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规矩,客官,可不是玩的,俺们这一带的人家世世代代拜河神,可不敢触犯呵。你看俺们几十号人来祭神,有一个女的么?——待会大伙儿上河,俺那儿媳妇也不能跟去的。你们不知道,俺小时听俺爷爷讲过,说话是八九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官府还没禁止俺们拜神,每回还都派了官儿来主持祭典,有一年县太爷新娶了个小老婆,宠爱得紧。那小夫人才不过十八九岁,听说这回事,少年人贪新奇,只当是好玩的,缠着县太爷非要让带她来看祭典。县太爷没法,带她来了,大伙儿苦劝了半天,女子不能上河、不能上河——可县太爷不信邪,说什么朝廷命官,上叨圣恩,神鬼见了也得退避三舍。立冬那天到底带了小夫人坐官船看祭典去了,那女子也是该着早死,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胭脂粉香味顺风能传出十里地去。结果怎么样?唉,才上河,还没等祭祀,就惹怒了河神,河神现身,登时大风大浪,一霎眼的工夫把六七条船上几十口子全都卷到水里去了,一个也没活。俺爷爷那年还小,为了保护县太爷和夫人,那年官府来的人多了,船上挤不下,大人就没让他上船,亏得这样,俺爷爷才捡了条命啊!他站在崖上远远地看,说是看见那河里浪头起得都有楼高,直舔上崖来,要不是俺爷爷跑得快,俺们这一家子也就不能生在这个世上了。打那以后,立冬这天再也没谁有这个胆子带女人上河。什么朝廷命官、圣恩保佑啊,不是俺说句犯禁的言语,皇上再大,他也是人不是,人如何能同神争呢?河神一发怒,莫说天子命官,就是天子本人来了——假龙遇上真龙,那还不也只剩送命的份儿!客官,俺说的这话都是千真万确,俺爷爷亲眼见的,可不是唬你。你们要过河,行,等明儿祭完了神,还得再过十天半个月,神灵返驾,俺亲自带你客官一家去渡口。若说明天,万万不可。若没有女眷倒还好些,你爷儿俩怎么都好说,可你们带了妇人,还一带两个,那娃娃虽小,也是女的,这……这万万不行!客官,立冬那天河神要从河底上来享祭,就连这一天前前后后俺们也从来不许女人靠近河水的,别说正日子!俺可没吃熊心豹子胆,敢带你们触犯神灵。”
掌柜的长篇大论,一说老半天,满屋庄汉都沉着脸听着,不时点头附和。文旭安皱眉不语。掌柜的一住嘴,客栈中一片沉寂,只闻火声筚篥,牲畜低鸣。文旭安目光落到它们身上,心中越发为难:适才见了这群披红戴花的牲口,又听掌柜的几句言语,想起从前看过的笔记闲书之中,记载得有愚民祀拜邪神、以活牲血祭之事,两下里凑到一处,今日之事竟是处处印证了这荒诞不经之说。果然试探着一说自己猜想,那群农人并不否认,当即直承便是来此专程祭祀水神的,还说这是两岸数十村庄世代相传的规矩,每隔四年,立冬之日,村人齐聚渡口,这些猪牛之属佩了红花,都是各村挑选出来进献河神的祭品。如今万事齐备,只待天色一亮,众人便到渡口,将这些牲口活活地丢下河去以为血食。
自己一家尚被官军追赶,吉凶未卜,只想尽速渡过黄河逃生,谁知无巧不巧,偏偏赶上村民祭神的日子!如今他们死活不让自己过河,正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如何是好?当下没了主意,徬徨无措。转头看了看妻儿,只见伯钦扶母亲坐在一旁,这少年何曾听过这等离奇的说话,早已张口结舌。他妹妹小茶却不知凶险,小孩儿家见了一屋子戴花的牲畜,看得兴高采烈,小脸上满是喜色。见爹爹望向自己,拍掌嘻笑道:“爹!这些大牛好漂亮呢!它们戴着花儿,扮新娘子吗?爹,牛也娶亲吗?”幼女只知娶亲方才披红挂彩,哪懂人间苦难。文旭安见女儿一团高兴,心中更是酸楚。叹了口气,竟无话可对她讲。
这一声叹息出口,如同瘟疫一般,刹时只闻客栈中此起彼伏,众人愁眉苦脸,一个个的也都长吁短叹起来。有个汉子抬胳膊擦了擦眼角,叹道:“俺们这地界,上下全是荒地石头滩,本来已打不下几斗粮食,谁家要能喂得起几头猪、牛,那都是财主了。谁知老天偏害没儿人,饶是穷得没裤子穿,还紧着给人添灾!四年一遭,谁家禁得起这折腾!家里就俺跟俺兄弟两个男人,再去了这头牛,俺回去只能跟兄弟套犁耕地了。俺爹临死前还说来,再穷也不能卖了这头牛……作孽呵!拜神拜神,拜了几百年神了,俺也没见河神保佑过俺们!这河神除了吃肉喝血,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话才出口马上被人喝住:“王茂!你作死了,这话是说得的么?这是什么地方,还不闭上你那嘴!”
