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鞭”白振怒吼一声挣脱屠良、费真的手掌一步抢出!
柳鹤亭霍然旋身冷冷道:“阁下何必自取其辱。”
“银鞭”白振神情一呆“万胜神刀”边傲天厉声喝道:“难道就让此人来去自如今日老夫好歹也得与他拼上一拼!”
柳鹤亭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淡然一笑道:“各位自管在此饮酒容我出去与他动手。”语声一顿剑眉微剔朗声又道:‘若是有人出去助我一拳一脚便是对我不起。”转身昂然走出。
要知他方才转念之间已知今日满座群豪再无一人是那雪衣人的敌手除非以多为胜以众凌寡如此一做不但定必伤亡极众且亦犯了武家之忌但边傲天如若出手却势必要形成混战之局是以他便再三拦阻众人。
<!--PAGE 10-->
此刻他目光凝注雪衣人的后影走出廊外他深知今日自己与雪衣人步出廊外之后便是生死存亡之争但心中却丝毫没有半分能胜得那雪衣人的把握他脑海中不禁又泛起在洞房中一对龙凤花烛下垂默坐的倩影因为今日自己若是一出不返陶纯纯便要枯坐一生。
一声长长的叹息自他心底出却停留在他喉间他心中虽然思潮翻涌面上却是静如止水只因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余地纵然明知必死也要出去一战令他悲哀沉痛的只是竟无法再见陶纯纯一面。他每跨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气与信心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无法明了。
洞房之中锦帐春暖一双龙凤花烛的烛光也闪动着洋洋的喜气陶纯纯霞帔凤冠端坐在锦帐边低目敛眉心鼻相观不但全身一无动弹甚至连冠上垂下的珠罩都没有晃动一下。
她只是安详地静坐着眉梢眼角虽仍不禁隐隐泛出喜意但在这喜意中却又似乎隐含着一些别的心事。
边宅庭园深沉前厅宾客的喧笑动静这里半分都听不到她耳畔听到的只是身畔两个喜娘的絮絮低语还不住告诉她一些三从四德的妇道、相夫教子的道理她也只是安详地倾听丝毫没有厌倦之意!
于是这安详、静寂而又充满喜气的后院洞房便和喧闹、混乱、杀气四伏的前厅截然划分成两个不同的世界前厅中所生的事她们全不知道她们只是忍耐地待着新倌人自前厅敬完谢宾之酒然后回到洞房来!
龙凤花烛的火焰更高一个纤腰的喜娘莲足姗姗走了过去拿起银剪剪下两段长长的烛花然后忍不住回悄语:“新倌人怎地还不回到后面来?”
另一个年纪略长、神态却更俏的喜娘掩口娇笑道:“你瞧你新娘子不急你倒先急起来了!”
纤腰喜娘莲足一顿似待娇嗔却似又突地想起了自己此时此刻的身份于是只得恨恨的瞟了她一眼轻轻道:“我只是怕新倌人被人灌醉了你怎地却说起疯话来了。”
俏喜娘偷偷瞧了神色不动的新娘子一眼转口道:“说真的新郎倌入了洞房之后本来是不应该再去前面敬酒的只是他们这些大英雄、大豪杰做出来的事自然都是和别人不同的你也不必怕新郎倌喝醉我听说真正功夫高的人不但喝酒不会醉而且能够将喝下去的酒从脚底下逼出来。”
这俏喜娘说到这里神色之间像是颇以自己的见多识广而得意她却不知道此等事情固非绝不可能但亦是内功特高之人在有所准备与人较力的情况下才会生绝非常例若是人人饮酒之前先以内功防醉那么喝酒还有什么情趣
又不知过了许久剪下几次烛花龙凤花烛已燃至一半新郎倌却仍未回来陶纯纯面上虽仍安坐如故心里也不禁暗暗焦急那两个喜娘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心里还在暗问:“新倌人还不来难道出了什么事?”
