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振干咳一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董二爷想得也未免太迂了。Www,QUaNbEn-xIAoShUO,cOM”语声方顿突又接口道:“不过除此之外又有何办法呢?”虽是如此说话语声中却无半分同情之意仿佛只要这一掌不是打在自己脸上便与自己无关一样。
“金鞭”屠良道:“烈马金枪那时正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毫无办法哪知就在他眼帘将合未合时房中突地多了一条白衣人影以董金枪那等眼力竟未看出此人是何时而来自何处而来的。”
白振冷笑一声道:“董金枪那时有没有看见王老三却又怎会知道看来他只怕也有些故意言过其实吧!”
“金鞭”屠良微微一笑接道:“王老三也不是巧言令色之辈想来也不会假吧!”
“银鞭”白振“嘿”地冷笑一声意下甚是不服“金鞭”屠良继道:“黑夜之中房中一盏油灯灯油将枯火花甚是黝暗只见那白衣人长衫飘飘洁白如雪神态极为潇洒面上却戴着一具狰狞丑怪的青铜面具望之真如鬼魅那大汉见到地上的人影手掌不禁一顿倏然转过身去大喝一声方待拔刀哪知刀未曾出鞘只听一声龙吟一声冷笑接着一阵剑光闪动四声惨呼董正人只觉眼前一花那四个蒙面大汉已俱都尸横就地周身一无伤痕只有一道致命剑伤自额角劈到颔下四人竟是一模一佯。”
“银鞭”白振心高气做听得别人夸奖那白衣人的武功心下便大为不服但屠良说到这里他却也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金鞭”屠良语声稍歇又自接道:“董正人那时心中正是惊喜交集惊的是这白衣人武功之高行踪之诡手段之辣喜的是自己一筹莫展竟会突地来了救星只见这白衣人剑尖垂地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了过来他自然连忙开口称谢哪知这白衣人却冷冷说道:‘你莫谢我我杀此四人只是为了他们行为卑劣与你无关他四人若不施用蒙*汗*药便是将你们十六人一起杀了我也不会伸手来管。”语声冰冰冷冷只听得董正人自心底冒出一股冷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振剑眉微轩似是想说什么“金鞭”屠良却已接口道:“这些话都是‘烈马金枪’事后自己说出来的。”
“银鞭”白振冷笑道:“真的么?”
“金鞭”屠良接着说道:“只听那白衣人又道:‘但是你们这般人既要替人保镖却又如此大意亦是该死之极。”听到‘该死’两字董金枪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只见那白衣人缓缓伸出左掌向他胸前伸了过来将他身子一翻从他身后的床底下将那箱红货拿了出来。”
本自奔行甚急的健马已不知不觉地放缓了下来“金鞭”屠良语声微顿又道:“董金枪一生闯荡江湖深知人性弱点人们凡是搜寻一物必是自最隐秘难寻之处入手愈是显目之外愈是不加注意方才那四个蒙面大汉遍寻不得他心中方自以为得计哪知这白衣人却宛如目见一般轻轻一伸手便将红货取出董金枪又惊又怕方自轻呼一声那白衣人冷冷道:‘你舍不得么?’突地一道剑光‘唰’的向他削来董金枪既不能避又不能挡只见这一道剑光快如闪电他又只得瞑目受死。”
“银鞭”白振“嘿”地一声冷笑道:‘手持利剑却来对待一个不能反抗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好汉。”
“金鞭”屠良不答却又接道:“只听‘唆’地一缕锐风自他身侧划过那白衣人又自冷笑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到最后一字似乎已远在数十丈外董金枪才敢睁开眼来却见自己仍是好生生的只是身上所绑的粗索那被白衣人长剑轻轻一挥竟已断成十数段了!”
“银鞭”白振剑眉微剔沉声问道:“十数段?”
“金鞭”屠良颔不语一时之间但闻马蹄得得直到健马又自缓缓驰出十数丈外“银鞭”白振方自微喟一声自语着道:“这是什么剑法?”
