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想了想之后,便忽然转向陈判官道:“陈判,人是你的,他说事出有因,那么这事情的起因,想必你一定很清楚喽?”
陈判官直到此刻,都是一副头歪歪萎靡不振的样子,此时听见崔珏叫他,这才尴尬的清咳了两声道:“呃……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还是,还是问他自己好了。”
陈判官知道,现在人在别人手里,别人嘴大,自己嘴小,无论说出什么花来,到了这一步,都免不了血骨的罪,所以自己还是别跳出惹事,忍一时海阔天空算了。
崔珏轻哼一声:“哦?陈判对自己的手下如此不闻不问,就不怕失了人心么?”
陈判官听了这话,顿时在暗地里咬了咬牙,不过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立即换了一副笑呵呵的面容:“崔判这是哪里话来?地府之内,一向法度森严,任何人不得以私代法,更不能结党营私。血骨既然在崔判这里犯事,自当由他自己向崔判解释,本司确实不知,又岂能随口乱说。”
这话一出,赵龙等鬼吏都不禁同时瞪大了眼睛,愤怒的望向陈判官,而他却转过头去,只做不知。
众人见状,心中不忿之下,便欲开口直言。而邓希一见,则呵呵一笑,伸手止住了他们。
“你们别激动,我来的时候就说过,此事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们也不过是替我带路的。杀死屠广他们的责任,我一个人担当就好了。”
众鬼吏一听,望向邓希的眼神中,都不禁更多了几分敬佩之意,在他们的眼中,现在的这个血骨,不但功力比以前突飞猛进,就连做人的担当,都比以前强出了一大截。
这时,就听崔珏仰头大笑:“很好,我很喜欢有担当的人,最后宣判之时,当可酌情减轻。好吧,就让我听听,你到底有什么冤情吧。”
邓希闻言苦笑了一下,便斩头去尾,言称自己从同僚处得知戚湘云魂魄被屠广劫走,义愤之下,便与赵龙等人一同前往追截。而屠广明知自己并未散魄,仍然拒绝归还,于是一言不合之下,才动手相搏,导致将对方数人杀死。
一番话说完,崔珏的脸上已是一片青灰。
如果对方说言不虚,那么确实是自己一方无理在先,甚至有强抢魂魄的嫌疑。那么这血骨的罪名,便会变得非常轻微,按律甚至连大地狱都进不了,只能在小地狱做短期的服刑。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有些无法接受。
而四周的阴律司鬼吏一听,也全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对他们来说,所谓公正严明,只有在面对与自己无利害相关的鬼魂时才会有,如今死的是自己的同僚,他们哪还管得了血骨有没有道理?
于是顿时有人在下面叫道:“崔判,屠广他们已然全部魂消魄散,死无对证,谁知道这小子说的是真是假?信不得啊。”
话音一落,赵龙等人便立即高叫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死无对证?我们都是证人!”
而那人则反唇相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证言有何效力,还是先顾顾自己的死活吧。”
赵龙一时气结,不由将目光投向了陈判官,希望他能开口作证,而这时候的陈判官更是早已将头扭到背后去了。看得赵龙等人一阵无奈苦笑。
这时只听巴东道:“崔判,咱们这些人是什么景况?要不是真被人抢了魂魄,为怕因为不能完成差事而平白遭受刑罚,哪敢跟阴律司的人动手?这其中的是非曲直,一想便知了。”
“这个么……”崔珏一时沉吟起来,他公正的名声,绝非一朝一夕而成,自是不愿意轻易自我毁伤。不过要轻易放过血骨,他也绝不情愿,所以这死无对证的说法,倒是颇合他的心意。
于是片刻之后,他便手起木落,在书案上重重一拍,朗声道:“尔等无需多言,本司自有公断。
血骨听判!查第六殿判官陈治中帐下拘魂使血骨,为争夺亡者魂魄,发生私斗,致使五名同僚身死散魄。依阴司律例,本应重判。但其人到案之后,敢于认罪担责,可酌情减刑。至于其所言被抢夺魂魄之事,并无旁证,不予采信。故,判入叫唤大地狱,服罪五百年,受业火焚身之刑。其所同行赵龙等四吏,为主犯胁从,罪行不显,故判于堂前受杖刑三千。退堂!”
说完,他便一丢惊堂木,站起身来,扬长而去。
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邓希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公正严明?嘿嘿,真是公正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