劝慰人时,常会说,“不难过,死了也好,去那边享福去了。”

当我茫然的在死亡面前不知所措时,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我被一根光明的绳索从哀伤的河流里打捞了出来,很快就抖擞起了精神。

我的父亲用钢錾狠狠地捅向了自己的心脏,就在贵桃家门口。

他死之前,疯癫了一阵子,而疯癫之前他又哀伤过一阵子,我不知道这和他的疯癫到底有没有直接关系,我只能把我能忆及的千丝万缕,尽可能地呈现出来。

这哀伤源自于水青的离家出走。

那一晚水青被打后,彻夜未归。

家里都认为她是赌气走了,或者跟人跑掉了,兴许就是那个货郎也不一定。

似乎水青的出走,仅仅是一夜之间的一个命运的偷袭。

可是,这只是水青两年后真正出走的一次提前演练而已。

水青已经正式走了大半个月,可家里依然战火纷飞。

秦凤凰痛哭了几场后,又开始咒骂,咒骂水青生来就是讨命鬼,甚至她的气管炎、百日咳、营养不良、乃至后来的肾炎,都成了其劣迹斑斑的罪证,证明水青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讨债而来。我固执地以为,这样想和这样咒骂,能减轻做母亲的疼痛,偶尔这疼痛来得紧时,秦凤凰还会把愤怒转嫁到贵桃身上。

“若不是她勾搭那个货郎,要不是那个货郎引荐个照相师,水青就不会因为一条花裙子跟人跑了?她就是设计来迫害我们家的,她跟我今生有冤前世有仇,我欠了她的,我跟了她的男人结婚了。”

秦凤凰口不择言。

“水青第一次离家出走,你说是为了一条花裤衩子,现在两年后再出走,你又说为了条花裙子,为娘做母亲的,也亏你想得出。”夏云仙抱着自己的猫不置可否,“水青自己身子轻贱,就莫怪别人的好。”

秦凤凰听了婆婆这样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水惊秋在一旁不言不语,她气急败坏地走过去,又对着水惊秋一通狂吼,似乎她要撕裂这个男人的心,去清醒他,让他看在女儿的份上惩罚这个肮脏的女人。

水惊秋只是木木地倒在炕头,捧着水青留下的衣物,流着哀伤的眼泪。

而秦凤凰转头去了后院的茅厕挑了一桶粪便就冲了出去。

“她又使这一招。”

那一年,水青被打后只是跑出去了三天,后来又自己回来了,她没有和任何人私奔,十三岁的年纪哪里晓得什么是私奔。

可是秦凤凰当时就挑起一桶粪浇了贵桃一门,并破口大骂了起来,水青是回来了,倒是让水青的出走在村人的口水中,变得形形色色起来。

回来后的水青愈发沉默了,这一沉默,就是两年。

两年后据说村里又来了一个照相师,有人看见水青跟他在蓝河的岸边一棵柳树下照相,穿着一条花裙子,和秦凤凰撕烂的那条底裤一个花色。那是水青留给普化最后一个影子和话题。

对于水青的这次出走,秦凤凰的反应一如往常,可我奶奶似乎对这样的变故早有所料,她一边嘟哝着“该来的就来,该走的就让走吧”,一边摇摇头走掉了。

一会儿秦凤凰回来了,满身污秽,臭不可闻。

她挑着粪桶是要给贵桃泼门,可还没走到贵桃家门口,脚下就被人使了绊子,反倒自己泼了自己一身,是谁绊她的,自己也没来得及看清,只好哭丧着回了家。

她回家就去天井舀水,洗得满院子臭不可闻。

水惊秋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笨拙的女人,他忽然就陷入了某种哀伤,并且这种哀伤一旦挂到了脸上,就一直没有卸下来过。

他开始时不时地就垂些泪下来,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事情。在他的眼界里,似乎能走的路越来越少,他时常陷入自己的悲伤中,那如秋水的悲伤,让他日渐消瘦。

最终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诞生了!

2疯癫之前

谁也没想到,就这个午后,水惊秋却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忽然疯癫了。

刚和母亲谈完的水惊秋就靠在四合院的碌碡上,对着没有太阳的天空失魂落魄。

下过雨的屋檐,吊着很多水滴子。这些水滴有气无力地滴在天井走廊的石槽上,“滴-嗒—滴-嗒”,沉沉闷闷地溅起带泥的水花。一个一个脏着小脸笑,垂落在地上,小小的魂魄麦仁儿样四散开,旋即,化了,不见踪影。

一只蜘蛛从他的头顶爬过,一根丝挂在了那里,这银亮的丝,总带有阴戾之气。

他睡着了。

睡眠里,有条蛇盘在屋顶同他说话,囫囵话语,像唱着一首无音的歌调。他竭力张开耳朵去听,却梵音全无,只听得到无骨的儿拍打房梁的声音。这声音让他浑身发紧,尤其当那蛇俯首死死盯着他的鼻梁看时,能清晰地感知到某种惶惶正在头顶上方盘旋不停。这时,突然蛇信子一抖,他即刻就感到沾满了**邪之语的古咒扑面而来,身上的凉气不由得从胸口轰然炸开,沿着臂膀向下,一寸寸,然后势不可挡地浸**全身而去。

他拼劲全力坐起来,急切切地喊,停下!

喉口被锁住了,塞了木条,出不得声,只逼得眼珠暴起,要流出血水来了。

隐约地,人暮老、鬼清算的征兆不停闪现在他眼前。徵徵战鼓,也在眉梢下眼皮底敲了起来,可他左顾右盼却不知敌人身在何方,更不知这冥冥中的敌人因何而来,无法掌控,穷凶极恶。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古秦腔又在这时候唱了起来,是很少见的苦腔《长门赋》。水惊秋看到了一个白衣的女人站在高高的门楼上,那女人的脸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看得清楚,满含幽怨。她拖着长长的青绿水袖,直冲着他迎面甩过来,满眼是那青苔一样潮湿的水绿色,一波一波的在他的面前凌厉的飞舞,随时都要抽打下来。他想往后退,可双脚被锁住了一样,只能眼看着那些波纹一圈一圈的向他荡来,一个个夺命索一样,发着蹭亮的光。

就在这时,“嘡—嘡——嘡”,尖刀一样的云板声穿破庭院而起。

“吱纽”一声,门开了。

秦凤凰习惯性地劈头扔下上工回来的镢头,砸向了水惊秋身旁的积水瓮。

水花溅了一身!

水惊秋从混沌状态中猛然大醒,是敲门声?还是死人的云板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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