<!--PAGE 11-->
但是她们身为喜娘自然不能将心里的话问出来。
洞房外庭院中佳木葱茏繁星满天一阵微风吹过突有几条黑影翩然落下。
柳鹤亭心头虽沉重脚步却轻盈随着雪衣人走出廊外“万胜神刀”边傲天满腹闷气无处可出瞪了梅三思一眼低叱道:“都是你闯出来的祸事!”
梅三思呆了一呆他心直思拙竟体会不出边傲天这一句低叱实是指桑骂槐只觉心中甚是委屈方待追踪出去突地身后衣襟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回头望去只见那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夏沉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轻轻道:“梅大哥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梅三思纵是怒火冲天见了这女孩子却也不出来只有俯下身去夏沅附在他耳畔轻轻道:“方才那个穿白衣服的人欺负了你你想不想把他赶跑?”
梅三思浓眉一扬大声道:“当然难道你有……”
夏沅轻轻“吁”了一声接口低语道:“轻些!我当然有办法。”
梅三思压低声音连忙问道:“什么办法快说给你梅大哥听!”
他声音虽已尽量压低但仍然满厅皆闻群豪俱都移动目光望着他们夏沅明亮的眼珠一转低声又道:“等会你追出去只要问他三两句话包管那穿白衣服的人调头就走。”
梅三思目光一亮忍不住脱口又道:“什么话?”
夏沅眼珠又转了两转悄悄将梅三思拉到一边在他耳畔说了几句梅三思的面目之上果然不禁露出喜色!
走到宽阔的前院雪衣人突地停下脚步冷冷道:“今日是你的吉期我不愿与你动手!”
柳鹤亭剑眉微轩沉声道:“今日你好意而来我也不愿与你动手只要你将掌中之剑交还原主——”
雪衣人霍然转身目光如刃柳鹤亭当作未见缓缓道:“而且不再与我宾客为难我必定以上宾之礼待你。”
雪衣人冷笑一声接口道:“如果不然你便一定要出手的了?”
柳鹤亭道:“正是!”这两字说得断钉截铁当真是掷地可作金石之青!
雪衣人眼帘突地一闭瞬又睁开目中精光四射这一开一闭动作间的含意竟似乎在对柳鹤亭的作法表示惋借。柳鹤亭暗叹一声面上不禁为之动容要知世上绝无一人能够完全“无畏”只是有些人将“生”之一字远较“义”字看得轻些他勉强抑止住心中翻涌的思潮只是冷冷接口道:“但此间非你我动手之地门外不远便是城郊虽无人迹但秋月繁星俱可为证今日之事全由我作一了断无论谁胜谁负你均不得再对他人妄下杀手。”
雪衣人道:“好极!”他这两字亦是说得截钉断铁但忽又叹息一声缓缓道:“你原可不必如此的!”
他行止、言语俱都冷削无情到了极处但这一声叹息中竟含蕴惋借、怜悯、赞许、钦佩许多种复杂而矛盾的情感。
等到这一声叹息传入柳鹤亭耳中时他心里也不觉涌起了许多种复杂的情绪他心中暗道:“我岂非亦是原可不必如此?”但他只是将这句话变做一声长叹而未说出来于是二人一起举步穿过木立四周的人群向外走去二人的步伐虽然一致但处世的态度却迎然而异!
<!--PAGE 12-->
突听身后一声断喝:“慢走!”两人齐地止步只见梅三思大步奔出雪衣人斜目一望柳鹤亭柳鹤亭愕然望向梅三思。
但梅三思却不等他话便已哈哈笑道:“白衣兄你自命武功高绝学问渊博此刻我且问你三两句话你若能一一回答那么你自狂自傲还能原谅否则便请你快些出去休得在此张牙舞爪!”
