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条地道左右两端的两扇门户俱都是敞开着的明亮的珠光笔直地从门中照射出来使得这条本极阴森黝暗的地道也变得颇为明亮柳鹤亭站在门口珠光将他的身形长长地印在地上他出神地望着手中的黑色小瓶以及瓶上的“西门笑鸥”四字心中突地一动立即忖道:“这些黑色小瓶之上只只都刻有被害人的姓名籍贯而那‘石观音’在此问地已隐居多年与这些武林人物绝不可能相识她又怎会知道这些人的名子。WWw、QuAnBen-XIaoShuo、cOm除非是这些人在临死之前还被迫说出自己的名字来但这似乎又不大可能。”
他思路一转觉得此事之中似乎大有蹊跷之处武林中的种种传说也起了数分怀疑抬目望处只见那翠装少女缓缓前行已将走到地道分歧之处心念又自一动将瓶子揣进怀里大步赶了上去沉声问道:“这栋房子里看来像是的确渺无人踪以姑娘所见那‘石观音’走到哪里去了呢?多年来进入此间的武林人士从未有一人生返若说俱都是被那‘石观音’一一杀死那么你我此刻怎的见不到她的踪影若说那‘石观音’根本不在这里那么这武林豪士却又是被谁杀死的呢?”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使得这地道都响满了他说话的回声而此刻话声虽了回声却未住只听得地道中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似乎都在问这翠装少女:“……谁杀死的呢?谁杀死的呢?”
她缓缓停住脚步缓缓回过头来珠光辉映之中只见她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却更晶莹清澈了就像方才悬在屋顶上的明珠一样随着柳鹤亭的目光一转突地幽幽长叹了一声轻轻说道:“我现在心乱得很你若是有什么话要问我等一会儿再说好吗?”纤腰微扭向右一折便转入那条通向出口的地道。
柳鹤亭神色之间似乎愣了一愣垂下头去凝思起来……
他是下决心要探出这间浓林密屋中的秘密但直到此刻为止他虽已将这密屋前前后后搜索了一遍此中的真相却仍在十里雾中他纵然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只是这些断续的线索也像是浓雾中的萤光一佯、虚无缥缈得无从捉摸。
他垂着头呆呆地沉思半晌极力想从这浓雾中捕捉一些什么。
哪知——
地道出口之处突地传来那翠装少女的惊呼之声这焦急而惊慌的呼声使得柳鹤亭心神一震纵身掠了过去目光抬处他本已紧绷的心弦便像是立刻被一柄锋利的刀剑斩断耳中“嗡”然一声眼前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一道漆黑的大门沉重地横亘在他面前。
原来那扇本已敞开的门户此刻竟又紧紧地关住了翠装少女正狂似的在推动它这扇大门外面虽是金碧辉煌里面却和四下的石壁一样是一片丑恶的青灰色连个门环、门栓都没有。
柳鹤亭大惊之下一步掠到这翠装少女身前急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口事?”
在这扇门上慌乱地推动着的一双纤纤玉手渐渐由慌乱而缓慢由缓慢而停止洁白的手掌;停留在青灰的门叶上又缓缓垂落;落到一片翠绿的衣衫下而这双玉掌和这片衣衫的主人她的面色一时苍白得有如她的手掌、一时却又青碧得有如她的衣裳。
她失望地叹息了一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这门扉是谁关上的?怎么会开不开了?”突地转回头目光沉重地投向柳鹤亭轻轻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也不知道!”