“狂鞭”费真冷冷道:“这是什么剑法姑且不说它但此人行事之奇武功之高我却是佩服得紧。”眼角横瞟白振一眼哪知白振只管俯沉思竟未答话又是一阵沉寂。
“银鞭”白振突地抬头道:“白衣人能在刹那之间将四人一起伤在剑下武功也算不错的了!”
“狂鞭”费真道:“自然!”
“银鞭”白振轩眉朗声道:“但这四人是谁?武功如何?他们若只是四个只会使用蒙*汗*药的下五门小贼哼哼那也不算什么。”
“狂鞭”费真冷笑一声道:“若是江湖常见的普通蒙*汗*药物那‘烈马金枪’又怎会着了他们的道儿。”
“银鞭”白振亦自冷笑一声道:“不是普通蒙*汗*药物难道是‘女蜗五色天石散’不成?”
“狂鞭”费真面容一片冰冷目光直注前方冷冷道:“正是!”
“银鞭”白振心头一跳失声道:“那四条大汉难道是‘诸神山庄’的门下?”
“狂鞭”费真道:“不错。”
“银鞭”白振呆呆地怔了半晌却听“金鞭”屠良接口道:“那‘烈马金枪’将自己一行人的绑索解开之后用尽千方百计竟仍然无法将他们救醒他又急又怒再转身在那四条大汉尸身之上去搜寻解药这才现他们四人身上竟都藏有‘诸神山庄’的腰牌此刻他遭此巨变已变得心灰意冷也不想去寻找那‘诸神山庄’理论等到天明那些镖师一起醒转他便回到济南折变家财赔了客人的红货幸好他一生谨慎绝不浪费这些年来生意又做得十分兴隆是以还有些须剩余他便悄然洗手准备安安份份地度此残生再也不想在刀口下讨生活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叹息亦不知是为了对“烈马金枪”的同情抑或是为了对自己的感慨要知这班武林豪士终日驰马江湖快意恩仇在别人眼中看来虽是十分羡慕但在他们自己心中却又何尝不羡慕别人的安适家居只是此身一入江湖便已再难脱身纵有些人厌倦了江湖生涯洗手归隐但他们恩怨未了归隐亦是枉然有恩的人千方百计寻他报恩有仇的人千方百计去复仇甚至到他身死之后恩仇还不能休止。
这些武林豪士的甘苦当真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又岂是别人所能了解?
此刻“金鞭”屠良正是这种心境但等到头脑不复冷静胸中热血上涌之时他便又会将此种感慨忘怀。
临沂城中边府门前车水马龙冠盖云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来自南七北六十三省成名立万的英雄豪客不但早已将边府以内的正厅、偏厅甚至花厅一起坐满就连厅前的游廊庭院亦都摆满酒筵但见宅内宅外悬红挂绿张灯结彩喜气洋溢薄暮时分数十串百字南鞭一起点燃更使这平日颇为清冷的大街平添了不知几许繁华之意。
鞭竹之声响过华灯如海霎时齐明“万胜金刀”边傲天华服高冠端坐堂前不时出洪亮豪迈的朗笑之声竟似比自己嫁女儿娶媳妇还要高兴三分此刻交拜天地已过新娘已入洞房新郎柳鹤亭满身吉服满面春风满口诺诺周旋在这些虽是专程而来为他道喜但却俱都与他素不相识的贵客之间那“妙语如珠”的梅三思在旁为他一一引见自然不时引起阵阵哄堂大笑。
“荆楚三鞭”兄弟三人一起坐在正厅东的一席上“银鞭”白振又已有了几分酒意只是在这满堂武林成名豪客之间举止仍不敢十分失态。
华堂明烛酒筵半酣柳鹤亭转回堂前正席边傲天一手捋髯一手持杯面向柳鹤亭朗声大笑道:“柳贤侄你喜期良辰老夫但有两句吉言相赠。”