柳鹤亭心中却不禁为之一动见梅三思笑声一顿神色突地变得十分庄严肃穆正容缓缓道:“武学一道浩翰如海自古以来只有儒、道、释三字差可比拟尤其佛教自大唐西土取经归来后更是盛极一时繁衍演变分为十宗而有‘大乘’、‘小乘’之分此等情况正与我达摩祖师渡江南来后武学之繁衍演变毫无二致。”
说到这里他语声微顿但四下群豪却已一起听得耸然动容雪衣人目中的轻蔑之色也不禁为之尽敛。
只听梅三思略喘息一下接口又道:“而佛家有‘大乘’、‘小乘’之分武学亦有‘上乘’、‘下乘’之别所谓‘内家’、‘外家’、‘北派’、‘南派’门派虽多种类亦杂却不过只是在‘下乘’武功中大兜圈子而已终其极也无法能窥‘上乘’武家大秘之门径但世人却已沾沾自喜这正是雀鸟之志不能望鹏程万里!”
他面色庄穆语气沉重滔滔不绝字字皆是金石珠玉句句俱合武家至理满厅群豪再无一人想到如此一个莽汉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禁俱都为之改容相向柳鹤亭暗叹一声更是敛佩不已。
雪衣人木然未动目中却已露出留神倾听之色只听梅三思干咳一声毫不思索地接口又道:“武功上乘以道为体以法为用体用兼备性命力修而下乘之武未明真理妄行其是拔剑援拳快意一时徒有匹夫之勇纵能名扬天下技盖一时亦不能上窥圣贤之堂奥。”
柳鹤亭叹息一声只觉他这番说话当真是字字珠讥哪知他叹息之声方过他身侧竟又有一声叹息响起转目望去却见那雪衣人竟已垂下头去。
梅三思一挺胸膛朗声又道:“上面两个问题我已代你解答如今我且问你第三问题你若再回答不出哼哼——”他冷“哼”道:“你之武功剑法可谓已至‘下乘’武功之极但终你一生只怕亦将止于此处日后再望更进一步实是难上加难但你不知噢悔反而以此为傲唁唁狂声目空一切宁不教人可叹可笑!”
雪衣人目中光采尽敛梅三思冷笑又道:“我且问你武家‘上乘’、‘下乘’之分分别何在你可知道么?”
雪衣人默然不语梅三思沉声接道:“武功有‘上乘’、‘下乘’之分正如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务使泽及当时名留后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务雕虫专攻翰墨青春作赋皓穷经笑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且如扬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阁而死此所谓小人之儒也虽日赋万言亦何取哉!”
<!--PAGE 13-->
此刻他说起话来神情、语气、俱都沉穆已极言论更是精辟透彻无比与他平日的言语神态简直判如两人群豪一面惊奇交集一面却俱都屏息静气地凝神静听有的席位较远不禁都长身而起走到厅口。
梅三思顿了顿又道:“武家大秘共有八法你能试举其一么?”
雪衣人霍然抬起头来但瞬又垂下梅三思冷笑一声道:“所谓上乘武家大秘八法即是以修神室神室完全大道成就永无渗漏八法者‘刚’、‘柔’、‘诚’、‘信’、‘和’、‘静’、‘虚’、‘灵’是也尤其‘刚’之一法乃神室之梁柱此之为物刚强不屈无偏无倚端正平直不动不摇其所任实重其实尤大神室斜正好歹皆在于此。”
语声一顿突地仰天大笑起来大笑着道:“神室八法你连其中之一都无法举出还有脸在此逞强争胜我真要替你觉得羞愧。”笑声一起他神态便又恢复了平日的粗豪之气。
群豪目光却已俱都转向雪衣人身上只见他呆呆地木立半晌缓缓俯下身去将掌中之剑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缓缓长身而起突地闪电般的伸出手掌取下面上青铜面罩。
刹那之间只听又是一连串“啪啪”声响他竟在自己脸上一连打了七下耳光等到群豪定眼望去他已将那青铜假面重又戴回脸上在场数百道目光竟没有一人看清他面容的生相。
四下立即响起一片惊叹之声亦不知是在为他的如此作法而赞叹抑或是为了他手法之快而惊异。
只见他目光有如惊虹掣电般四下一扫最后停留在梅三思脸上。
良久良久。
他目中光彩渐渐灰暗然而他颀长的身形却更挺得笔直终于他霍然转过身形袍袖微拂人形微花一阵夜风吹过他身形竟如随风而逝霎眼之间便已踪迹不见。只有一声沉重的叹息似乎还留在柳鹤亭身畔。
梅三思呆了半晌突地纵声狂笑起来回笑道:“沅儿他真的走了。”
柳鹤亭暗叹一声忖道:“此人似拙实巧大智若愚我与他相处这些时日竟未能看出他已渗透了那等武家大秘。”
一念至此缓步走到梅三思面前躬身一揖。
哪知梅三思笑声却突地一顿似是十分惊异他说道:“你谢我作甚?”