柳鹤亭只见她目光中明媚的光彩此刻已因恐惧而变得散乱无方
他双足牢牢地站在地上只觉得地底突地透出一股寒意由脚心、腿般到他心里使得他忍不住要机伶伶打个寒哗然后一言不地横跨一步那翠装少女侧身一让他便代替了她方才站着的位置。
于是他的一双手掌便也和她方才一样在这扇门户上推动起来。
从外表看来;他的一双手掌动作是笨拙而缓慢的其实这双手掌中却已满含足以摧石为粉的内家真力他沉重地移动着他的手掌前推、后吸、左牵、右拉然后掌心一陷指尖一滑口中猛地闷哼一声掌心往外一推——
只听“砰”地一声大震地道石壁似乎都被他满聚真力的这一掌击得起了一阵轻微的震动。
但是这两扇紧紧关着的门户却仍和方才一样丝毫没有变动甚至连中间那一条门缝都没有被震开半分。
他不禁大感失望地叹息一声目光便也沉重地投向这翠装少女。
两人目光相对只听那“砰”地一震后的回声渐弱渐消然后他们便像是各个都已能听得见对方心跳的声音。
柳鹤亭突地脱口道:“你的那柄剑呢?拿出来试试也许能将这扇大门刺穿!”
这少女低呼一声道:“呀!我又忘了它了。”回手一抽纤细的指尖触到的却只是空空的剑鞘她面容立刻又随之一变突又低呼道:“呀!我大概是把它忘记在……方才那个**了。”
想到方才的情形她语声不禁为之停顿了一下她阵青阵白的面靥也突然像加上了一抹浅浅的红色。
此时此刻虽然他们是在这种神秘而危险的地方虽然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对手是那么样一个神秘而又危险的魔头但是当方才在那房中的情景自他们心头掠过的时候他们的心仍不禁随之一荡。柳鹤亭再一次匆忙地避开了她的目光连忙他说道:“我去找找!”身躯一转方待掠起。
但是——
从那两扇门中间照出来一直照到这里使得他们彼此都能看到对方面容的亮光就在柳鹤亭身形方转的一刹那之间竟突然地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地消失了。
于是空气、血液、心房的跳动思潮的运转在这一刹那之间也像是突地凝结住了。”
然后心跳的声音加、加重柳鹤亭突地大喝一声当他喝声的口声尚未消失的时候他已掠到地道的尽头若不是他早有预防伸出手掌是以手掌一触石壁身形便突然顿住只怕此刻早已飞身撞在石壁之上了。
他真气一沉转目而望两端俱都是黝黑一片什么是石壁什么是门户、全都看不见他第一次领会到盲人的悲哀这种悲哀和恐怖已足够使得人们狂何况他还知道此刻一定也像出口处的大门一样被人关起来了这暗中的敌人随时都在窥视着他准备吞噬他的生命但这人是谁?在哪里?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黑暗绝望的黑暗他有生以来从不知道黑暗竟如此恐怖他迫切地希望光明在这绝望的黑暗中他不止一人他不是孤独而寂寞的这迫切的希望比任何思念都强烈于是他呼道:“你……姑娘你在哪里?”
黑暗仍然是绝望的黑暗呼声住了回声也住了绝望的黑暗再加上绝望的静寂因为黑暗中竟没有一个回答他的声音!
他的心开始往下沉:“她到哪里去了?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她不回答我?”
他再大喊:“你在哪里?你在那里?”
回声更响了震得他自己的耳鼓都在”嗡嗡”地作响。
于是当声音再次消失的时候静寂也就变得更加沉重。
惊、俱、疑、乱刹那之间像怒潮般掩没了他纵然他聪明绝顶纵然他绝技惊人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又怎能不为之慌乱呢!何况这本是他初次行走江湖就连“石观音”与“浓林密屋”这件久已在武林中流传的事情他都是在“入云龙”金四口中第一次听到。
初次闯荡江湖便遇着此等神奇诡异之事便来到这种危机四伏之境一时之间他只觉黑暗之中步步俱是危机他微一侧身让自己的背脊紧紧贴在冰凉的石壁上勉强按捺着心中的惊恐疑惧冀求能在这四伏危机的危境中寻一自救之道。
石壁上冰冷的寒意使得他剧烈起伏着的胸膛渐渐趋于正常也使得他慌乱的思潮渐渐平复下来。
但是那翠装少女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回答他的话?这问题却仍在蚕食着他的心叶此刻纵然要让他牺牲任何一种重大的代价来换取一些光亮他也会毫无犹疑地付出来的。
但四下却仍然是死一样的黑暗死一样的寂静他无意中叹出一口长气沿着石壁向右掠去瞬息之间便到了尽头他知道尽头处便是那扇红色门户他摸索着找着它门上凸起的浮雕在他手指的摸索下就像是蛇身上的鳞甲一样冰凉而丑恶他打了个寒哗快迅的找着了那对门环推动、拉拽他希望能打开这扇门户那么门内的亮光便会像方才一样将这阴森黝暗的地道照亮。
但是他又失望了。
方才那么容易地被他一推而开的门户此刻又像是亘古以来就未曾开启过的石壁似的他纵然用尽全力却也不能移动分毫。
这打击虽然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但此刻他却仍不禁感觉一阵虚软横退三步身躯再次靠到墙上静静地定了定神虽想将眼前的危境冷静地思考一下但不知怎地他思潮动处却只有那些如烟如雾的往事黄金般的童年年轻时的幻梦梦幻中的真情以及严师慈父的面容风物幽绝的故居小溪边的垂钓高岩上的苦练瀑布下的泳浴幽室中的静坐……都在他这本不应该想起这些的时候闯入他的思潮中人们不总是常常会想起他们不该想的事么?