梅三思哈哈笑道:“师傅这两句话不说我也知道。”
边傲天含笑道:“你且说来听听。”
梅三思目光得意地四顾一眼大笑朗声道:“少打老婆多生贵子。”
这八个字一说出来当真是说得声震屋瓦满堂贺客再次哄堂大笑起来。
边傲天沉声叱道:“这是什么话。”自己却也忍俊不禁失声而笑。
于是华堂明烛人影幢幢之间便洋溢起一片欢乐的笑声柳鹤亭垂而立亦不知该笑抑或是不该笑。
哪知刹那之间欢乐的笑声竟然渐沉、渐消四下一片静寂中忽然自游廊内缓缓走进一个人来缓缓走入正厅“银鞭”白振举起酒杯“嘿嘿”强笑两声但一触到此人两道冰冷森寒的目光却再也笑不出来。
辉煌的灯光下只见此人身材颀长步履坚定一身长衫洁白如雪面上却戴着一具狮鼻撩牙、狰狞丑恶的青铜假面。
一片静寂之中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入正厅冰冷的目光闪电般四下扫动似乎要看穿每一个人心中所想的心事。
满堂群豪虽然大多是初次见到此人之面但有关此人的种种传说事迹近日却早已传遍武林此刻人人心中不禁俱都为之惴惴不安不知他今日来到此间究竟是何来意?有何打算?
“万胜神刀”边傲天突地朗声大笑起来这笑声立时便有如利剪断布快刀斩麻将四下难堪的寂静一起划破只听边傲天朗声笑道:“又有嘉客光临更教蓬荜生辉。”离座而出大步向这雪衣铜面人迎去!
哪知这雪衣人目光冰凉缓缓而行竟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笑语也根本没有向他望一眼。
柳鹤亭剑眉微剔足跟半旋轻轻一个箭步身形有如行云流水般抢在边傲天之前缓步而行目光抬处只见雪衣人两道冰冷的目光也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
两人目光相对凝视彼此的身形却愈走愈近边傲天笑声越来越低终于连声音都笑不出来只剩下面上一丝僵硬的笑容。
只见雪衣人脚步突地一顿左手拿起桌上酒壶右手拿起壶边酒盏自斟自饮仰连干三杯然后放下杯盏缓缓道:“恭喜恭喜……”
这四字说得和缓低沉与他平日说话的声音语气俱都大不相同柳鹤亭亦自料想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禁为之一愕他身后的边做天忽又朗声说道:“阁下远道而来快请坐下喝上三杯——”
雪衣人冷“哼”一声掉而行将边傲天僵在那里作声不得柳鹤亭目光闪动方待出言哪知厅角突地又传来一阵狂笑之声雪衣人听了狂笑之声脚步便又一顿。
只见厅角脚步踉跄地走出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衣少年由上至下由下至上仔仔细细地瞧了雪衣人几眼缓缓道:‘你是到此来贺喜的么?怎地一来就要走了你怎地要在头上戴个假面难道是见不得人么?”
雪衣人垂手木立不言不动边傲天干咳一声强笑着道:“白二侠醉了!”转目向梅三思送了个眼色道:“决将白二侠扶到里面歇歇。”
梅三思口中应了一声但却笔直地走到雪衣人身前大声道:“你头上戴着这玩意儿不觉得难受么?”
雪衣人身形仍然不动目光缓缓一扫口中一字一字他说道:“出去!”
梅三思呆了一呆道:“哪里去?”
雪衣人冷“哼”一声逼人的目光不住在梅三思及那白衣少年面上扫动却再也不说一个字出来!
