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法西灭亡
群臣的高呼，民众的赞颂，曾几何时，在这大厅中如海啸般激动人心的场面已经如浪花一样消失于无形。在紧急传召群臣的钟声响过十余遍的现在，没有一名曾经慷慨激昂、誓言忠诚的重臣武将出现在少年公王的面前。
“卫兵？！卫兵在哪里？！”
听到君王的怒吼，六七名在这非常时刻仍然坚守在王宫岗位上的卫兵，在通往偏殿的小门前出现。
“陛下，听候您的命令。”
一位年长的宫廷卫队长站了出来。
“你，你带上人，立即去把那些无耻的骗子给朕抓来，朕要亲手拧断他们的脖子，朕要让他们后悔！那些无耻的家伙！卑鄙的老鼠！”
宫廷卫队长仍然站立在原地，在公王如暴风骤雨般的咒骂中，并没有指明要逮捕者的姓名，而且从现实上来讲，在这种时刻，他手下的兵力连王宫都无法守护，更别说是抽出人手抓捕犯人了。
“你们退下吧。”
突然出现的甜美声音令卫队长如释重负，法西卫士们一齐向走入大厅的少女躬身行礼。
“王姐！”
戴上至高之冠还不足一月，就面临着公国再度走向灭亡，新法西公国公王伊德里斯*德*贝利埃尔软化了坚硬的神情，如同过去许多次一样紧紧抱住姐姐柔软的身体，仿佛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可怜的伊德里斯……”
旧法西公国摄政内亲王，北方新领土法西自治领执政官蒂奥多拉*德*贝利埃尔公主轻轻的抚摸着怀中弟弟的头发，泪水无法抑制的顺着白玉般的脸庞滑落。
今日的一切，何尝不是法西吞下自己酿造的苦酒呢？
在第一次北方战争中沦陷，被新英格兰王国军残酷镇压洗劫后的旧法西公国，是被当今镇北将军统帅的北方派遣军团所解放的。当时，这一片曾经被称为大陆粮仓，优美富庶的土地在战火的践踏下，几乎成为人间地狱。那是一段任由死亡、饥饿以及如吸血鬼一般的奴隶贩子和盗贼横行的可怕时光。
拥兵自重，在俾斯曼城建立起北方新领土政权的格雷斯*赤龙，当时基于整个北方战后的复杂因素，给予了旧法西公国极高的自治权。
以旧公国内亲王殿下为自治领执政官，代行北方总督在法西自治领土中的一切军政大权。
不仅是这种政治上超大限度的放权，在新领土总督府的帮助下，法西人更开始进行战后的家园重建及自治领政府最为重要的实力集团－－以法西人为主体的军队的重建。这支拥有兵力高达五个等同北方正规军编制师团的法西军队被尊贵的大将军殿下赐予荣耀的禁卫军番号。
法西人可以说是得到了一个被解放，或被征服下的民族所能拥有的最大宽容和仁慈，然而将这份宽容和仁慈踩在脚下，在一场巨大规模阴谋中充当棋子角色的也正是法西人。
愚蠢的旧公国贵族听信暗中策动的黑手，将整个民族引上万劫不复的道路，但法西人民也在这场闹剧中欢欣鼓舞，不是凭借理性，而是以单纯的热情投入到复国的喜悦中，就只能说是可怜了，因为最后的结果将由他们来承担。
新法西公国于复兴历352年4月21日正式宣告：脱离北方新领土总督府制下复国。现在这艘下海还不及一月的新造巨轮却是一艘连老鼠都不愿意多待片刻，船体龙骨已经断裂的破船了。当公国复国的基础，其最大战力的军团在美狄那亚被全歼的消息传回到王城莫米昂克斯时，聚集在新任公王面前的王公大臣们就开始一个个的消失了踪影。因为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很清楚，北方大地的统治者绝对不会轻易饶恕法西的背叛。
“王姐，我应该怎么办？”
少年公王在国破家亡时仅仅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父王战死、母后自尽的惨况及以后跟随在王姐身边，在各方势力间流离的记忆都在伊德里斯*德*贝利埃尔殿下的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如果他能够抛弃复国妄想，以军校毕业生的身份在北方军队中成长，他同样有着远大的前程，然而，他的心中不时翻腾着属于过去的尊荣。
“不错，我要拿回属于我的国家。”
因此，当一个成功率很大的机会摆在伊德里斯面前时，选择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在知道王姐不赞同时，他甚至默许了臣子将姐姐软禁的行为。
如今自诩忠诚的小人们一一离去，最危险的时刻守护在他身边的，仍然是内亲王蒂奥多拉，他的亲姐姐。
蒂奥多拉公主轻轻抹去了弟弟脸上的泪水。
“应该说抱歉的人是我，伊德里斯，我都没发现你背负着这样的重担。”
“来，喝一点水。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我都和你在一起。”
她从身后侍从的托盘上接过一杯清水，将水杯递给哽咽着的弟弟。
“王姐，无论如何，即使是死，我也绝对不会让贝利埃尔王家的荣誉蒙受羞辱。”
伊德里斯公王大口将水喝完，先前的亢奋和暴怒使他非常口渴。