他从不知道那身兼严师与慈父的老人在武林中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也从不知道老人究竟是他的严师抑或是他的慈父。
他只知道自他有知之日开始他就和这老人住在一起住在那林木葱茏、飞瀑流泉、云海如涛、松涛如海的黄山之巅他记得这老人曾携着他的手停立在婉蜒夭矫、九叠壮观的九龙潭飞瀑边望着那缥缈的浮云、飞溅如珠玉的飞瀑迷离地憧憬着人生那时老人就会用苍老而低沉的声音告诉他人生是多么美妙世界是多么辽阔那时他就会奇怪这老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中为何会有那种凄凉的神色?因为他觉得这老人还不太老大可不必生活在往事的回忆中对他说来人生是该充满希望的而不是该回忆的。
他也记得黄昏时他和老人并肩坐在他们那幢精致的松屋前他静静地吹着萧遥望着远方的晚空尚留余霞一抹暮云袅袅渐弥山谷然后夜色降临。
那老人就会指着幽沉的夜色告诉他黑夜虽美却总不如清晨的朝气蓬勃年轻人若不珍惜自己蓬勃的朝气那么等到年纪大了的时候他就会感觉到那是一种多么大的损失。
于是第二天这老人就会更严厉地督促他修习武功他也会更专心地去学它。
于是他生命中这一段飞扬的岁月便在这种悠闲与紧张中度过。
令他不能了解的是这老人为什么叫做“伴柳先生”因为黄山根本没有柳有的只是松那老人常说海内名山尽多有松可是却从来没有任何一处的松比得上黄山!
可是这老人为什么要叫做“伴柳先生”呢
那时他就会非常失望因为这样看来他就不会是这老人的儿子了。
但不知怎地从一些微小的动作从一些亲切的关怀中他又直觉地感到这老人是他的爹爹虽然他们谁也没有说出来过。
日子就像九龙潭的流水一样流动着从来没有一时一刻停息的时候。
他长大了学得了一身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深的武功还学得了填词、作画、**、抚琴这些陶冶性情的风雅之事他也不知道这老人怎会有如此渊博的学识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将这些学识全都学会的时候。
直到那一天——
那是冬天黄山山巅的雪下得很大地上就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色黄山的石黄山的松就在这一片银白色里安静地蜷伏着。
每逢这种天气也就是他修习得更苦的时候。
然而那一天老人却让他停下一切工作陪着他坐在屋中一堆新生的火边火里的松枝烧得哗哗剥剥的火上架着半片鹿膊他慢慢地转动着它看着它由淡红变为深黄由深黄变为酱紫。
然后香气便充满了这间精致的松屋他心里也充满了温暖的感觉而就在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美的时候老人却对他说要他下山去独自去创造自己的生命和新的生活了。
他也曾憧憬着山外面那辽阔的天地他也曾憧憬过这辽阔的天地里一切美妙的事物。
但是当这老人说完了这句话的时候他却有突然被人当胸打了一拳的感觉只是他知道这老人听说的每一句话都从来没有改变的日子他虽然难受虽然恳求也无法改变这一切因为这老人曾经说过:“世上永远没有一直避在母翼下的苍鹰也永远没有一直住在家里的英雄。”
于是就在那大雪纷飞的日子时他离开了那老人离开了黄山开始了他生命中新的征途。
为什么要在大地奇寒、朔风怒吼、雪在纷飞的冬天让一个少年离开他长成的地方走到陌生而冷酷的世界中去呢