满厅宾客中武功较高、酒意较浓的见了这雪衣人这般神态已忍不住勃然变色边傲天高举双臂朗声道:“今日吉期良辰请各位千祈看在边某面上多喝喜酒少惹闲事。”
已有几分酒意的“银鞭”白振借酒装疯伸手指着雪衣人狂笑数声还未答话边傲天又已抢口说道:“阁下既是柳贤侄的朋友又好意前来贺喜也望阁下凡事——”
雪衣人再次冷“哼”一声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你们若不愿出去在这里死也是一样。”这两句话语声之森寒语意之冷削竟使这张灯结彩的华堂之上平空压下一层寒意。
梅三思呆了一呆伸手一指自己鼻端讷讷说道:“要我们死?”侧目望了满身白衣的“银鞭”白振一眼突地仰天长笑起来:“要我们死喂你倒说说看为的是什么?”
雪衣人目中光芒一闪他生性偏激睚眦必报伤在他剑下的人已不知凡几却从未有一人向他问出此话来!
坐在他身侧桌畔的一个锦袍佩剑大汉浓眉一扬似乎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气突地推杯而起哪知他怒喝之声尚未出口只听“呛啷”一声龙吟他腰畔长剑竟已被雪衣人反手抽出这一手当真是快如闪电锦衣佩剑大汉一惊之下手足冰冷呆立半晌胸中的怒气再也不出来。
雪衣人一剑在手既未借挥剑显示武功亦未用弹剑表露得意只是目光凝注剑尖就有如人们凝注着睽别已久的良友一般。
梅三思大笑之声渐渐沉寂雪衣人掌中长剑骸哎渐垂落!
“银鞭”白振四顾一眼心中突地升起一丝畏惧之意伸手一抹面庞亦不知是在借此掩饰自己面上的不安抑或是拭抹额上的冷汗“嘿嘿”干笑着道:“今日柳兄台吉期良辰我犯不着与你一般见识嘿嘿——”抱袖一拂转身就走“银鞭”白振居然如此虎头蛇尾倒当真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边傲天浓眉一皱他先前本待强劝白振走开但此刻见白振如此泄气却不禁又颇为不满。
梅三思呆了一呆回道:“你怎地走了?”
语声未了眼前突地光华一闪一阵森寒剑气自鼻端一挥而过雪衣人掌中的长剑竟已经抵住白振脊椎屠良、费真对望一眼齐地长身而起“嗖”地掠了过来。
雪衣人冷笑一声突地缓缓垂下掌中长剑晒然说道:“如此鼠辈杀之徒污此剑。”上下瞧了梅三思两眼冷冷骂了一声:“蠢才。”
拂袖转身再也不望他两人一眼缓缓走到那犹自坐在那里愣的锦袍佩剑大汉身畔举起掌中长剑自左而右自剑柄而剑尖轻轻抚摸了一遍缓缓道:“此剑名‘不修’剑史上溯秦汉虽非剑中圣品却也绝非凡物你武功不高能得此剑亦是天缘但望你好生珍惜刻苦自励再多磨练莫要辜负了此剑!”
左掌食、拇二指轻轻夹住剑尖右掌向内一弓剑柄突地弹出。
锦袍佩剑大汉木然半晌面上不觉泛起一阵羞愧之色方自伸手接过剑柄剑柄竟又脱手弹出他惊愕之下转目望向雪衣人只见他全身纹丝不动右腕突地一反剑柄便自肋下向身后弹去只听“叮叮”几声微响弹出的剑柄竟似生了眼睛恰好将漫无声息射向他后背的五点乌光一一弹落!
雪衣人目光一凛头也不回冷冷道:“背后伤人岂能再饶!”缓缓转过身形一步一步地向“银鞭”白振走去!
方才他还剑招之际众人俱都定睛而视凝声而听只有费真、屠良双双到白振身侧屠良皱眉低声道:“二弟你怎地如此莽撞你纵然对那人不服也不应在此时此刻出手!”
费真面色深沉缓缓道:“何况你纵然出手也讨不了好去!”
他两人这一讽一劝非但未能将“银鞭”白振劝回位上自己兄弟一来反而使他自觉有了倚恃一言不地拧转身形扬手五道乌光向雪衣人背后脊椎之处击去!