“再来一杯……”
杯子不知不觉地滑落到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后碎裂。不知为何，公王眼中的侍从晃动着，不仅仅是人，仿佛整个大厅都在摇动。
“王姐？！”
法西公王昏迷前的视觉里，是王姐眼中无尽的柔情。
“睡吧，我的弟弟。要活下去呀。”
内亲王扶住公王的身体，露出哀伤的神情。殿内气氛沉重，直到两名重甲武士出现才打破了可怕的沉寂。
“公主殿下，车辆已经准备好。请殿下及公王陛下随臣离开吧，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两名身形相貌都如同一个模子中刻出的法西武士都是实力强大的力能力者。
“姆曼，姆雷。伊德里斯就拜托你们了。”
公主语气中的含义让两名忠诚的卫士大惊失色。
“公主殿下，难道您要留下来吗？”
蒂奥多拉*德*贝利埃尔公主轻轻一笑。
“若没有我的血，又如何能够使王上平息怒火，拯救这座城市中的人民呢？”
“殿下！”
“快离开吧，我是不会逃走的，这是我的责任。”
顶端露出黝黑寒芒的戒指，在佩戴者自身的意志下顶在白皙的手腕上，只要轻轻用力就会刺破皮肤，这是身为公主保全名誉的重要东西。
知道公主言出必行，两名卫士不敢再多言。他们恭恭敬敬的施礼，随后抱起公王的身体走向后殿，在王宫后花园的隐密处，一条建造年代与旧法西贝利埃尔王家一样久远的密道可以直达王城下的地下河安全的通往城外。
蒂奥多拉殿下环视大厅，复国后装饰一新的壁面上挂满了历代法西公王及王家杰出者的画像。此时，这些王家的先辈们仿佛都在注视着少女。
“这个国家，灭亡了。”
在这座王宫中生活了一辈子的王宫总管老人听到公主殿下的话语，不禁老泪纵横。
“派出使者，向王上通报，开城投降。”
“遵命，公主殿下。
屠城。这种人类战争历史上最为残酷的战争暴行是人性堕落的最恶劣表现。即便是再肆无忌惮的暴君或是疯狂的军人，在多数的时候都只将这种暴行当作一种心理上的威压或威胁手段来迫使敌对一方丧失抵抗的意志，很少真正执行。
镇北将军格雷斯*赤龙并没有向被围困中的法西王城和政府传达任何例如最后通牒或是劝降的想法。这位刚刚在第七次美狄那亚会战中将新法西公国主力军团全歼的北方统帅的行动比语言更令人不寒而栗。
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王座所在遭受到优势敌军的围攻，也不在乎一旁虎视眈眈的强敌－－阿德姆斯商盟麾下的数十万军团，这位疯狂的军事统帅居然别有兴致的在以法西王城国都为中心的广大地域中进行狩猎前的准备。
以泰坦族精锐组成的别动队除了驱赶被解除武装，在美狄那亚一役中被俘虏的法西官兵外，还深入到王城四周的城镇和乡村将平民向王城方向驱赶。泰坦战士并非好言相劝，任何不听从命令者一律就地格杀，鲜血迫使平民大量涌入被围困的王城。
在人类贵族社会中盛行的狩猎活动，也是在事先驱使着训练有素的猎犬从四面八方将猎物驱逐到预定地域中以方便猎杀。从泰坦军的行动上来看，这正是一场被扩大规模的狩猎，只是猎物变成了人类。
泰坦军只准进不准出的限制更是刺激了民众的悲观情绪，这些在不久前还高声赞颂公王及政府复国举动的人们，现在又在叫骂着是年青的公王将他们置于危险的境地。尤其是当政府高官和贵族及他们的家眷都开始暗中逃离王城的消息披露后，整个城市顿时如火山一般爆发了。
法西人认为泰坦军会在赤龙的命令下将整个城市和他们一同化为灰烬，原因正是镇北将军曾经有过下令屠城的前例，对此，他似乎没有心理障碍。泰坦军不寻常的举动似乎也在印证这一点。
在自治政府时期，由法西各阶层代表共同组成的委员会代表，也即是在新法西公国短暂时期中升格为公国议会议员代表的十位议员，随同政府派遣的投降官员一同高举着白旗走向城外驻扎的泰坦军营地。
法西官员和议员们穿过由兽化后泰坦兽化兵组成的恐怖人墙后，看到高高端坐在奔雷兽上的北方军特种兵示意他们原地等候。
格雷斯*赤龙刚刚将所有侍从和臣属摒退到帐篷外，命令他们非得召唤不得接近。因为赤龙再也无法压抑住身体的异常，脑中的剧痛和浑身乏力使他不能容忍有人看到他现在难堪的样子。
随军的军医携带着足够份量的云梦针剂，这种经药水稀释过的粉状药末对于镇痛方面疗效显著，但有使病人产生依赖感和上瘾的后遗症。因此，军医一直按三天一次的药量暗中为主君打上一针，但是显然的，这种经北方医疗部特别生产的针剂已经越来越失去效果。当格雷斯*赤龙要求军医将份量提到一天一次时，即使以生命相威胁，这名忠诚的部下也拒绝答应。
赤龙当场暴跳如雷，那个时候在场的骑士总帅暗令属下将这名军医带了下去。
友人兼主君的这种恶习，骑士总帅早就看不顺眼了，过去会容忍也是由于赤龙的病情，所以他亲自出手强迫赤龙镇定。后来正如总帅所预测的，格雷斯*赤龙最终以自身的钢铁意志强行压下了发作，那以后，赤龙再也不肯依赖药物。
但这一次的发作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以至于神智都在清醒与迷茫的边缘。
