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之后,邓希全身的禁制被解开,视觉和听觉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邓希刚刚轻舒了一口气,放眼四望,便又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幽暗阴森的殿堂之中,灯火潾潾,一排排沾血带肉的刑具令人触目惊心。而两列龇牙龅齿的鬼吏分列东西,一个个横眉冷眼,斜睨着自己。正对面,一张八尺大台之后,一名青衣高冠的判官则倚背而坐,目无表情。
看架势,这必是阴律司的刑判正殿了,那神色肃穆的判官,应该就是传说中刚正严明的崔珏。
不过,此时此刻,最让邓希感到惊奇的,是那位陈判官竟然也得了一个座位,坐在了崔珏的东侧。只是看他此刻的表情,简直就像即将被审问的犯人是他自己一样,眼眉低垂,一副哀怨悲苦的模样。
再往后看,却发现和自己同来的赵龙、巴东等人也正低着头,双膝跪在堂下。阴司判官亲自出手,自己这次自然是被一网打尽了。
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记惊堂木响,将他的注意力瞬间带回了上方的崔判之处。
“阴律司刑堂之上,不得东张西望!”
崔珏一声断喝,震得整座大殿嗡嗡作响,也震得邓希耳膜疼痛,内腑剧颤。附带着令人呕吐的感觉。
这就是修为境界的压制,令人无可抵挡。四大阴司的判官,和其他小判官不同,他们不再是普通的鬼吏,而已然晋身为地府的神明,其修为,也早已达到了炼神之境。和手下的这些拘魂使者,甚至是牛头马面那样的低阶阴帅,都已经不在同一个层面之上了。
当看到邓希全身委顿下来,崔珏便再度一击惊堂木,沉声道:“血骨,你可知罪?”
邓希心下一片黯然,以自己击杀书名拘魂使者的作为,就算是对地府条规一无所知的他,也知道必将接受严厉的惩罚,就算能够保住性命,也只能在地狱之中忍受那无边的煎熬。
这些也就算了,关键是追拿戚湘云的魂魄功亏一篑,他已然失去了救治母亲的可能。一想到正在被符血神咒折磨着的母亲,他就有种钻心的苦痛。
被戚湘云暗害卧床的三年之中,当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失去希望的时候,只有母亲还在不断的努力,往各处寻找能够解救他的方法。如今换做自己来解救母亲之时,却最终只差了这么一点点,这让他只能颓然辛叹。
前方的崔判见他对自己的问话竟然毫无反应,不觉眉角一扬,怒声道:“血骨,你敢藐视本司?可是想先受点皮肉之苦么?”
这话音如同黄钟大吕,再度震得邓希的心头急颤,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
“别喊了,我听见了。不就是杀人偿命么,我灭了你家的几个小鬼,你想怎么判就怎么判吧?还需要问我么?不过,此事事出有因,错不在我,崔判以公正严明名震地府,想不想问个清楚,愿不愿意秉公论断,就看你自己怎么打算了。”
这话一出,全衙的人都愣住了,这样的口气,简直就没有将名震地府的阴律司崔大判官放在眼里。虽然这种事情也就偶尔出现在某些新死不久的彪悍魂魄身上,而那些都是没有听说过地狱之恐怖的人,像血骨这样在地府当差几百年的老鬼吏,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不知死活了。
“嗯?”
崔珏双目一瞪,刚要发作,可随即便摇了摇头,冷笑了一下:“你的意思,好像我还抓错了你喽?”
邓希一听这话,心中忽得生出了一线希望,于是眉毛一扬,大声道:“不错,此中大有内情。不知道崔判可曾将其中的原委了解过?”
崔珏闻言不禁微微一怔,他当时之所以会及时赶到,实际上是因为在殿中看到了邓希和屠广激烈拼杀所产生的异象,才决定出来探查的。等到了地方,自己的人已经死光了,而赵龙等人,一见到他,就立刻吓得呆若木鸡,根本就没有人敢于将整件事情说清楚。
所以,他到此刻为止,对这场诡异的私斗事件,也仍旧是一知半解。
作为地府四大判官之一,崔珏平素倒也却是以公正严明著称,所以此时虽然心痛自己手下的折损,表面上还不得不将事情的经过查清楚。反正无论这血骨有什么理由,按照地府的律条,因私斗而杀伤同僚,都要入地狱服刑,只不过判得轻一点和重一点的区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