哪知雪衣人头也不回便将这在武林中亦称十分霸道的五点“鞭尾黑煞无风乌针”一一击落自振心头一跳只见雪衣人一步一步向自己缓步行来右掌两指微捏剑尖却将剑柄垂落在上。
“银鞭”白振目光转处先瞧屠良一眼再瞧费真一眼突地“嘿嘿”大笑起来一面大声道:“你如此狂难道我‘荆楚三鞭’兄弟三人还怕了你不成嘿嘿……”语声响亮“荆楚三鞭兄弟三人”八字说得更是音节骼然但目光抬处见到雪衣人一双冰冷的眼睛却还是无法再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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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胜神刀”边傲天望着他们越走越近的身形心中真是左右为难他方才虽然已将梅三思强拉开去但此刻却无法拉开“银鞭”白振最难的是双方俱是宾客那雪衣人虽然狂傲无礼但“银鞭”白振却先向别人寻衅再加以背后暗算于人更是犯了武林之忌满厅群豪此刻人人袖手旁观又何尝不是不耻白振的为人!
但这般光景边傲天若也袖手不理日后传说出去必说他是怕了那雪衣人一时之间他心中思来想去却也无法想出一个妥善解决之法。
“银鞭”白振干笑一声脚下连退三步掌中却已撤下围在腰畔的一条亮银长鞭鞭长五尺细如笔管坦白振随手一抖鞭梢反卷而出居然抖得笔直生像一条白蜡长竿一般要知“银鞭”白振人虽狂傲浮躁但在这条银鞭上的功夫却亦有十数年的苦练。
他银鞭方自撤出费真、屠良对望一眼两人身形一分已和他立成鼎足之势将那雪衣人围在中间。
雪衣人眼角微扬目中杀机立现脚步更沉重缓慢“银鞭”白振再次干笑数声手腕一送方自垂下的鞭梢又已挺得笔直。
在这刹那之间双方俱是箭在弦上突听“叮”地一声轻响白振掌中银鞭竟然笔直垂下白振面容不禁为之大变转目望去只见一身吉冠吉服的新倌人柳鹤亭已自大步行出满厅群豪俱都眼见柳鹤亭方才凭空一指便已将白振掌中挺得笔直的银鞭击落于是本来不知他武功深浅的人对他的态度便全然为之改观。
雪衣人凝目一望脚步立顿冷冷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出来做什么?”
银鞭白振冷冷“哼”了一声立刻接口道:“正是正是此事与你无关兄台还是早些入洞房的好。”
柳鹤亭面色森寒冷冷看了白振一眼却向雪衣人当头一揖道:“阁下今日前来实令在下喜出意外然在下深知君之为人是以也未曾以俗礼拘束阁下既未迎君于户外亦未送君于阶下。”
雪衣人目光木然缓缓道:“你若不是如此为人我也万万不会来的。”
柳鹤亭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又自朗声道:“在下此刻出来亦非为了——”
雪衣人冷冷接口道:‘我知道你此刻出来绝非为了那等狂傲浮浅之徒只是不愿我在此出手!”
柳鹤亭嘴角笑容似更开朗颔道:“在下平生最恨浮浅狂傲之徒何况今日之事错不在君在下焉有助人无理取闹之理但此人到底乃在下之宾客。”语声微顿笑容一敛接口又道:“阁下行止高绝胜我多多但在下却有一言相劝行事……”
雪衣人又自冷冷接口道:“行事不必太过狠辣不必为了些须小事而妄动杀机你要劝我的话可就是这两句么?”
