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侠客行套装(全5册)-第76章 俞寿贺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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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俞寿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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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令]他其实咽不下玉液金波。谁承望月底西厢,变做了梦里南柯。泪眼偷淹,酩子里揾湿香罗。他那里恨倦开软瘫作一垛;我这里手难抬撑不起肩窝。病染沉痾,断然难活。则被你送了人呵,当什么喽啰。

“袄庙火”旁处可见者——不论是在元曲或明清小说之中,都是和“蓝桥水”作对仗,有论者以为“蓝桥水”是《庄子·盗跖》篇里盗跖持之以教训孔子的故事:“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可是庄子从来没说这桥名曰“蓝桥”,可知本是附会。其实“蓝桥”在陕西蓝田县东南蓝溪之上,语出唐人裴铏《传奇·裴航》。故事里的裴航遇见仙女云英之处,即是蓝桥。所谓:

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

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清。

单就这诗内容可知:所谓神仙事,即是男女事,除两情缱绻之外,哪里有什么神仙故事?

从“蓝桥水”回头看“袄庙火”就很清楚了。袄庙,就是指人的身体,身体里冒出来的火,多半是指情欲。戏台上搬演《袄庙火》,不一定是西厢故事,说不定就是借这个词儿所发明、衍申出来的绮艳情节。看得那闺女如醉如痴,俞寿贺当如何?——“我不禁窃笑自语:‘此儿情窦初开矣!’当下遂化身成一美少男,刻意以眼神挑她;女郎非但不以为忤,也时时眉目传情,看来这勾当是就要成了。”

“薄暮时分,我隐身随她进城,才知道这闺女是温州府某富室的千金。夜分人静,我看她下帏掩户,对着盏灯儿,若有所思,料想是能够一举而得手的了,于是复变为之前那美男,排闼搴帷,长驱而入——果然,片刻之间,也就一亲芳泽,共沾雨露,成就了好事。”

听到这一段儿上,姚十七仿佛才明白了神仙之佳妙。这时非但不害怕,还津津有味地问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却不知神仙之好,还这么扎实!”

“莫说你这凡夫俗子心向往之,竟连我这身怀近千年大道狐丹的鬼仙,都因此中滋味畅美,而不克自拔了呢!”俞寿贺接着说,“可别害得你夫妻俩‘白茫茫溢起蓝桥水,不邓邓点着袄庙火’,烈火干烧,难以宁静。当时欢好融洽,就只用八个字来形容罢,真所谓‘曲尽绸缪,情均伉俪’了!”

“我同这闺女私下往来了将近一年的岁月,每每夜半相会,昼间回避。就算有时睡迟来早,不免稍露踪影。可我毕竟擅长隐身之术,无何不落人以实柄。那富室也是个几代殷实的大户人家了,儿女教养,规范森严;一旦放浪形骸的事儿做惯,日久天长,行止间还是有些**散播,不免微微现出了破绽。闺女的母亲便时时来与闺女同寝,想要尽窥端倪。我也丝毫不以为意,有时趁着那做母亲的在床榻上熟睡,竟也敢现形与闺女调笑**。这——如今想起来,的是好玩;也的是孟浪太过!”

“你那丈母难道始终不曾同你照面么?”姚十七咂巴咂巴嘴儿问道。

“忽一夜,闺女那母亲蓦然惊醒,我一时隐身不及,教她看见了。于是大喊有妖,叫来家人,齐持棍棒到处劈打。我当然不至于受些许伤苦,可这一家子却深信是妖邪缠祟之害,第二天就请来了一个游方的道士。此道不是别人,正是青城山全真龙门派碧洞宗陈清觉师祖的第四代弟子高无极。”

“这高无极是个厉害的么?”姚十七的老婆也岔上了嘴。

“我初不以为意。”俞寿贺接着说道,“看他们在院中忙活了一整日,搭了一座三丈高的坛台。当天夜里,才交子初,高无极已是一身法官打扮,同他的两名弟子登坛具表,上请仙界星官神将,下凡擒妖。到了那时,我还不以为意呢——但见那高无极将大袖一拂,掌中居然霹雳有声,朝天一舞搾,天门忽然大开,淡云轻雾各向东西两涯退去,诸神甲冑铿锵,剑戟明晃,登时布列了十方网罗、八表牢栅,六合之内,无不森然。”

“我还想隐个身儿,到此时方知天地间毕竟有抹不净的踪迹、洗不清的埃尘。正是光明无限,哪里是夜半子时的景色?耳畔只听得天边地角到处是那法官的声音,道:‘妖邪将欲何往?诸神速为我擒来!’说时迟、那时快——我还没来得及眨眼呢,遍天遍地、烛照幽窅的满世光明立刻就化成一壁黑暗——我已经叫他们给捉进坛子里封起来了!”