柳鹤亭叹息一声正色说道:“今日若非梅兄定是不了之局区区一揖实不足表露小弟对兄之感激钦佩于万一小弟自与兄相交以来竟不知兄乃非常之人直到今日见了兄台做出这等非常之事方知兄台之于常人之处——”
他性情刚正豪爽当直则直当曲则曲此刻他心中对梅三思的感激钦佩半分不假是以诚于中便形于外言语神态便也十分恭谨哪知他话犹未了梅三思却又纵声狂笑起来。
柳鹤亭剑眉轻皱面上微现不豫之色却听梅三思纵声狂笑着道:“柳老弟你切莫这样抬举我方才我所说的那一番活其实我自己一句也不懂的。”
<!--PAGE 14-->
柳鹤亭不禁为之一愣心中惊愕又起忍不住问道:“你连自己也不懂的话怎地能说得那般流利?”
梅三思笑声不绝口中说道:“这有什么稀罕自小到大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柳鹤亭呆呆地愣了半晌突地想起他方才背诵药方之事不禁恍然忖道:“此人记忆之力虽高理解力却极低是以他不但过目便能成诵而且还记得许多成语。”
只听梅三思一面大笑一面说道:“方才那一番话有些是沅儿附耳教给我的有些却是从一本书上啃出来的说穿了……”
他言犹未了柳鹤亭却已耸然动容接口问道:“什么书?”他方才心念转处便已想到此点是以早已将这三字挂在口边只是直到此刻方自说出口来。
梅三思哈哈一笑大声道:“天武神经!”
“天武神经”四字一说出口四下立刻传出一阵惊叹之声只是这阵叹息声中的失望之意似乎还远比惊讶来得浓厚。
柳鹤亭心中一动虽觉这叹息来得十分奇怪却仍忍不住脱口问道:“这本‘天武神经’此刻在哪里?”他生**武听到世上竟有这种记载着武家无上大秘之书心中早已为之怦然而动直恨不得立时便能拜读一下。
哪知他话才出口四下的惊喟叹息却立刻变成了一阵低笑竟似乎在笑他武功虽高见识却如此孤陋似的。
柳鹤亭目光一扫心中不禁为之一愣目光询问地瞧了梅三思一眼只见梅三思犹在大笑不绝而那“万胜神刀”边傲天却已满面惶急地一步掠了过来一把抓住梅三思肩头厉声道:“三思你可是已将那本书看过了么?”
语声严厉神态惶急望之竟似梅三思已铸下什么大错一般。
柳鹤亭此刻当真是满腹惊奇满头雾水梅三思得了这等武家大秘他师傅本应为他高兴才是为何变成这般神态自己方才问的那句话更是人之常情为何别人要对自己讪笑?
他想来想去再也想不出其中答案只听梅三思笑声一顿亦似自知自己犯了大错似地低低说道:“我只不过看了一两遍……”
边傲天浓眉深皱长叹一声顿足道:“你怎地如此糊涂你怎地如此糊涂!”
