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书房布置得典雅而古朴,三面墙的书柜上装满了各式典籍,其中还有几本线装的孤本,是否膺品那就不得而知道了。一张黑漆油亮的书桌,前后分设了一张同色的太师椅,旁边的搁了一张兽腿雕花的黑漆矮几,上面有一炉檀香,这香炉,是青铜器,听爷爷说还是一件十分珍稀的文物。
爷爷坐在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慢慢翻阅,他神色悠闲,气度雍容,衬以一身纯白的宽松练功夫,一见之下,便予人一种飘然如仙,不食人间烟火的脱俗超凡印象。
桌上亮着一盏镀银刻花的台灯,光线柔和而清澈。如流水一样撒满全屋,散发着极其安详而宁静的氲氤,这氲氤,象连人们的腑脏也涤洗得清爽而净洁了。
吃过晚餐后,我和爷爷在这里,已经长谈了至少两个小时。只不过说的都是一些我在部队的生活见闻。
爷爷这时将手里的书轻轻合上,温和地笑着问道:“听贺子豪说,你们部队现在情绪很大,是不是?”
我用舌尖一舔上唇,说道:“是有那么一点,因为就连我都想不通,爷爷,我知道此事定是孙培民在借势发挥,小题大做,只是相对于林自强而言,就显得太冤了。”
爷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负着手在书橱前踱了几步,然后,凝视着我,问道:“从林自强的事件,你有没有领悟到其他的什么?”
我深沉地说道:“对于任何事,都不能被其表象所迷惑,必须透过表象去分析其实质。三思而后行,谋定方后动,多用逆向思维去分析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件事,冷静沉着稳重,是为人处事永远不变的真蒂。”
爷爷颔首说道:“明白这些哲理是一回事,能不能按着去做,则又是另一码事。人,经常会受到情感的左右,这是人的一大优点,也是最大的弱点,过于重情重义,容易让人分不清情义与理智的轻与重从而导至冲动和任性。太理智和冷静,又会给人一种冷血阴沉的负面性格。小行,如何把握好其中的度,这需要你自己去悟,去琢磨。”
爷爷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来,继续说道:“两年前,你就在这方面吃过亏,不过这次你在林自强一事上的表现,让爷爷深感欣慰,你的确长大了,也成熟了。爷爷年纪大了,在这个位置上最多还能干三年就会退下来。现代的军事和战争,与爷爷当年所经历的那些战争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和差异,快速反应的特种作战部队,将是今后所有战争的主流。中央军委现在对这种趋势已看得十分清楚,组建一支具有中国特色的全球快速反应数字化特种部队,势在必行。爷爷希望你能成为这支部队高级军官中的一员,在这方面,爷爷也会在退下来之前,替你铺平道路。当然,在这个过程里,一定会有人对你的前程百般阻挠,如何克服、排除这些拦路石,将是对你军事政治素质和觉悟的一个最大考验。”
爷爷的话,让我心头只感汗颜,如果不是连长和指导员的教诲,我一旦向爷爷提出替林自强求情的请求,一定会让爷爷大为失望。我这个自以为是的毛病,究竟何时才能彻底克服啊。
我平放在书桌上的两只手,情不自禁地握成拳状,目光坚定的望着爷爷,说道:“爷爷,百炼钢千锤,作为您的孙子,作为钟家的后人,在这条道路上,我一定勇往直前,没有什么人,能阻挡得了我前进的脚步!”
爷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今天爷爷再对你透个底,知道为什么从小就让你过一种与其他的小孩不同的生活吗?除了爷爷望你成龙,其中还有国家最高领导人的深切厚望。在另外六大军区里,还有六个小孩与你有着相似的经历,他们都是爷爷的老战友老部下的后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育人,你们都是中央军委特别交待和关照的下一代接班人,中国有近三十年没有了战争的经验,现今的七大军区司令员在战略战术思想上,按现代战争的需要,在某种程度上都有着明显的脱节和差距,你们是按照特殊的需要培养的特殊人才,中**队的希望和未来,都寄托于你们这一代人的身上。因此,小行,你是任重而道远呀!你以为孙培民不想阻止你从军入伍吗?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是危及我党根基和政权的最大隐患,近三十年的和平安逸生活,使得无数的党员和干部在糖衣炮弹面前折戟落马,从部队到地方,**的现象无所不在,在反腐战线上,由于**势力的错踪盘结,根深蒂固,有无数的反腐无名英雄在流血牺牲,面对这场没有硝烟的人民内部斗争,中央领导人已经下了长期战斗,彻底消灭的决心。两年前与孙培民的斗争,如果没有中央的支持,爷爷又岂能有如此天胆,动用部队与地方进行冲突。这,是中央敲山震虎的一个前凑。”
爷爷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推到我的面前,接着说道:“通过林自强的事件,更进一步的暴露出了部队与地方存在的弊端和漏洞。并不是爷爷不想在这次的事件上与孙培民较劲,是因为他在这件事上的确有着授人口舌的不利把柄。爷爷知道林自强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战士,所以才会极力地为他开脱,免去了刑事上的处罚。这里有两万块钱,是爷爷多年以来的一点积蓄,你替我交给林自强,让他早点将该赔偿的医疗费交了,尽快将此事了结。在这个问题上,爷爷只能做到这个份上,只能委屈林自强了。”
我握住爷爷那双向征着沧桑的老手,感动地说道:“爷爷,我先替林自强谢谢您!林班长的家里一直就十分困难,战友们都在替他为那笔医药费发愁呢。”
爷爷拍了拍我的手,说道:“回去在战友们之间发动一次自发的捐款,争取别让林自强在这次事件后,再背上一笔债。”
说着,爷爷从桌上的那个名片夹里面,找了一张名片,递给我,说道:“你让林自强离开部队后,去海南找这个人。此人为爷爷一个老部下的好友,在改革开放的经济浪潮里还算是小有作为,托爷爷的那位老部下找过爷爷好次了,想聘请一个出色的保安经理。林自强非常适合这份工作。听说待遇方面不错,爷爷已经与他们通过电话了,你回部队后,如果林自强愿意,就让他早点和对方联系。”
对爷爷如此周全的考虑和安排,我除了在心里替林自强默默向爷爷道谢,祝福,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可说,可做的。
连长本来是批了我三天的假,但爷爷却让我早点回部队,临走,还让我将他老人家的问候向林自强带到,勉励林自强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岗位,都不要忘记自己曾经是一名优秀的中国特种军人。
战友之间的感情,是最真诚的友情,只有当过兵,亲身经历过,你才会明白那种不下于血浓于水的兄弟情谊。
虽然已经进入十一月份,但广南的气候并没有北方大陆的严寒,即算是到了夜晚,也还保持着十二三度的气温。
明月高挂,云淡风清,稀落的几个星星象鬼眼一样在夜空中眨巴着放射冷冷的星光。
操场上,我和梁锋陪着明天就要离开军营的老班长林自强,作临别前的相聚,边走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