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鲍福还想多说几句:“大哥现在都兴婚姻自由了年轻人的事儿应该由年轻人自己来处理学湘也大了何况他又是个聪明孩子我看这事儿您还得听听他的意见。为了他将来的前途登记的事儿可以先放放。”
“话是这样说可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昭珙不动声色地说。
看来昭珙这次是铁了心了。鲍福非常清楚只要是昭珙决定的事儿是没有缓和的余地的。于是他不打算再多说了只能顺坡下滑了:“既然这样我又能为您做点儿什么呢?”
昭珙又沉默了半晌最后说:“我听说女方那边跟桂晴还有点儿什么亲戚关系?”
这老头子真是钻头不顾腚啊!今天约我来就是想让我跟那边说退亲的事儿吧?亏他想得出来要去你去我才不干这里外不是人的事儿呢。自古来谁都希望成就一番好事儿没听说有谁愿意拆散一桩姻缘。此时鲍福真想拍桌子跟他急但转念一想现在还不到火候等到他把一肚子的黑心话全掏出来再给他来个一针见血也不迟。
想到这里鲍福有意跟他兜圈子:“亲戚倒沾点儿边儿只是远了点儿。那姑娘不过是桂晴她后娘的表姐的外甥女论行辈该叫桂晴表姨。这种亲戚过去从来没走过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长得啥样儿。”
“沾点儿边就好沾点儿边就好。”昭珙像得了救星似的 “鲍福这个忙你一定得帮。你也知道上大学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能把它错过。婚当然要结但不能是现在登记也不行。可那边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非得纠缠着现在就登记不可。我好说歹说他们总算停了下来答应再等四年但必须让我写个保证书。你说这东西我是随便写的吗?再说了四年以后又是什么样子?谁能估计得准?倘若学湘留在了大城市里或者被分配到高级部门工作条件不允许了怎么办?那不让人家白等了?当然上面一再提倡晚婚晚育可那毕竟是提倡现在农村的孩子只要没有特殊原因哪个不是十**就结婚了?就算我给他们写下保证书姑娘今年都二十一了再过四年二十五虽然还不算太大但在农村毕竟是大姑娘了。假若一切都顺顺当当还好要是中间再有个风吹草动啥的那可如何是好?常言说得好:”女大不中留。“姑娘一旦到了这个年龄稍有不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生夜长梦多咱不得不防啊。我这样考虑并不是觉得咱上了大学人家就配不上咱了我并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论年龄我比你大得多什么风风雨雨的事儿我没经历过?说句推心置腹的话经过这些年的颠簸煎熬我别的东西没学会却深深地懂得了一个道理:做人难啊!”昭珙说到动情处泪都差点儿流出来了。
乖乖这么多的话鲍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到啊!而且是一口气说出来的真是难为他了。鲍福细想想觉得不无道理满肚子的怒气不觉消了一半儿因此垂下头去半天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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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屋里漆黑一团间或有一点儿火光在昭珙的嘴边一明一暗地闪烁像磷火似的让人不觉头皮麻。
门后面的广播像木棍子断裂时出的声音一样噼里啪啦地响着这声音跟大门外汽车的嘈杂声混杂在一起更显得模里模糊:“二十点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
“还有”昭珙可能是因为烟抽得太猛了居然咳嗽起来。他咳嗽了很久才努力控制住“那边还传出话来说这是姑娘的意思如果咱这边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姑娘就一绳子吊死在咱家的大门口。姑娘说她活着是鲍家的人死了是鲍家的鬼。你说这……这还象话吗?姑娘真要是这样难缠嫁过来也终归是个秧子。”
说来说去还是想把这门婚事儿退掉。鲍福不好多说什么心想我若是那姑娘干脆拉倒即使嫁过来也会窝囊一辈子跟这样的公公搅和在一个家庭里能有好日子过吗?到头来还落得个贪图富贵的坏名声。他不由得为姑娘暗暗叫起苦来。
但转念一想他忽然又坦然起来:“大哥这个忙我帮。”
“好!好!”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面想必此时也有些喜形于色了。
“不过有些事儿咱还得考虑得周全一点儿。”
“你说你说。”
“第一虽说那边跟桂晴有点儿拐弯儿抹角儿的关系可那毕竟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到底没见过面呀。倘若让我去成就一桩好事儿也许一说就行;如今要让我去破坏一桩婚事人家通情达理还好倘若气不过一脚把我踹出门外我都没地儿去喊冤。在家你是大哥你决不会让我平白地干一件没面子的事儿我听你的话绝对没错可是你得给我找个漂亮的借口。”
“这个你放心需要你出面时你再出面一切听我的安排。”
“第二学湘已经到了很成熟的年龄了他的事儿本应该由他自己拿主意。你既然为他做主了就得把他本人的思想做通。如果他在这事儿上有半点儿含糊或者摸棱两可这个忙我可不敢帮。”
“这……”昭珙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也请你放心当叔叔的为他操心他不会不明理。”
“第三。”鲍福想说又觉得太无聊“算了你自己会处理的。”
“说下去。”
“这两年咱送给女方的彩礼你怎么考虑?”
