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依旧坐上卫扬的马车,只不过马车的个头翻了一倍,蓝布的门帘内竟然衬着明黄色的绸子。WWw.QUanbEn-xIAoShUo.CoM他们不再走小路,堂而皇之地在驿道上踏起飞溅的尘土,马蹄清闲。
车上,楚轩谣静静地躺着,把腿搁在睡着的秦雍晗膝上。他已经睡了两天两夜,居然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嘴里偶尔翻出几声呢喃,来表示他还活着。楚轩谣侧过头去,拨了拨隆起的发梢,看着桦木淡淡的纹理。没有人的时候,她的眼里就升腾起一波又一波的雾霭,如同龙脉山上秋末的云瀑。
楚轩谣阖上眼睛,轻轻出了一口气。回宫吧,回宫吧,回宫吧……还是女人堆里好啊,再争来斗去都不用这么散架……回了宫里,就什么都变回去了。她抽了抽嘴角,本来厌恶的四角天空,什么时候竟有些浪客企盼家乡的希冀。
可是,走得太近终究不是好事情,特别是宫里头……夹着木板的腿就搁在他膝上,被他拢在手心里。更难以言说的是,心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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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
马车越走越拖沓,越走越拖沓。行了二十三日,楚轩谣终于看到了几里外崔巍高峻的城池。绯红色的阳光在皇城的琉璃瓦上一跳一跳,龙脉山上的雾气没有散尽,云瀑自它的胸臆中尽数卸下,滚滚地荡入城中。远远望去。雷城就如同一只蛰伏着地青铜巨兽,周围涤荡着迷蒙的蜃气。她转过头有些兴奋地秦雍晗说:“到了到了!大概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秦雍晗闭着眼睛把她按在座上,“不许乱动。”
“你要不要看看?”楚轩谣笑着挪了挪,甚不安分地拖着一条伤腿,撺掇着兴趣缺缺的他。“你的城池呢!”
秦雍晗摇了摇头。
楚轩谣低下头看他仍旧闭着眼睛,有些纳闷地问:“你不喜欢它?”
他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不再那么冷冰冰的。“我喜欢西市那里。还有修祥坊和中泰访。”
“你起家的地方吧?”楚轩谣愣了半晌终于眯起眼睛,满脸贼兮兮。秦雍晗倒并不避讳。“乱是乱了点,但是有活气。宫里就是规矩太多了。”
“哦?”楚轩谣呵呵一笑,“这话被执礼地公卿听见,恐怕要气出毛病的。”
秦雍晗也不理她,挑起帘子看着远远地城池,有口没心地嘀咕着:“传个召,看那些老头子慢吞吞从宫门走到辰德殿。恨不得跳上马去接他们,要不拆了殿前广场。什么破规矩,皇宫里头不能跑马……”
楚轩谣自然知道青王殿下和荣世子当年的光荣事迹。两个毛头小伙的叛逆青春期,整日飞鹰走马,逃学在市肆中赌钱喝酒,还自命行侠仗义,揣着期门宫里头的武艺把黑道端平。估计那时候的秦雍晗连唇髭都没长出来吧,还是迎风就长的年纪呢。
他厌烦礼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能从他口里听到秦雍晛地话,还真是很难得。艺术家和大地主的差别,那是相——当的而大。
秦雍晗的追昔抚旧,引得她也有些想往那个年岁。放学提着长笛和乐谱在街上游荡,找一个又一个的书报亭,一天又一天地盼杂志。坚毅而简单得像块磐石。
楚轩谣想到这里不由得傻笑起来,其实穿过来之前一直保持着这种简单到空白的生活。就在快要充盈起来的夏天,就在她想恋爱下的夏天,她二话不说biaji穿越了,比鼻涕虫还滑溜。
“你呢?”
“啊?”她脸上诡异地笑被转过头的秦雍晗逮了个正着。
“喜欢雷城还是孤竹?”
楚轩谣又哆嗦了下,绞着手指努力想表现出痛苦的样子,结果身旁的人支着手转过头去,看着路近旁蓊郁的山林笑出了声。她突然觉得自己在扮演一个叫阿斗的蹩脚角色。“我忘记孤竹长什么样了……那就只好喜欢雷城了。”
他挑了挑眉,“真地?”
“比起荥阳来雷城好多了!我喜欢雷城的城墙!”楚轩谣撑着软座动了动——她对于雷城的城墙有有天生的怨念。马上被一只手重重地按下了所有的不安分,可即使双腿被牢牢固住。手还是在空气中上下比划着。“马面、棱堡、悬楼。那么厚……的城墙,还有那么大……的青铜兽面。很凶很大气,很秦很雍晗。”
她又学究似地点点头,然后头上被砸下一个爆栗。
的确,帝都的城墙有足足十五丈高,每隔四十余丈便有凸出的马面,上头雕饰着青铜地巨兽。四角上地悬楼如同四柄刺向苍天的利剑,远远望去,皇宫地承霄阁隐约漂浮在晨雾中。那是一种沉稳、雍容而又霸道的美。
他不自禁地瞟了她一脸,她正伤心地捂着头缩在一边。然后他就坏笑着擂了一下她的腿,自然控了力道,可她立马还是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