“伴柳先生”是有着他的深意的他希望这少年能成大器所以要让他磨练筋骨也让他知道冬天去就是春天冬天虽然寒冷但是不会长。
“他从冬天步入春天的时候就会知道生命的旅途中虽有困阻但却毕竟大多是坦荡的。
只是柳鹤亭下山的时候面对的茫然一无所知的世界他的心情自然可以想见他茫无目的地在这茫茫人海中摸索着终于春天到了夏天也到了等到春天和夏天一起逝去的时候他年轻的生命已在这入海中成熟茁壮起来。
只是对于武林中事他仍是一无所知因为这些日子来他只是随意在这辽阔的世界中游荡着根本没有接触过武林中人也没有遇着什么足以令他心存不平、振臂而起的不平之事。
直到遇着那“入云龙”金四之前他在武林中也仍然是个默默无闻的少年别人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别人。
这么多年的日子你要一天一天地去度过它那无疑是十分漫长的。
但是等到你已经度过它而再去回忆的时候你就会突然现这漫长的日子竟是如此短促十年间事就像是在弹指间便已度过此刻柳鹤亭竟仿佛觉得他生命中其他所过日子的总和都不及此刻在这黑暗中的一刻漫长。
他静静地回忆着这些往事狂乱的心境便有了片刻宁静。
但是等到这些往事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之后所有那些在他回忆时暂时忘却的烦恼便又一起回到他思潮里。
他不知道他此刻究竟该怎么做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一无可做。
哪知——
在这死一样的静寂中他突地听到了一阵零乱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是那么轻微他立刻屏住呼吸凝神而听只听这脚步声仿佛是来自地道上面。
于是他将耳朵贴在石壁脚步声果然清晰了些他断定这地道上本来渺无人踪的房子此刻已开始有人走动。
但这些人是谁呢?
除了脚步声外他什么也无法听到半晌连脚步声都停止了四下又归于死般的寂静。
呀这是多么难堪的等待他等待着声音他等待着光亮但是所有的声音与光亮此刻却像是永远都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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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他等待着什么呢?难道是等待着死亡?柳鹤亭暗叹一声将自幼及长一生之中所曾听过的桑鸟的夜啼山猫的叫春……
这些最最难听的声音都想了一遍只觉此时此刻若是能再让他听到这些声音便是让他折寿一半他也心甘情愿。
背倚着石壁他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觉身后冰凉的石壁此刻都似已因他身躯的依靠而变得温暖起来他全身也似因太久的泞立而变得麻木僵硬了麻木得就像他的心境一样。
因为此刻他什么也不愿再想一切像是已全部绝望……哪知!
突地他身后的石壁竟缓缓移动了起来!
他身形也不由自主地随着石壁向后移动接着一线亮光自他身后照来他大惊之下双时一挺“唰”地一个转身。
只听得身后传来轻轻地一声叹息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道:“果然开了!”