这两人言来语去哪似日前还在舍生忘死而斗的强仇大敌倒似多年老友在互相良言规过满堂群豪俱都不知他两人之间关系此刻各个面面相觑不觉惊奇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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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柳鹤亭含笑缓缓说道:“在下正是此意。”
雪衣人目光一凛道:“今日我若定要出手又当怎的”
柳鹤亭笑容一敛缓缓道:“今日阁下若然定要在此动手——”突地转身过去面对“银鞭”白振道:“或是阁下也有不服之意便请两位一起来寻我柳鹤亭好了。”
“万胜神刀”边傲天浓眉一扬厉声接口道:“今日虽是柳贤侄的吉期良辰但老夫却是此间主人如果有人真要在这里闹事这本帐便全都算在老夫身上好了。”
梅三思自从被他师傅拉在一边便一直坐在椅上闷此刻突在一跃而起大步奔来伸出筋结满布的手掌连连拍着自己胸膛大声道:“谁要把帐算在我师傅身上先得尝尝我姓梅的这一双铁掌。”双掌伸曲之间骨节“格格”一阵山响外门硬功确已练到七成火候。
满厅群豪多是边傲天知交好友此刻见他挺身出面俱都纷纷离座而起本是静寂无比的大厅立时变得一片混乱。
“银鞭”白振干笑数声道:“今日我弟兄前来一心是为了向边老爷子贺喜的边老爷子既然出了头我弟兄还有什么话说。”双手一圈将银鞭围在腰畔转身走回自己席位举起酒杯一干而尽口中又自干笑着道:“在下阻了各位酒兴理应先罚一杯”
屠良、费真又自对望一眼面上突然露出厌恶之色显然对他们这位兄弟的如此作风极为不满。
柳鹤亭晒然一笑目光缓缓转向雪衣人虽未说出一言半语但言下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万胜神刀”边傲天哈哈一笑朗声道:“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好极好极各位还请快些坐下边傲天要好好敬各位一杯。”
语声方了只见雪衣人竟又一步一步地向白振缓缓行去自振面容也变得有如死灰目光故意望着面前的一盘鱼翅海参一面伸出筷子去挟心惊手颤银筷相击叮叮直响挟来挟去却连一块海参也没有挟起来雪衣人却已站到他的身畔突地出手如风在他面上正反抽了七下耳光只听“啪啪……”一连串七声脆响听来直似在同一刹那间一起出。
这七下耳光打得当真是快如闪电“银鞭”自振直被打得呆呆地愣了半晌方自大喝一声一跃而起雪衣人却连望也不再望他一眼只管转身走了开去仿佛方才那七记耳光根本不是他出手打的一样。
屠良、费真双眉一轩双双展动身形挡在雪衣人面前齐地厉声喝道:“朋友你这般——”
语声未了只见雪衣人缓一举步便已从他两人之间的空隙之中从从容容地走了过去竟连他们的衣袂亦未碰到半点而大喝着奔来的“银鞭”白振却几乎撞到他两人的身上。
这一步跨来虽然轻描淡写从容已极但屠良、费真却不禁为之大吃一惊屠良大叱一声:“二弟放镇静些!”费真却已倏然扭转身只见那雪衣人步履从容已将走出厅外费真身形方动立顿目光微转冷笑一声突向边傲天抱拳道:“边老爷子我们老二忍气回座为的是什么——”语声突顿冷笑两声方自改口道:“此刻他被人如此侮辱你老人家方才说的话言犹在耳我兄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请你老人家吩咐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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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振推开屠良一步掠来大喝道:“老三——”下面的话还未说出口来费真已自抢口说道:“二哥你先忍忍反正今天我们都在边老爷子这里当着天下宾朋他老人家还会让我兄弟吃得了亏么!”
这一番说话当真是言词锋利表里俱圆。
“万胜神刀”边傲天浓眉剑轩面色亦已涨成紫红突地大喝一声:“站住!”
雪衣人缓步而行已自走到厅外游廊突地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冷冷问道:“什么人什么事?”他说话言词简短从来不肯多说一字边做天一捋长髯抢步而出沉声喝道:“此地虽非虎穴龙潭但阁下要来便来要走便走难道真的没有将老夫看在眼里?”