“本镇答应过梅蒂亚卿，不祸及百姓，但是……那些背叛了本镇的信任，让本镇成为笑柄的人，绝对不能放过！”
越接近王城，胸中的怒火越加旺盛，赤龙无法原谅那个最后还是选择支持胞弟的女人。
“愚蠢的女人，为什么要出面支持那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难道本镇背离过你的信任，还是本镇不值得托付这个国家？！”
如果内亲王始终拒绝为法西复国正名，事态也不会有实质上的改变，各项阴谋和战争仍然会进行下去，唯一不同的将是赤龙的感受吧。
法西的白百合。
如同白色百合花一样娇艳动人的蒂奥多拉公主，看似柔弱，却有着足以用来守护亲人和国家的温暖羽翼，即使暗中早已伤痕累累，别人也只能看到她最美好的地方。一直以来，赤龙都能从她的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但是现在，被剧痛侵袭的赤龙拳起**着的手指，在假想中亲手揉碎了那朵娇艳的白百合……
“决不原谅！”
“原来最适合本镇的，始终只有灰……灰色和毁灭……对，本镇是屠夫，是杀人狂魔。娇弱的东西就让本镇亲手摧毁吧！”
“殿下。”
帐外传来臣子的请安。
“什么事？”
意识混乱的格雷斯*赤龙早已命令，不得传召不得接近帐篷，这时的语气自然不佳。
“属下惶恐，现有法西使者及议员十人携蒂奥多拉内亲王殿下的国书前来请降。”
“知道了，让总帅代本镇出面处理一下。”
“可是，殿下。总帅殿下并不在营中。”
“……”
除了赤龙，骑士总帅自然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他的行踪。在这北方的大地上，既然是连尊贵的大将军殿下都对桀骜不驯的总帅无可奈何，其他人自然更不用说了。
负责禀报的人等候了好一会儿，帐内始终没有新的声音。不得已，这名北方臣子只能退回帐外肃立着的同僚的行列中。
法西人忐忑不安，无论是四周目光中绽放肉食性动物光芒的兽化兵，还是冷眼扫视过来的北方臣属，不祥的感觉在他们的心头盘旋。就这样保持着安静，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了。
宛如石头击打在平静水面上的波动，从虚空颤动的波纹中逐渐显现出人影。
骑士总帅率领出动的骑士团成员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明眼的北方臣属甚至发现返回的骑士中还有人挂了彩。
“公王陛下！”
一名焱狱战车骑士的肩头正挂着一具人体，跪在地上的法西议员因为站立的角度正好看到了主君昏迷不醒的脸庞。不仅仅是法西公王，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两名法西力能力者卫士。
“姆曼，姆雷。你们的不当行为将由王上来裁决。”
两名法西卫士都曾迫于无奈加入焱狱战车骑士团并誓言忠诚于北方的君王。格雷斯*赤龙命令两人仍然护卫在内亲王身边，是基于两人的请愿。
听从蒂奥多拉*德*贝利埃尔公主殿下之令，护卫公王从暗道逃脱的一行人，在即将接近出口的地下河中直接面对以骑士总帅为首，等待多时的焱狱战车骑士们。这条法西王家的暗道虽然隐密，但在上次王城被新英格兰军攻破时已经使用过。只要超出两人以上知晓的事实就算不得秘密了。更何况，骑士总帅的密探早已布置在两人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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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其独有的特权，可以不经通报就进入帐内的骑士总帅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主君**的手指和他额头上密布的汗水。尽管如此，当赤龙紧闭的眼睛睁开时，总帅仍然清楚感应到凶兽般狰狞的霸气。
“你去那里了？”
听到主君平静的询问，总帅直接将带入帐内的人体从地上提起来。看到那张脸，格雷斯*赤龙笑了。
“吾友，你总是能让我感到惊讶。”
骑士总帅微一躬身，表达对主君夸赞的接受，随即以特殊手法将昏迷中的少年公王弄醒。
渐渐醒转过来的伊德里斯*德*贝利埃尔公王最后清晰的记忆是在地下河中的船上，当时他正为丢下王姐承担责任，自已如丧家犬一般逃得性命感到羞愧，不曾想整个船突然倾覆了过来。
组织着纷乱的思路，伊德里斯公王逐渐看清了坐在面前的人。
“啊！”
如果不是骑士总帅在后面推着，少年公王几乎坐倒在地上。那个脸上覆盖着钢制面具，独眼中折射出深沉目光的人正是他最为惧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