语声一顿梅三思接口道:“徒儿虽记得那本书的字句可是其中的含意徒儿丝毫不懂——”
边傲天浓眉一展沉声道:“真的么?”
梅三思垂道:“徒儿怎敢欺骗师傅。”
边傲天长叹一声缓缓道:“你既然不懂看它做什么?”
柳鹤亭却是大惑不解那等武林秘籍常人若是有缘看上一遍已是可喜可贺之事如今梅三想将之背诵如流边傲天神情却反而如此情急犹豫直到梅三思说他一字不懂边傲天情急的神态才为之稍减一时之间柳鹤亭想来想去却也无法想出此中的答案暗中忖道:“此书之中记载的若是恶毒偏邪的武功边傲天因不愿他弟子流入邪途此事还可解释但书中记载的却又明明是堂堂正正的武家大秘!”
<!--PAGE 15-->
此刻散立四座的武林群豪虽已多半回到席位上但这喜气洋溢的喜筵被如此一搅之后怎可能继续。
“荆楚三鞭”并肩站在游廊边的一根雕花廊柱前此刻费真横目望了白振一眼冷冷道:“老大老二该走了吧!”
屠良苦叹一声道:“是该走了老二——”
转目一望只见“银鞭”白振面容虽仍装做满不在乎但目光中却已露出羞愧之色不禁又为之长叹一声住口不语。三人一起走出游廊正待与主人招呼一声哪知边傲天此刻正自满心情急柳鹤亭却又满脸惊疑竟全都没有看见“荆楚三鞭”兄弟三人各各对望一眼急步走出门去。
此三人一走便有许多人随之而行边傲天、柳鹤亭被人声一惊他们身为主人不得不至门口相送于是柳鹤亭心中的疑念一时便又无法问出口来。
好花易折盛筵易散远处“铎铎”传来几声更鼓夜风中寒意渐重鲜红的灯笼已有些被烟火熏黑。
一阵乌云仿佛人们眼中的倦意漫无声息、毫无先兆地缓缓飞来。
接着有一阵狂风吹过紫藤花架下的红灯转瞬被吹灭了三个也卷起棚上将枯的紫藤花在狂风中有如醉汉般酩酊而舞。
终于一阵骤雨落下洗洁了棚架染污了落花。
宾客已将散尽未散的宾客也被这阵暴雨而留下大厅上换了酒筵燃起新烛但满厅的喜气呢?
难道也被这阵狂风吹走?难道也被这阵暴雨冲散?
柳鹤亭心中想问的问题还是未能问得出口终于他寻了个机会悄悄将梅三思拉到一边一连问了他三个问题:“那‘天武神经’你是如何得到的?为何满厅群豪听了这本神经竟会有那等奇异的表情?而边大叔知道你已看了这本神经为何竟会那般犹豫惶急?”这三句话他一句接着一句极快地间了出来目光立刻瞬也不瞬地望到梅三思脸上静待他的答案。
却听梅三思哈哈一笑道:“这本‘天武神经’的来历已是江湖中最最不成秘密的秘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柳鹤亭呆了一呆微微皱眉道:“最最不成秘密的秘密?此话怎讲?”
梅三思伸后一捋颔下虬髯笑道:“这故事说来话长你若真的有意‘洗耳恭听’我倒可以‘循循善诱’你一番只是——哈哈今日是你的洞房花烛夜怎能让你的新娘子‘独守空帏’我老梅可不答应是以现在也不能告诉你你还是快回房去和新娘子‘鱼水重欢’一下吧!”
他滔滔不绝说到这里又已用了四句成语而且句句俱都说得大错特锗最后一句“鱼水重欢”更是说得柳鹤亭哭笑不得口中一连“哦”了两声只听那边果已传来一片哄笑!
