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灯公子-第19章 拾柒·狮子头·褊急品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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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拾柒·狮子头·褊急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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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屈药师沉吟道:“枉杀如此,你的罪孽岂不深重?”

“之后我上绿杨村,不敢再说那剑客的故事,便改说些旧套,不料说罢了散、散罢了有一人不走,黑灯瞎火的我看不甚清、辨不甚明,问他有什么事儿,那人说:‘你说的这吃了个孩子的飞仙,竟在何处?’我可吓得登时就尿湿了裤子,不敢说,也不敢不说,只好又诌了个遥遥迢迢的所在,他听罢一抱拳,道了声:‘多谢指教!’一回身,背后还是那一柄五尺长剑,闪闪萤萤、萤萤闪闪,夺目耀眼——正是那白虹剑。”

“那么你身上的伤?”查木匠小心翼翼地问:“是那剑客给打的?”

“我胡乱编派的五洞九寨,虽说没有盗匪,可多是有人居止的,教这剑客去踏遍不平了一阵儿,冤送了不少性命。你们想呗:人总是有故旧戚友的,这些苦主撺串到一块儿,暗暗跟着这剑客,想找个间隙杀他报仇,怎奈他本领高强,一直下不了手,可在绿杨村儿撞上我,还听见我指点他去访吃人之人,那可就饶不得我啦!把我扛进田里,肩膀、肘子、腰腿、膊拉盖儿、腕子、踝子都扯绳扯索、捆上了犁架,南北东西四方各着一鞭——得,我就成了这模样儿了。”

屈药师接着道:“你找了我来,说事关乌淮、赤桑两镇千把口子老百姓的性命,我不明白。”

说书的冷冷一哼,道:“莫说你吃了那孩子没有,自凡那剑客认准你吃了,套句你老的话——‘阎王还近点儿呢!’你一条命冤不冤亦不打紧,倒是乌淮、赤桑两镇千把口子日后怕是找不着个医道了。”

“你倒还有几分良心。”

“良心是个屁,毕竟也是一张利嘴,葬送了多少条性命。”说书的像是一眼看透了屈药师的居心,道:“你要是没吃那孩子,就说没吃;万一那剑客有朝一日还是从旁处风闻了什么,找上门来,你徒逞着一张硬嘴,枉送性命不说,还连累了往后的病家。”说到这儿,说书的仿佛还是不甘心,勉强撑足一口气儿,上半身像块板儿似的弹坐起来,额头、脸上冒出一颗颗只在夏日干田里活儿的时候才流得出来的蚕豆大的汗珠:“你要是冤枉的,就说是冤枉的,不成么?”

“有什么冤枉好说?饿极了不真会吃么?”屈药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是这表情,他算是替说书的送了终。

清明之日,丝雨无边,屈药师没入山,剑客倒寻了来,劈头问他:“听说你吃了个孩子?”

“我听说了好几回了。”

“有这回事没有?”

“告诉你我是听说过好几回了——是有这么个说法儿。”

“我问你你吃了人家孩子没有?”

屈药师还是那话:“饿了不就吃了?”

剑客似乎也为等着他说这话而来,当下缓缓抽出背上鞘中的长剑,道:“又是一桩人间不平之事,幸得某见之,乃有一平!”

不料这手无寸铁、身无技击之术的屈药师却没有一丝一毫胆怯之意,只一如平素应对进退的一般,道:“你‘幸得见之’?你‘见’了个什么来?”

剑客闻言忽一愣,低眉一转念,自己的确什么也没看见。

屈药师接着径自打点起一旁缸里的白药来。他用大小两个木杓分别舀动着细如埃尘的粉末,向缸口半空一两尺之处扬洒,任其飘落,这时他身后灶上的锅里正冒出一滚一阵浓密的青烟,烟雾迷茫,飘来渗入了白药粉末,看上去青烟随之落入缸中,再经木杓舀起,仿佛这就是一种入药的程序了。他干得起劲,剑客一柄剑高高举起,竟不知该刺、该劈。他又问了一声:

“你到底儿吃了那孩子没有?”

烟霭迷茫之中,屈药师笑了,道:“那么你究竟‘见’了什么来?”说时放声大笑,几有不能自已之势。

剑客最后还是出手了,无论他之前错杀过多少人,可这是生平第一次,他挥剑之际完全明白他所杀的不是一个盗匪、一个吃人魔,却只是一个忍不住讥笑他的人;是这个人提醒了他:他从来没有看清楚他踏践的那些不平之事究竟不平何在?

这太令人愤怒了。不过剑客杀人如麻,当然知道该如何让自己不至于惴惴不安——他很会用剑,知道如何拿捏剑尖、剑锋用力的深浅,他并没有击伤屈药师的要害,甚或取他的性命。他只是把屈药师的脸上划开了无数上下直向的细条,使成缕缕之态。据传剑客临行之前留下的话是:“此后不管你吃啥,都得叫人看见!”在烟雾之中,他没发现屈药师已经伸手入缸,拿白药敷了脸,登时将血流止住了。

剑是好剑,药也是好药,这样两相取精用能,使屈药师换了一副面貌。他头脸上的百十根皮条始终没能愈合,就像垂布帘子似的,丝丝悬挂;也常让人想起狮子,尤其是起风的时候,皮条琳琅,偶或缠绕虬结,倒是个麻烦。对于自己的新长相,屈药师可以说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有一回,当他走在黄泥街上嚼着什么药草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打个趔趄,嘴里的物事散落了一地,人们又是怕、又是笑,也不敢上前帮着捡。

他倒说得好:“这一回你们都瞧见了,不是人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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