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那一晚站在习习微暖的夜风中拉了多少首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圆舞曲，只是记得眼前的那两人不停地旋转、跳跃。
《蓝色多瑙河》、《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南国玫瑰》、《春之声》……一首又一首。月光洒在露台上，就像是一束清冷的聚光灯。
即便嘴上说着一杯红酒醉不了，眼前的画面却越来越迷蒙。最后索性就闭上了眼睛，倾尽心力地演奏。或许不是酒的缘故，或许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似是明白了，纸醉金迷，也有它让人沉迷的原因。
琴弓上那簇马尾须被拉断了好几根。最后，所有的舞曲都终结在一根琴弦的崩断上。
琴音戛然而止，华尔兹却在继续。冷云看了看被琴弦抽出一道又细又深的口子的手指，细密的血珠从伤口源源不断地冒出。顷刻间就染红了那玉琢般苍白的手。红与白相间着。
从舞蹈中回过神来的两人终于发现了早已停止的琴声。安菲萧看着那从指缝间流出的血，惊得愣在原地。品川凉拿出一条手帕帮她包扎伤口，安菲萧在一旁看着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冷云看着好笑，抬头问她：“你这算什么，流血的是我又不是你。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安菲萧把冷云的话权当耳旁风，伸手捧起她的手。白色的丝绸透出几点不明显的淡红。看着那双手，安菲萧突然想起了以前自己和品川凉一起带着她去磨掉指尖上的薄茧。那时她疼得要命，却一声不吭，只是用力抿着失去血色的嘴唇。
但现在……
安菲萧抬起头，看着这张素白的脸。看着淡笑着同样看着自己的冷云，轻声问道：“疼吗？”那个伤口那么深，甚至隐约可见皮肉下的白骨，红与白，过分扎眼。她流了那么多的血，却还是那样淡淡地笑着。
“疼吗？”又问了一遍。
“不疼。”冷云笑着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两个字。
他们只当她是在逞强，因为那样深的一道口子怎么可能不疼？却不知她早已再不能体味疼是什么，痛又是何物。或许心痛，还是可以的。
心痛吗。
为什么连心痛，都疲于感受了呢。
真的连心痛都不懂得了该有多好。麻木的躯体和胸口那麻木的跳动，世上最好的搭配。
下意识的抬手按了按胸腔，感受到轻微的跳动后又放下了手。冷云直起身不再靠着车窗，她转过头看了看倒在车座上不省人事地昏睡着的安菲萧。又抬眼看向挨着另一扇车门坐着的品川凉。
品川凉靠着车座侧头看窗外风景的慵懒姿态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昏暗的车厢里，眼前这样一个身影让她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