倾盆大雨沿着滴水飞檐落在檐下的青石板上。
两个青衣丫环撑着一柄轻红罗伞跟在柳鹤亭身后从滴水飞檐下穿到后园洞良中灯火仍明自薄纱窗棂中依稀还可见到那对龙凤花烛上火焰的跳动以及跳动的火焰畔模糊的人影。
<!--PAGE 16-->
这模糊的人影给立在冷雨下的柳鹤亭带来一丝温暖一丝自心底升起的温暖。
因为他深信今夜将是他今生此后一连串无数个幸福而甜蜜日子的开始从现在到永恒他和她将永远互相属于彼此。
他嘴角不禁也立刻泛起一丝温暖的微笑他想起自己此番的遇合竟是如此奇妙谁能想到秘道中无意的邂逅竟是他一生生命的转变。
当他走到那两扇紧闭着的雕花门前他嘴角的笑容便越明显。
于是他伸出手掌轻轻一敲房门。
他期待房门内温柔的应声哪知——
门内却一无回应于是他面上的笑容消失心房的跳动加剧伸出手掌沉重而急地敲起房门。
但是门内仍无回应他忍不住猛地推开房门一阵风随之吹入吹乱了花烛上的火焰也吹乱了低垂的罗帐绵织的鸳鸯罗裳在闪动的火焰下闪动着绮丽而眩目的光彩但罗帐下翠衾上烛花中……
本该端坐着的新娘陶纯纯此刻不见踪影!
柳鹤亭心头蓦地一跳只觉四肢关节都突地升起一阵难言的麻木转目望去那两个喜娘直挺挺在站在床边面容僵木目光呆滞全身动也不动她们竟不知在何时被人点中穴道。
柳鹤亭所能具有的镇静与理智在这刹那之间已全都消失无影立在床前他不觉呆呆地愣了半晌竞忘了替这两个被人点中穴道的喜娘解开穴道只是不断地在心中暗问自己:“她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
窗外冷雨飕飕雨丝之中突地又有几条黑影如飞向墙外掠去。这几条黑影来得那般神秘谁也不知他们为何而来?为何而去?那两个撑着轻红罗伞的青衣丫环立在雕花门外不知洞房中生了何事。
她们互相凝注互相询问只见洞房中静寂了突地似有一条淡淡的人影带着一阵深深的香气自她们眼前掠过但等到她们再用目光去捕捉再用鼻端去搜寻时人影与香气却已都消失无踪!而雕花门内此刻却传出一句焦急的语声:“纯纯你方才到哪里去了?”
另一个温柔的声音立刻响起:“我等了你许久忍不住悄悄去看——”语声突地一顿语气变为惊讶:“呀!她们两人怎会被人点中穴道?”两个青衣丫环听到新郎新娘对话的声音不禁相对抿嘴一笑不敢再在门口久留陶纯纯言犹未了她们便已携手走去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妒忌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得到这般如意的郎君。
她们没有听到陶纯纯最后那句话是以她们自然以为洞房中是平静的但洞房中真的平静么?
柳鹤亭犹自立在流苏帐下皱眉道:“她两人是被谁点中穴道的难道你也不知道么?”
陶纯纯圆睁秀目缓缓摇头她凤冠霞帔上此刻已沾了不少水珠柳鹤亭轻轻为她拂去了然后走到那两个喜娘的前面仔细端详了半晌沉声道:“这像是武林常见的点穴手法奇怪的是此等武林人物怎也到这里来闹事为的又是什么?”
<!--PAGE 17-->
“替她们解开穴道后再问她们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
两人一起伸出手掌在左右分立的两个喜娘背后各各击了一掌这一掌恰巧击在她两人背后的第七节脊椎之下正是专门解救此等点穴的手法哪知他两人手掌方自拍下风光绮丽的洞房中立刻传出两声惨呼!