雪衣人冷冷一笑左掌轻抬拈起了那柄犹自被他捏在掌中的长剑缓缓转过头来道:“我若要走焉有将别人之剑也带走之理?”目光一凛:“但我若真的要走世上却再无一人能挡得住我。”话犹未了已又自缓步向外行去全然未将普天之下的任何人看在眼里亦未将任何事放在心上!
边傲天一生闯荡却未见到江湖中竟会有如此人物只听一声大喝梅三思飞步而出大喝道:“好大胆的狂徒竟敢对我师傅无礼!”连环三拳击向雪衣人后背。
这三拳风声虎虎声威颇为惊人但雪衣人微一举足这三拳便已拳拳落空竟连他的衣袂都未沾上一点。
梅三思呆了一呆又自大喝道:“你这小子快些回过头来让俺好好打上三拳似这般逃走算得了什么好汉?”突觉有人一拉他衣襟使他身不由主地连退三步!
雪衣人目光一凛缓缓转过身形却见站在他面前的竟是已换了那一身吉服吉冠的新人柳鹤亭!
两人面面相对身形俱都站得笔直两边梁上的灯光映着柳鹤亭斜飞入鬓的一双剑眉亮如点漆的一双俊目映得他清俊开朗的面容上的轮廓和线条显出无比的坚毅和沉静却也映得雪衣人的目光更加森寒冷削于是他面上的青铜假面便也变得越狰狞可怖!
两人目光相视俱都动也不动似乎双方都想要看透对方的内心寻出对方心理弱点因为如此才能使自己占得更多的优势。
四下再次归于静寂突听“磐”地一声雪衣人掌中垂下的剑柄在花园石地上轻轻一点!
这响声虽轻但却使群豪为之一震。
只听雪衣人冷冷说道:“我见你年轻英俊武功不俗是以方自敬你三分也让你三分你难道不知道么?”
柳鹤亭沉声道:“我又何尝没有敬你三分让你三分?”
雪衣人目光一闪道:“我一生行事犯我者必杀你三番两次地阻拦于我难道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柳鹤亭突地轩眉狂笑起来一面朗声道:“不错阁下武功的确高明过我要想杀我并非难事但以武林人不过只是匹夫之勇而已又岂能算是大丈夫的行径?”笑声一顿厉声又道:“人若犯你你便要杀他你若犯别人难道也不该被别人杀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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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衣人突地仰天长笑起来一阵阵冰冷的笑声接连自他那狰狞丑恶的青铜面具中出让人听来哪有半分笑意。
这笑声一便如长江大河之水滔滔而来不可断绝初时有如枭鸣猿啼闻之不过令人心悸而已到后来竟如洪钟大吕声声振耳一时之间满厅群豪只觉心头阵阵跳动耳中嗡嗡作响恨不得立时掩上耳朵再也不去听它。
柳鹤亭剑眉微剔朗声道:“此间人人俱知阁下武功高强是以阁下大可不必如此笑法。”声音绵密平实从这震耳的笑声中一字一字地传送出去仍是十分清朗。
雪衣人笑声不绝狂笑着道:“上智之人役人下愚之人役于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弱肉强食更是千古以来不变之真理我武功高过你等只因我才智、勇气、恒心、毅力俱都强于你等几分自然有权叫人不得犯我若是有人才智、勇气、恒心、毅力俱都高过于我他一样也有权叫我不得犯他这道理岂非明显简单之极!”
柳鹤亭呆了一呆竟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加以反驳。
只听雪衣人又道:“我生平恨的只是愚昧无知、偏又骄狂自大之徒这种人犯在我手里——”
话犹未了柳鹤亭心中突地一动截口说道:“世人虽有贤愚不肖之分但聪明才智之士却又可分为几种有人长于技击有人却长于文翰又怎能一概而论阁下如单以武功一道来衡量天下人的聪明才智已是大为不当至于勇气恒心的上下之分更不能以此来做衡量。”
雪衣人笑声已顿冷冷接口道:“凡有一技之长高出群伦之人我便敬他三分。”
柳鹤亭道:“自始至此伤在你剑下的人难道从无一人有一项胜过阁下的么?”