声音、光亮在他已绝望的时候一起出现他本应狂喜雀跃。
但是此时此刻在经过许多诡异神秘之事以后他骤然听见这声音心头却不禁又为之一凛定睛望去只见缓缓移动着的石壁后面突地走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个模样甚是奇特的火把、火光熊熊却无浓烟。
柳鹤亭骤然见着如此强烈的光亮双目不禁为之一闭心下闪电般掠过几个念头:‘这人是谁?是从哪里来的?是敌是友?”身形倒退两步张目望去只见这高举火把之人竟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长披肩只用一方纯白轻纱轻轻束住身上也穿着一袭无比洁白的轻衫肌肤如雪风姿绰约除了满头漆黑亮的黑之外全身俱是雪白面容更秀美绝伦在火把的映影之下望之直如仙子一般。
柳鹤亭年来在四处行走见过的少女也有不少他方才见了那翠装少女只道她已是世上最美的人哪知此刻却又见着了这女子那翠装少女虽美若和这女子一比却又不知要逊色多少。
这女子秋波一转望了柳鹤亭两眼突又轻轻一叹道:“想不到你在这里。”伸手一整秀:“我真担心她会把你杀死。”
她话声缓慢温柔如水就像是春夜黄山中流泉的淙淙细语一样举手投足间更不知含蕴着几许温柔美态。
柳鹤亭一眼望去只觉世间的一切美丽词汇若用来形容这少女都不足以形容出她美丽的万一世间任何一样美丽的事物若用来和这少女相比也都会暗然失色。
他生性虽极潇洒倜傥但却绝非轻薄之徒是以他方才与那翠装少女相对时始终未曾对她疑注片刻但此刻他见这女子目光却像是正被她吸引住了再也无法移动得开。
只见这女子长长的眼睫轻轻一垂像是十分羞涩地避开了柳鹤亭的目光柳鹤亭心头一跳再也不敢望她一眼只听这女子轻轻说道:“我师姐自幼娇纵做什么事都任性得很她要是……”
语音微顿突又叹息一声道:“她要是想害死你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希望你能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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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闻言一愕:“这女子是谁?师姐是谁?难道便是那‘石观音’?”又忖道:“这女子真是天真她师姐要害死我还说是并无恶意?”一时之间他心里又是疑惑又觉得好笑却又忍不住笑道:“在下已入绝境多谢姑娘相救……”
这少女轻轻一叹接住他的诸道:“你不用谢我我知道这些事都是我师姐做出来的我帮你忙不是很应该的吗唉——我真不懂她为什么常常要杀死与她根本无冤无仇的人。”眼帘一抬目光中充满幽怨之色似是泫然欲位。
柳鹤亭心中大为感动讷讷道:“姑娘的师姐可就是那位‘南海仙子’石琪?”
这女子轻轻颔道:“师傅他老人家去世之后我就没有和她见过面却不知道这些年来她……她竟变了我一直在山上守着师父的墓直到最近才知道她在这里所以……我就来找她。”
她说话不但语声缓慢、轻柔而且时常中断一下夹杂着轻微的叹息让人听来更觉得楚楚堪伶娓娓动听。
只听她接着又道:“我一到了这里就听见你在**那萧声我……从来也没有听过。”
柳鹤亭心头又自一跳。
这女子垂下目光又道:“我本来要进去找师姐可是听到你的萧声我像是什么都忘了!”
柳鹤亭只觉自己身上的麻木僵硬此刻已一扫而空忍不住轻叹道:“只要姑娘愿意在下以后可以随时吹给姑娘听的。”
这女子轻轻一笑头垂得更低了柳鹤亭第一次见着她的笑容只觉这笑容之美美得竟有如幼时黄金色梦境中仙子的微笑。
只见她垂着头说话的声音更低了接着道:“后来那鼓声响起接着又一道剑光将那些鼓一起划破我认得那道剑光就是师傅她老人家昔年佩着避邪的‘避魔龙吟剑’所以我知道那是师姐到了。”她轻轻他说道一面用纤细莹莹的手指抚弄着漆黑的头。
然而这几句话听在柳鹤亭耳里却有如雷轰电击使得他心头一震暗忖:“难道那翠装少女就是她的师姐?就是那武林中人人闻之色变的‘石观音’石琪?”