惨呼之声尖锐凄厉在这冷雨飕飕的静夜里令人听来倍觉刺耳心悸。
柳鹤亭轻轻一掌拍下自念这喜娘被人用普通手法点中的穴道本该应手而解哪知他这一掌方自拍下这喜娘竟立刻出一声惨呼声音之凄厉悲惨竟生像是被人千刀万割还要痛苦几倍!
柳鹤亭一惊之下脚步微退只见惨呼过后这两个喜娘竟一起“通”地倒到地上再无一丝动弹触手一探周身冰冷僵木她两人不但穴道未被解开反而立刻尸横就地!
一时之间柳鹤亭心中当真是惊恐交集雪亮的目光空洞地对着地上的两尸凝注半晌才自长叹一声黯然道:“我又错了……唉好厉害的手法好毒辣的手法!”
陶纯纯目光低垂面上惊怖之色竟似比柳鹤亭还要浓厚她缓缓侧过头带着十分歉意望了柳鹤亭一眼轻轻说道:“我也错了我……我也没有看出这点穴的手法竟是如此厉害如此毒辣我……”
她叹息数声垂不语于是谁也无法再从她目光中窥知她的心意包括了她新婚的夫婿!
柳鹤亭又自长叹一声缓缓道:“我再也没有想到这点穴的手法竟是传说中的‘断血逆经闭穴绝手’据闻被此种手法点中的人表面看来似乎一无异状但只要稍有外力相加霎眼之间便要惨死以前我耳闻之下还不相信如今亲眼见了……唉却已嫌太迟已嫌太迟了……”
陶纯纯垂道:“她们既己被‘断血逆经闭穴绝手’的手法点了穴道迟早都不免……不免要送命的你又何苦太难受!”她起先几句话中竟似含有一丝淡淡的喜悦之意但瞬即收敛别人自也无法听出。
柳鹤亭剑眉一轩目**光凛然望了陶纯纯一眼但瞬即又重自低眉长叹一声黯然道:“话虽可如此说但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又怎能木然无动于衷我又怎能问心无愧?”
语声微顿突又朗声说道:“断血逆经闭穴绝手乃是武功中最阴、最柔却也是最毒的手法武林中擅此手法的人近年来已绝无仅有此人是谁?到底和谁结下怨仇?为什么要在这两个无辜的女子身上施展毒手?”
陶纯纯柳眉轻颦沉吟着道:“这两个喜娘不是武林中人绝不会和这样的内家高手结下冤仇你出来闯荡江湖也没有多久……”
柳鹤亭接口叹道:“你更不和人结怨我自思了没有那么难道是边老爷子结下的仇家么?可是无论如何这两个可怜的女子总是无辜的呀!”
这两个喜娘与他虽然素不相识但他生具悲天悯人之性此刻心中当真比伤了自己的亲人还要难受几分。
<!--PAGE 18-->
他转身撤下**的鸳鸯翠裳轻轻盖在这两具尸体之上逢制这床锦被的巧手妇人只怕再也不会想到它竟会被人盖在死尸身上。
陶纯纯柳眉轻轻一皱欲语还休柳鹤亭叹道:“方才那两声惨呼原该已将前厅的人惊动但怎地直到此刻前院中还没有人进来?”
他却不知道方才那两声惨呼的声音虽然凄厉但传到前院时已并不十分刺耳这种声音在酒酣耳热的人们耳中听来正好是明日凌晨取笑新娘的资料又有谁会猜到风光绔丽的洞房中竟会生出这样的无头惨案!
于是柳鹤亭便只得将这两具尸身独自抬出去这自然立刻引起前厅中仍在狂饮的群豪们的惊慌和**!
这些终日在枪林剑雨中讨生活的武林朋友立刻甩长衫卷袖口开始四下搜索但他们连真凶是谁都不知道搜寻的结果自是一无所获只不过徒自淋湿了他们的衣衫而已!
一夜飞雨满院落花——
柳鹤亭的洞房花烛夜便如此度过!(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xIAoShUO.com)
<!--PAGE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