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寂第一个念头就是:昨晚一定是灯笼把塔林烧着了。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昨晚他眼见灯笼灭了,而周围并未着火。
智勤黑着面孔,盯着惊慌失措的方寂,这使他愈加相信方寂在劫难逃,从牙缝里蹦出个字“搜”。
几乎在同时,方寂的铺盖、箱子被翻出个底朝天,一个智字辈的和尚从枕头里掏出一本书,送到了智勤手里。智勤把方寂扔在了**,这时,方寂才看见,门口站满了师兄弟,有的一脸关切,有的一脸迷茫,还有的在幸灾乐祸。
智勤翻了翻手中已破损的书本,脸色愈加难看。方寂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念头:难不成是有人偷了什么武功密笈,然后栽赃到自己头上。正在思量间,“啪”地一声,“密笈”重重地砸在自己鼻梁上,低头一看--书名不认识,可封面上一副春-宫映入眼帘,方寂几乎背过气去,高举起书,颤声问:“这是谁的**书?你们都说话啊,说啊!”
周围的小沙弥们都瞪大了眼睛,目光紧随方寂晃动的手,谁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智勤鄙夷地看了眼,淡淡地对手下道:“方寂触犯**戒,即日送往清心寡欲谷反省。”
旁边的人小声道:“执事师兄,这是否太重了。”
围观的沙弥们也收起目光,相互看着,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们早已听闻过“清心寡欲谷”这个地方,据说十年间去了清心寡欲谷的人,就只回来一个,回来还变成了疯子,成天混在小沙弥当中,逮谁摸谁。
智勤心道:难道我不知道判重了吗?可谁让他惹恼了济慈长老。一定是这小子脑子少了根筋,不识相,惹得他老人家动了真火。方寂啊方寂,你自己做错了事,也怨不得我。于是冷然道:“方寂作为大觉斋的大师兄,不严惩,难以服众。”
“师傅,此事尚有悬疑,怎好就草率处以严刑?”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走上前来,双手合十,深鞠一躬。
智勤一看,却是方观,一个寺院里有名的小沙弥。一次在佛会中,济远讲解《弥勒请问经》,在和方观相互辩论后,济远大汗淋漓,哑口无言。方丈大空听闻此事后,据说对人言道,此子成就将来当不在你我之下。
智勤不想再有人参乎进来,厉声道:“你是我冤枉好人?难道这本**书是你的不成?”
方观神色自若:“师傅处事决断,果敢坚毅。弟子没有不敬之意。只是恳请大师傅详加盘查此事。我等众位师兄弟从未见过方寂师兄有过这本书。”门口的沙弥们也叫嚷起来:“对,没有,从来没见过。”
“而且方寂师兄根本不认字,他没有必要藏下这本书。”方观缓缓地说,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智勤。方寂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高喊冤枉。
智勤冷笑:“他难道连图也不会看吗?”
方寂为之气结,一脸悲愤。
方观道:“方才,我看见书页已被翻得如此残破,亦有折叠印痕在其中,不识字的人,是决计不会这么做的。”
方寂又来了精神,高喊:“对对,我从未见过这书,定是有人对我不满,栽赃陷害!”
智勤回头对方寂骂道:“闭嘴!”心中却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该死,昨晚济慈让我栽赃陷害方寂,也没告诉我他不认字。就顺手把自己已看腻了的这本书给放塞进枕头里了。这可怎么办?”
智勤急中生智,盯着方观,狞笑道:“小家伙,你识字吗?这么着急,是不是怕方寂把你也招出来了。”
方观神色依然平静,道:“阿弥陀佛,小僧承蒙济世禅师教诲,五岁时启蒙,《金刚经》、《法华经》却也全都认得。”
方观身材瘦弱,穿着一副破旧的僧袍,补丁连着补丁,但干干净净,十分整洁,虽然显得过于肥大,但谁也不会感到可笑。
方观言罢,双手合十,身上隐隐流露出一种圣洁的光辉和不屈的气势。
智勤心道: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这小和尚身后怕是有靠山,思量之下,无奈地挥手道:“都带回戒律院,由长老发落。”
方寂双目含泪,平常他不怎么看得起这个有点痴迷的小和尚,还常常捉弄他几下,今天却只有他肯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方寂握住方观的手,半天才冒出一句:“师弟,你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