刹那之间那翠装少女娇憨天真的神态在他心头一闪而过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这想法是真的只听这女子又已接道:“这房子本来是师傅昔年的一位故友所建的我幼时曾经来过知道这房子满处都是机关所以我看见你贸然走进来的时候心里着急得很正想……正想着进来看看哪知这时这师姐也跟着进去了我想起我听到的武林中有关我师姐的种种传说心里就更着急了。’
她声音越说越低头也越垂越低言语神态中的羞涩之意也就越来越浓说到后来的“更着急了”几个字生像是费了好大力气方自说出要知道一个少女为了个生人着急本来就不是轻易之举要让她将这份着急说出来便更加困难一时之间柳鹤亭心中忽而惊疑忽而困惑忽又感到一份无法揣摩、无可比拟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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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低着粉颈默默半晌方自轻轻一叹接着道:“我知道这一下你必然会遇着危险但是我又不愿和师姐对面冲突我……我想了许久只好从这房子后面一条秘道中进来我虽然以前来过这里也从那位前辈那里知道了一些这屋子的秘密可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找了许久才找到这条秘道又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里。”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似乎颇为吃力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方自接道:“我担心你此刻已被师姐杀了哪知……却在这里遇着了你。”
柳鹤亭呆呆地听着她的话等到她话说完了仍自呆着出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些他本来难以了解之事;此刻他都已恍然而悟。
这秘屋中为何渺无人迹?
原来这屋中的主人便是他身侧的少女!
为什么她一眼便现了铜灯之秘?
她既是此屋主人自然知道!
这地道中的门户为何突然一起关起来了?
她既是此屋主人知道一切机关这些门户自然是她关的!
黑暗中她怎地会突然失踪?
原来是她自己走出去了!
柳鹤亭暗叹一声又自忖道:“她不愿亲手杀我却要将我关在这里活活闷死饿死唉!想不到她如此美貌如此年轻却心如蛇蝎毒辣至此——“”
柳鹤亭一念至此他心中又不禁一动突地想到那“石观音”石琪的事迹在武林中流传已有如此之久年龄绝不会像那翠装少女如此年轻抬目望去只见对面这白衣少女柳眉含翠星眸如波唇檀凝朱鼻如玉琢满头漆黑的丝柔云般披落下来一眼望去只觉她丽如艳姬清如秋月却看不出她有多大年纪。
他心中疑云又起沉吟不绝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心中的疑惑之事在这仙于般的少女面前问出口来。
却见这女子又自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抬起依依落到远处道:“想起来已经许多年了我和师姐都没有见过面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佯子?”
语声微顿又自叹道:“唉!我知道她不会变的她永远像个年轻的女孩子一样。”目光一转转向柳鹤亭:“是不是?”
柳鹤亭颔道:“正是。”忍不住又道:“令师姐能令芳华永驻难道她知道什么驻颜之术吗?”心中却在暗忖:“这女子如此问我莫非她已猜中我的心事?”
只见这女子竟突地轻轻一笑缓缓点了点头却又笑着说道:“这个——我以后再告诉你。”
当笑容再次从她娇靥上泛起的时候这阴森黝暗的地道中便像是突然充满了春风而这阵春风便也将柳鹤这心中的疑云吹散!
他与这女子相对良久不但目光被她吸引心神也像是为她所醉直到此刻他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一下只见这女子像是右手举得酸了缓缓将火把交到左手脚步一动像是想往前走但柳鹤亭却正站在她面前她只得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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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目光动处不禁暗笑自己怎地变得如此之迂连动都未曾动一下转念一想又忖道:“我该随这女子的来路出去呢?抑或是由我来时的原路返回?”他不禁又大感踌躇。
思忖半晌突他说道:“姑娘既然得知此屋之秘径想必也能将这里的一扇门户打开了。”他反手一指身后的红漆门户。
这女子秋波一转随着他手势望去目光眨动了几下方自轻轻说道:“让我试试看!”
柳鹤亭侧身让她走过鼻端中只嗅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之气望着她走到门前举着火把凝视半晌似乎在搜索着门上秘密的枢纽他呆呆地望着她窈窕的身影心中却在暗地寻思:“方才那翠装少女说她的剑遗落在这房里了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念头方自转完眼前亮光突又大作这女子已在这片刻之间开开了这扇柳鹤亭方才用尽全力都未能打开的门户。
柳鹤亭又是惭愧又觉佩服只见她回头一笑轻轻道:“想不到十年来这里门户的枢纽仍然一点也没有改变。”玉手一伸将手中的火把插在门环上莲足轻抬袅娜走了进去秋波一转轻唤一声似乎亦为这房中的情景所醉。
柳鹤亭大步跟了进去目光亦自一转亦自轻唤一声——
只是他此次惊唤的原因却并非因为这房中的锦绣华丽而只是因为他目光动处竟见到那锦帐下、翠裳上果然有一柄晶莹长剑!