“这还用说吗?咱一分都不再要了不仅不要对方再有什么要求咱还得适当考虑。……这话我可是只对你一个人说啊你千万不要讲给任何人听包括桂晴。”昭珙这后一句话说得格外掷地有声。
“我明白了。”
这时屋里屋外仿佛比刚才寂静了许多广播里出的声音也比刚才清楚了许多。只听女播音员一字一句地念道:“邑城县人民广播站现在报告新闻:……”
接下来的新闻使他们听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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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唐庄公社最近生了一对青年男女双双投水自杀事件。青年男女系父母包办婚姻男方兄弟姐妹较多经济困难。女方父母却多次托媒人传递口信若男方拿不出彩礼女方将退婚。小伙子得知这一消息后花费了一夜的时间给姑娘写了一封长达十几页的书信表达了他对姑娘的一片爱慕之情末了咬破手指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血手印。姑娘接到信件夜不能寐伏案写了回信并约好时间和地点不见不散。两人如期相会共同约定婚姻再遇阻碍随即私奔。几天后女方父母现小伙子的书信问明情由强逼姑娘改订他婚姑娘不从父亲对她进行严酷拷打姑娘一怒之下投河身亡。小伙子听说此事亦投河身亡。
播音员最后念道:“事故生后县里领导非常重视并责成有关部门严肃处理。县革委主任冯尔筱同志指出:‘婚姻自由是我党一贯倡导的婚姻路线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今后各级各部门特别是一些农村领导干部一定要以此为戒带头搞好移风易俗活动从思想上铲除封建残余势力的影响把党交给的各项任务做细做好。’”
黑暗中鲍福能清楚地听到鲍昭珙呼吸的频率明显加快。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不觉油然而生心说你老鼻子可要听好了这故事是专门讲给你听的千万保重咱们的故事一旦生了受到伤害的就不一定是孩子了。
鲍福努力地控制住情绪起身告辞道:“大哥如果没有其他事儿的话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还是一块吃了饭再走吧。”一边说一边冲着厨房喊:“上饭。”
话音刚落杨氏便颤颤悠悠地从厨房里走来。她一只手端着小煤油灯一只手端着饭筐子。鲍福急忙迎上去接了一样。看来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
小煤油灯下两人一言不地各自草草吃完了饭。然后一个要去大队一个要回家两人一同跨出厅房。
刚走出厅房昭珙忽然想起一句话来:“再过两天学湘就正式从部队里回来了到时候他肯定会找你说说话你把我的意思再给他说说我知道他从小就爱跟着你玩儿你们小爷儿俩一向很合得来你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的。就怕这年轻人头脑一热啥都不顾。”
“试试看吧。”鲍福回答得很不干脆。他知道这是广播暂时起的作用。
昭珙没有再往下说却又拐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还有一件事儿我差点忘了……就是你二大爷进学校的事儿。本来昭阗找过我好几次了我一直没答应觉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必跟眼前的事儿搅在一起?真要上报临时找个人顶替一下不就得了。你二大爷真要想去到时候把他再换下来嘛。结果后来我听说你又找了霍组长那天你刚走霍组长就对我说了。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让他去呗。你回去就告诉他们吧大队这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让你二大爷把队里的活儿好好地安排安排过两天就上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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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福听了喜不自胜。出了院子他觉得空气特别新鲜没到家门就远远地看见一个黑影在椿树底下晃动。不用说那一定是昭阗。(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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