“那你可怎么办是好?那闺女,可也就再也见不着面了呀?”姚十七叹息着说,不时踱足于地,似乎万分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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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进那坛子里可真是懊丧得要死,也郁闷得要死!”俞寿贺道:“隐隐然还能听见那闺女抱着坛子啼哭,我听了肝肠寸断,悔恨不迭;可那闺女也情伤难受,益发地撒泼辱骂高无极妖道、痞赖,辱害良人。她父亲本想找来一只大鼎,将我连那坛子一块儿扔进滚水里烹了,好永绝后患。不意高无极却在此际帮衬了我一句,他说:‘不可!此妖并无死罪。你且小心发付家丁,将这坛子送往他故里安徽桐城东乡旷野掩埋。幽囚二百年之后,天刑毕满,他自有他未了的仙缘。’——说起这仙缘,我还得将你夫妇二人同我的凡缘先了断了再说罢。”

“当年那闺女同我情投意合、两心欢洽之时,也曾经相互馈赠,以示恩爱。我给她的麟囊锦饰,不计其数,大约也值当得她一生把玩,回味不已了。可她给我的玩意儿,也是些传家之宝、稀世之珍,除了金条脱一双、白金十铤,还有玛瑙翡翠珊瑚明珠之属,都在温州府西郊系云山马鞍石下,砍地三尺,必可得之。俞寿贺感君放生之德,聊以答报而已!你夫妇,可千万别谢我。”

闲碎话不多说,姚十七夫妇把仅有的一点薄田卖了,充作盘缠,一趟千里程途,去至温州府系云山马鞍石下,挖开了个三尺深的坑儿,宝贝果然都还好端端地在里面。他夫妻俩发了不说,富厚人家便有家训了——姚家的家训很简单,一共三条:“耪地要耪得深,此其一;信神要信得殷,此其二;女儿养大早嫁人,此其三。”

一叶秋·之十一

《一叶秋》算是一部“书钞”。

它在咱们懋德堂张家一向有个小小的争议。抄录并传衍这样一部故事、杂谈是为了向子孙敷衍教化?还是为了提供茶余饭后的谈助?一代又一代的老奶奶们各有不同的看法,而且从来没有调和之论——也就是说:从来没听说过谁会以为它既有敦励人心之用,又有娱乐耳目之资。在我老家,一事不能有两个主意,目的不可得兼。

主张传此书以涵养德行者认为:故事之于人,最后就落在对人事结局的感悟上,思之者再,味之者三,很自然地就逐渐剥落了情节、人物、景致,或者在故事发展之中一点一滴、激**累积起来的情感,这些从老古人口传的神神鬼鬼妖妖狐狐身上,最终还是会回到很简单的人生命题,只这命题会随着读者之情智知见而有异,亦不可勉强其为同罢了。

但是另一派的主张却全然不同。我姑姑、我母亲就认为:故事逗人悲喜嗔哀,有如天无私覆、地无私倾;故事里的教训往往是说故事的人忍不住插科多嘴,踵事增华,犹如宋元人画,偏教后世之帝王、藏家给添盖了许许多多的图章,这些宣示所有之权的图章一而再、再而三地扑掩而下,反而遮蔽了原作的面目。用我的理解来说,大约就是当人们听了或者读了故事,留下的印象却仍然是自己人生的感怀和体会,那么这个故事不过就还是在注解着那个听着、读着故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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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很少会跟人说一个完整的故事,更不消说什么带有教训的故事了。姑姑也是一样。前后相隔四十多年,她们二位曾经不约而同地跟我说过一个连“段子”都谈不上的情节,而且内容一样没头没尾,却令我印象极为深刻。

说:“剪子巷那徐矮子还没张板凳高,每回打儿子都得站在桌面上打;他那些儿子倒也没一个矮的,可挨起打来都情着,一步不肯退。”

“情着”,在我家乡话里就是“受着”。我初听这情节的时候大约也没张板凳高,再听时我的儿子已经比桌面还高了。第二次说的人是我姑姑,居然连字句都与我母亲四十多年前所说的大致仿佛。徐矮子是谁?他的儿子们又如何了?徐矮子为什么打儿子?打出什么结果了吗?……通通没有交代。

可是,凭一叶而知秋,就是有这么点儿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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