他一声惊呼一个箭步掠到床前伸手拿起了这柄长剑只见剑长莫约三尺通体有如一泓秋水虽在如此明亮的珠光之下却仍闪闪地散着清澈的寒光他眼中望着长剑心中却在暗忖:“她没有骗我!这柄剑果然是她方才遗落在这里的。”
心念一转又不禁忖道:“但这又证明什么呢?她自然会故意将这柄剑留在这里因为她知道我根本无法走入这扇门户可是她却不知道——”
只听身后的白衣女子又自惊唤一声道:“这不是我那柄‘龙吟剑’吗?”
一只莹白如玉、纤细秀丽的手掌从他身后伸过来接过这柄长剑他思路倏然中止鼻端中又嗅到了这少女身上那种淡淡的幽香而这种淡淡的幽香和房中奇异的甜香之气混合便混合成了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香气!
他不敢回身因为他感觉到那白衣女子温暖的躯体正依依靠在他身后可是他却也无法前行因为此刻地上坚硬的青王仿佛又变成了柔软的云絮他晕眩了混乱了迷失了——
四面青玉砖上影映着他们的身影只见这白衣女子一手拿着从柳鹤亭手中接过来的长剑剑尖垂落在地上一手抚着自己的秀目光却痴痴地望在柳鹤亭颀长壮健的背影上。
终于——柳鹤亭回转了身子。
四道痴痴的目光在一处柳鹤亭忘了方才自己曾将那翠装少女拉出去的事也忘了一切事。
他不知道自己怎会有如此感觉也不知道他艰苦锻炼多年的定力此刻怎会突然变得如此脆弱他眼中只能看到这女子的娇靥秋波鼻中只能嗅到那幽甜的香气他缓缓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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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便立刻接触到一团暖玉滑腻、柔软……呀!世间竟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形容出他手指触到这团暖玉的感觉。
当两只手接触到一处的时候由坚硬的青玉石板变成的柔软云絮竟像又被一阵春风吹过飘飘摇摇终于吹散。
柳鹤亭倒退两步腿弯已接触到柔软的床沿他只要往下一倒——
哪知这白衣少女竟突地一咬银牙反腕一把扣住柳鹤亭的脉门身形倒纵“唰”地两人一起退到那森严的地道中柳鹤亭只觉心神一震一震后的心神再被地道中森冷的寒意一激他定了定神方自想起方才的情景于是他立刻想到片刻以前的那段事来!
目光扫处面前的白衣女子粉颈低垂目光抬都不敢抬起他不知道什么力量使得这女子能从那温柔的陷阱中脱身的他只有暗中佩服这女子的定力想到方才的自己又想到现在的自己拿方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一比他惭愧地垂下了头目光亦自不敢再向上抬起。
因为他觉得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是这样高贵而圣洁他生怕自己的目光沾污了这份高贵与圣洁。
两人垂相对柳鹤亭突地现自己的右腕仍被握在那只温暖的柔荑中一时之间他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惭忍不住抬起目光却见这女子轻轻一笑然后温柔地放开手掌就只轻轻一笑已给了柳鹤亭不知多少安慰与劝解就只这轻轻一笑便已足够在柳鹤亭心中留下一个水生都难以磨灭的影子。
哪知——
就在这白衣少女灿如春花般的笑容款敛之际方才她经由的秘道中突地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这笑声清澈高亢再加上四下的不绝回声听来更有如金鸣玉震!
