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一阵惊叹,齐望向船二。船二惊慌失措,大叫道:“不关我的事,只因我一时贪杯,在家里胡言乱语,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否隔墙有耳呀!”如此胆小之人,会是杀人犯?这堆老人们眼老昏花,多是凑热闹之人,如今见风使舵,有望向啸天,看他如何答辩。
“大家都听到了,段氏与船二不熟识且无其他任何关系,而船二与段兄更是有兄弟之义。那且问船二,当你久候段兄不至而亲自到其家询问时,何以开口就叫段氏开门?是你以前说的全是假话,还是--你根本就知道,段兄他不--在--家?”
全场哗然,怒目船二,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船二登时滩坐在地,哭叫着对不起一家老小,让他们丟了脸,道:“法官大人,小人死罪,不该欺瞒长老会和大人,我确实对段氏早有他心哪,起初真的是人言可畏,我有不得已呀!”
段氏怒目而起,起身一半,急火攻心,颓然倒地。
啸天叹口气,道:“不得已?不得已杀了段兄?”
“不,我没有,段氏爱夫深切,而我家中又有河东狮,杀其夫又有何用?”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长老们面露恍然大悟果不其然之sè,姜怎么着还是老的辣呀!
“这样啊,那你就看一下抬进来的东西吧。冰中冻的正是段兄的尸首,事先法官大人已经验过,打捞自你停船的位置,他身负巨石,沉于水底,身系之绳,乃是你船上的缆绳,由此明显的断口可证!再者,段兄的邻居证明凌晨有鸡飞鸭鸣的大动静,而在你的船上正有此方圆十里独一无二的鸭毛一片,这又当何解释?相信嫂子细心,不致收鸭毛于包裹,偏又是托你事先带到船上,,我想你不会一时好奇顺便把根鸭毛带着到了船上却随手一丟自此完事了吧!还有,很不幸,前两天有雨,这块石头所放之处为湿泥,正好印下了几根指头印,偏偏和你的指头吻合,来来来,咱们比一比,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
“判他死刑!”长老们忽然间目光锐利起来,迸发出了青年人才有的激情和疾恶如仇,空前奇迹的有了异口同声的声音,如此jiān人,如此狡猾,如此无视长老会的存在,喧闹声暴起,如炸沸了的油锅,完全淹没了场下人其他的声音。
别人也许没有听到什么,但是啸天听到了,他听到船二喃喃地讲到:“女神,你骗我!骗我!”没有征兆地,船二眼神似乎一呆,恍若变一个人,嘴角一动,口中喷出一口血,他咬舌自尽了。全场肃然,除了船二家人疯一般哭叫着被jing卫拖出了法庭;毫无表情,啸天走道船二身前,放下火灵的银两,替他合上了一双睁得圆大的充满恨意的眼睛,道:“虽然你死有余辜,但罪却不全在你,是我大意了!”
“小叔,谢谢,”少妇走上前欠身施礼,脸上泪痕犹在,是一种凄美,不可抗拒的凄美。啸天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路上闲谈的时候火灵曾经有意无意提过,风雅世界特别重于恩情(实际上确切来讲这属于奴隶制的另一种表现),大恩之后,不必言语,被施恩者便是施恩者的私有财产了;可中原人自有中原人的作风,密语传音于火灵,要借手一用,心里却已断定火灵的反应,那火爆、冰冷且挑衅的表情,已是足够了;火灵一愣,想及自己的身份,便yu拒绝,但是好像又有什么感悟,似有所受启,微一点头,鼻子一翘,嘴巴一噘,双手往腰间一放,斜着眼看他。
是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居然可以另一个来自王城花都的贵族女子放弃矜持和仪态,显然是小情人发飙,只是,圣教圣女身边的侍女或者姑娘们允许有恋情吗?少妇稍惊,似有可笑之sè,也有几许庆幸,更有一分惊喜,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不过被浅浅的微笑一遮便消失了,然而仅是如此,也只是一瞬,倏地又被悲伤替去,看啸天没有留意,道:“我只是请求小叔为吾儿取一名!”
“就叫段天吧。”啸天抽回自己的手,不顾火灵的表演,借一步道:“我想再到段兄的坟上一看,劳烦嫂子带路!”明显的借口,明显的无法拒绝,明显的微笑,明显的让人疑惑丛生,就在少妇面前,如雾一样向四面张开了。
一路上,依旧的微笑;坟前,依旧的微笑;直视少妇,依旧的微笑。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有疑惑,有恍然,有愤怒,有无情……
看段氏大腹便便已有好几个月的身孕,瞧得有店铺里酸梅很好,心念一动,买上一包,或许有人用得到。
“嫂子,别太伤心了,吃点水果吧!”少妇几乎没有怀疑,接过啸天手中的酸梅便缓缓放入口中,轻轻一咬,似要吞下,却忽然大恸,又是一大串的眼泪,口中物哇地一下尽数吐出。“嫂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段兄之死,也不全是你的错!”啸天一字一顿地说,冷言看着少妇。
“小叔,何出此言?”少妇显出几分紧张,虽被伤心迅速盖住,却还是被啸天捉到了。
“也是难为你了,你或许情伤过,所以可以有无休无止的眼泪;但你却还是太过年轻了,有些东西是平时学不来的,这样如何扮得了一个怀胎六月的母亲?若是你无视腹中的胎儿而一心寻死是因为确实伤心怕他ri后没了父亲受人欺负的话,那么如今连一颗酸梅都吃不下的你便是连怀孕的资格都没有了。而且,在船二死不甘心的眼睛里,让我又捕到了一个天大的漏洞,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生硬的把这件案子的唯一漏洞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特别是排除了你伤心过度思维混乱胡言乱语的可能,谁让你从头到尾都扮演着一个伤心脆弱又冷静的角sè呢?”
分析得丝丝入扣,听得火灵不由得痴呆了好一段时间,但这丫头毕竟不是一个迟钝且愚钝的人,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前前后后的一切,登时火冒三丈,要不是顾忌她腹中的孩子,早就冲上去玩命了,这年头连圣教的火灵都敢玩弄的人,还真是少见呢。少妇不再有什么泪,只是浅浅地笑,那个神情哪里像是一个刚刚死过丈夫的人,倒象是好不容易扔掉了一个烦心的包袱之后露出久违的如释重负之感的样子,轻言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人都死了,不是吗?对了,我想你该对我有所求吧,我想到了是该答应我一个小小地要求的时候了,瞧,这孩子生出来一定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