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忆自己的童年,寻找关于道德的冲突。
接着我以第一人称叙述,似乎自己已变成了他人,一个还不懂“道德”的孩子。
在我未成年的时候,一天,我一时兴起,剪掉了我家猫背上的毛。
记得那只猎(名叫玛特尔)当时又是尖叫又是哀嚎,从我的手中拼命挣脱开来,夺门而去,从此不见踪影(我母亲曾用很肯定的口气告诉我,尽管玛特尔躲了我好几天,但不会跑得太远)。
当我突然悟到,我做的事为一个生物带来了巨痛,而我并没有权利这么做的时候,那种震惊与反悔至今记忆犹新。
我把这件事改写成一个虚构的事件:猫尖叫着,在燃烧的树叶中来回猛冲,终于冲出了火焰。
它浑身冒着烟,飞也似地跑了。
主人公喝醉了酒似的穿过公园,逃之夭夭……索尔的母亲瞪着索尔,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她不相信是索尔站在那里,女儿竟能作出这种事。
“你做什么了?”索尔的母亲问。
“我把玛特尔放到火里去了。”
“为什么?你怎么能做这样可怕的事情?”她盯着索尔,双手抓住钱包。
钱包上有几道新的抓痕,索尔想,恐怕是玛特尔用它愚蠢的爪子干的。
“我不知道。
她惹我生气了。”
母亲转过身去,背朝着索尔,然后转过身来,眼睛又一次直瞪着她。
“你听到它尖叫了吗?你知道它有多痛吗?”“可它不是我。”
索尔说。
“可你刚才,刚才说,‘我把玛特尔放到火里去了’。”
“没错,”索尔说,“但受伤的不是我。”
是索尔激发了这个故事。
当她感到受了威胁,惟一可做的“正确”的事,就是在她的世界中重新建立秩序,别人付出的代价与她是不相干的。
危机、危险、恐惧和压抑我们都曾经历过一些,记忆里的东西总是能派上用场,这令人吃惊。
不是事件本身,而是我们经历它的方式。
八岁时我曾被一只看门狗袭击过。
它锁在仓库后面,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当我走向它时,它正在吃东西,那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30年后,我写了一部小说《宠爱》,讲一位小姑娘被学校里一个同学殴打。
我用到了“记忆”,那正来源于被狗袭击的感觉。
……她立在操场上,感到自己很渺小。
鲜血缓慢地从她的鼻子里流出来。
脑袋上的包破了,沾满灰尘,上面的头发凌乱不堪地扭结着……莎拉转过身去,直冲着人行道,开始一步步挪动双脚。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定已经碎成了千百块,只是因为皮肤裹着,才没掉下来。
她很感激自己的皮肤,如果她的身体在人行道上当众碎掉,那一定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挣扎着走上人行道,经过邻居的房子,就算她遇见了熟人,后来也什么都记不得了……她走近自家的前门,希望穆莉尔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情况。
她知道,父亲晓得该怎么做,可他在上班,母亲也是。
她伸出手,抓住门把,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
她想,如果自己一直这么抖下去,皮肤一定会撑不住了。
她打开门,尖叫起来。
如果你要塑造一个具体而详尽的人物,你一定会使用个人的记忆,还有你的想象,把人物放在你设置的环境中,让他面对别的人物,想象他们该如何反应。
就是这些受控的舞台冲突:人物与人物,人物与生活中的事件,给我的故事最好也是最出乎意料的结果,大家称之为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