柳鹤亭与这白衣女子俱都为之一惊只听笑声未绝一人朗声说道:“看来诸葛先生的神算亦不过如此我早知道这秘屋左近必有秘道却想不到竟被奎英误打误撞地现了。”
柳鹤亭面色一变四顾这地道之中竟无藏身之处而这清朗的活声一了秘道中已当先走人两个锦衣劲装的魁形大汉来一个腰畔佩着一柄绿鲨鱼鞘、紫金吞口的奇形长刀另一个却在背后斜插着两条玄铁钢铜这两入不但身躯彪壮步履沉稳而已豹目狮鼻虬须如铁在他们两人分持着的两只松枝火把的烈焰影映之下更觉神态威猛之极。
这两人本自满面笑容但在目光一转瞥见柳鹤亭与那白衣女子的身形后面上的笑容便一起消失无踪倏地顿住脚步目光厉电般在柳鹤亭与白衣女子身上一转柳鹤亭只当他们必定会厉声叱问哪知这两人对望一眼却一言不地旋转身躯立在秘道出口的两侧竟再也不望柳鹤亭一眼。
柳鹤亭大奇之下只听秘道中一声轻咳又自缓步走出一个人来轻袍飘飘步履从容神态之间仿佛潇洒已极方自含笑道:“奎英什么事?”
目光一转望见柳鹤亭与白衣女子两人神态亦自一变但瞬即恢复从容哈哈大笑答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郎君已先我而入了好极——呀还有位风流美貌的娘子好极奎英快举高火把让我看个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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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年龄亦自在弱冠之间面目韵华英俊神态亦极潇洒但面色苍白双眼上翻鼻带鹰钩却又让人一眼望去不由生出一种冷削之意。
柳鹤亭对这少年本还无恶感但此刻见他出言轻浮目光中亦似带着三分邪意不由剑眉微皱朗声道:“在下等与阁下素不相识还望阁下出言尊重些免得彼此伤了和气!”
这少年又自哈哈一笑还未答话他身侧腰横长刀的锦衣大汉已自一瞪豹目厉声道:“你可知道你在面对何人说话在太子面前竟敢如此……哼哼……我看你真是活得起腻了!”
柳鹤亭心中一愣。
“谁是太子?”
只见这少年哈哈一笑接口道:“无妨无妨不知者不罪又怎能怪得了人家?”
手腕一伸从袍袖中取了柄折扇“涮”地一声展了开来轻轻摇了两摇目光一转狠狠瞟了那白衣女子两眼忽地瞥见她手中的“龙吟长剑”目光一惊却仍含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原来这位千娇百媚的娘于便是方才手挥神剑划破在下八面皮鼓的高人——”突地回转头去向那腰横长刀的大汉道:“奎英你常说当今武林没有高手如今你且看看这两位一位身怀神剑轻功更是妙绝一位虽未现出武功但却已能以萧音克敌内功想必更是惊人!哈哈难道这两人还不能算是武林
高手?”
他又自一阵大笑摇了摇手中的描金折扇回身又道:“两位身手如此高明不知可否将大名、师承见告?先让我听听中州武林高人的名号。”目光一转却又盯在白衣少女身上。
这少年轻摇折扇虽然满面笑容但却不减狂妄之态说话的神态更是旁若无人洋洋自得。
柳鹤亭冷笑一声沉声道:“在下贱名不足挂齿倒是阁下的姓名在下是极想听听的。”
他听了这少年便是方才隐于林梢、隔空击鼓之人心中亦不禁为之一惊一愕惊的是他知道这少年武功实在不弱愕的是他想到那翠装少女方才说:“打鼓的家伙满口长胡子。”而此刻这少年却连一根长须也没有。
但他转念一想那翠装少女便是“石观音”她已不知骗了自己多少事方才她说的话自然也不能算数他本系外和内刚、做骨峥嵘之人见了这少年的神态语气心中大感不愤是以言语之中便也露出锋锐。
那两个锦衣大汉闻言一起勃然变色但这少年却仍摆手笑道:“我足迹初涉中州也难怪他们不认得我奎英你先莫动怒且将我的姓名说给他们听听又有何妨。”
那叫做“奎英”的锦衣大汉本自须眉怒张但听了他的话面色竟倏然归于平静垂答了一声:“是!”方自大声道:“尔等听清此刻与尔等谈话之人乃‘南荒大君’陛下之东宫太子尔等如再有无理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