雪衣人冷笑道:“正是!莫说有一技胜过于我之人我从未杀过便是像你这样的人也使我动了怜才之心即便是个万恶之徒我也替他留下一线生机万万不会将之伤在剑下这点你知道得已该十分清楚了吧!”
他言语之中虽然满是偏激怪诞之论但却又叫人极难辩驳。
哪知柳鹤亭突又纵声狂笑起来一面笑道:“阁下巧辩的是高明在下佩服得很。”
雪衣人冷冷道:“我生平从未一字虚言何况我也根本毋庸向你巧辩!”
柳鹤亭笑道:“人们但有一言冲撞了你你便要立刻置之死地那么你又怎能知道他们是否有一技之长胜过于你难道人们将自己的多少聪明才智、勇气恒心的标志全都挂到了脸上不成?”
雪衣人隐藏在青铜假面后的面色虽无法看出但他此刻的神情却显然呆了一呆但瞬即冷冷道:“言谈举止神情态度处处俱可显示一人聪明才智我剑光之下也定然可以映出人们的勇气恒心。”
柳鹤亭沉声道:“大智若愚似拙实巧之人世上比比皆是。”
雪衣人“嗤”地冷笑一声道:“若是此等人物我不犯他他岂有犯我之理他不犯我我亦万无伤他之理这道理岂非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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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柳鹤亭却不禁为之呆了一呆沉吟半晌方又沉声道:“武林之间本以‘武’为先阁下武功既高别的话不说也罢又何必苦苦为——”
雪衣人冷冷接口道:“你若真能以理服我今日我便让那姓白的打回七下耳光然后抖手一走否则你若能以武服我我也无话可说!”语声微顿目光一闪冷削的目光有如两柄利刃自立在柳鹤亭身后的梅三思扫到被费真、屠良强拉住的“银鞭”白振身上冷冷又道:“至于这两个人么无论琴棋书画文翰武功丝竹弹唱医卜星相他两人之中只要有一人能有一样胜过我的我便——”
柳鹤亭目光一亮忍不住接口道:“你便怎地?”
雪衣人目光凝注冷“哼”一声缓缓道:“我从此便是受尽万人辱骂也不再动怒!”
柳鹤亭精神一振回转身去满怀期望地瞧了“银鞭”白振一眼心中忖道:“此人虽然骄狂但面貌不俗又颇有名气只怕总会有一两样成功之学强过于这白衣怪客亦未可知。”要知他虽深知这雪衣人天纵奇才胸中所学定必浩翰如海但人之一生精力毕竟有限又怎能将世上的所有学问俱都练到绝顶火候一时之间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常败国手”西门鸥来心中便又加了几分胜算。
哪知他目光呆呆地瞧了白振半晌白振突地干咳一声大声道:“我辈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山头挥刀平地扬鞭硬碰硬的真功夫哪个有心思去学那些见不得人的酸花佯来来来你可敢硬接白二侠三鞭?”柳鹤亭目光一合心中暗叹雪衣人却仅冷冷一笑!
这一声冷笑之中当真不知含蕴多少讥嘲与轻蔑柳鹤亭心中暗叹不已却听雪衣人冷笑着缓缓说道:“我早已准备在门外领教领教他兄弟三人的武功只怕你也可以看出他们纵然兄弟三人一起出手又能占得了几分胜算?”语声过处垂目望了自己掌中长剑一眼冷冷又道:“我之所以想借这柄长剑只是为了不愿被这般狂俗之徒的鲜血污了我的宝剑而已。”转过身去目光再也不望大厅中的任何人一眼再次缓步走了出去一阵风自廊间穿过吹起他雪自长衫的衣袂就像是被山风吹乱了的鹤羽似的随着满山白云冉冉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