王茂闷吭了几声向角落里蹲着去了。文旭安看看众人,问道:“各位乡亲世代敬神,如此心虔,难道说河神就没保佑你们风调雨顺、丰年赐福么?收成还是不好?”
“还赐福哩!不降灾就是好的了,赐福,白日发梦!”王茂在屋角愤愤叫道。
“客官,俺们这儿地土寒薄,打不下粮食,也怨不得谁。”掌柜的吞吞吐吐,半晌才低声说道,“拜河神的规矩,俺也不知是哪年兴起,老辈子传下来的:这条河道里有水神,水神掌管风雨天时,你老看样子就是个读书人,不知道种庄稼全靠雨水,若一年没雨,这一年就算白忙活了,啥也收不下来,就等着挨饿罢。俺们这儿本来就旱的时候多,都靠河神大发慈悲,赐下雨水让俺们有口饭吃,故此大伙儿敬奉河神,可不敢有个闪失!这还好说,旱了,最多荒年,大家出外讨口去,总还有条活路。若是触怒了河神,发起大水来,冲了堤坝,老老少少那就一齐死罢!谁也别想活了。这种事不是没有呵,那年听说邻县龙头口决了口子,不是淹死了千百号人么!后来说是当官的修缮不力,朝廷还杀了好几个大官,可要是河神没发怒,能有这么惨么!那些当官的老是不许俺们拜神,不信邪,到头来还不是连自己性命也赔上了!”
众人一片嗡嗡议论,想起那年惨祸,都点头称是。文旭安看见连理半躺半卧在火旁,小茶偎在身边,她自从逃出六合寨后一直病恹恹地,进了客栈,并没开口说过半句话,安静得犹如不存在。这时却猛然一哆嗦,抬眼惶惶四顾,满面惊悸之色。文旭安瞧着女人瘦弱得像个纸人一般的身躯蜷作一团,在棉衣之下簌簌发抖,心里不由一紧。小茶扑在连理身上。
“娘!娘很冷么?娘,你怎么啦?”
孩子爬在母亲肩头连连声唤,只用小脸去贴她的脸庞。掌柜的叹道:“这大娘必是冻着了,外头冷呵。在道上病了,倒是难办。”吩咐儿媳,“去厨房给这位大娘熬点热粥来罢。”
文旭安拱手道:“多谢您古道热肠。掌柜先生,在下家中原本也是务农为生,家父母在乡下,种地种了一辈子,在下深知稼穑不易,农家艰难。不瞒各位,在下……在下一家此番路经贵宝地,原也是万般无奈……”沉吟片刻,深深吸了口气,续道,“在下本非此地人氏,世居关外黑龙江畔,幸叨祖德,家中本有良田百亩,不愁过活,不料传到我这一辈,乡中有一豪绅看中我家田地,说风水好,欲以低价购买以作祖坟,将他家先人骸骨迁葬于此。家父母固然不愿,只恨在下幼时不该多读了几年书,自以为斯文不容辱没,信了那人间自有天理的鬼话,一意孤行,和他们据理力争,后来给逼得急了,还一纸状子告到官中。都怪我读书读得傻了,以为父母官必定爱民如子,当为我家主持公道,竟不明那钱可通神的道理。豪绅使银钱买通官府,我家的官司输了,这案子硬是颠倒黑白,堂判我家强占那恶人的土地,不但祖田不能保住,反要尽数白赔与他们。家父母都劝我民不可与官争,忍了这口气,便没了地,人平安也就罢了,可是我偏偏不听老人之言,凭着一腔意气非要讨个公道,结果激怒贪官,派人杀害了我年迈的爹娘,夺了田地,还捏造一个勾结逆匪的罪名要将我和妻儿斩草除根。这时悔之晚矣,可怜老爹娘到死尸骨不全,我只得弃了祖居,带着家眷逃难至此。那恶人和贪官惟恐罪行败露,定要将我等灭口,一路派鹰犬追杀我们一家。今日好容易逃到贵处,只想过了黄河,向岭南蛮荒之地躲了起来,苟延残喘也便罢了。掌柜先生,众位乡亲,你看我携妻带子,在下不孝,爹娘因我而死,早就没脸活在世上,但我妻妾无辜,两个孩子更小,我怎能忍心带累他们陪我送命!我知道贵宝地乡亲祀奉河神,这当口不能过河,也是事出无奈,只是恶人的追兵一路追踪而来,恐怕马上就要到了!我求求各位,好歹想个法子让我们过去罢!这是火烧眉毛之事,我们亡命天涯,一刻也不敢多等,父老乡亲不看在下,只看两个孩儿可怜,我们一家五口同生共死,说什么也不能分开的。求大伙儿想个法子渡我们过河——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大叔大伯,您老几位就大发慈悲,母子几个若能逃得残命,一生一世感激各位。求求您——我们一家给恩人磕头了!”
他说得早已语不成声,最后一句直是哭号,话音未落,倒身跪将下去,砰砰地连磕了几个响头。文伯钦叫着爹爹,从背后扑来抱住,却哪里拖得住他,反被父亲揪住脖子,直揿到地下去。
“给恩人们磕头!快求叔叔伯伯大发慈悲,救下你娘亲妹妹们的性命!作业的畜生,你给我磕呀——”
文旭安按住伯钦吼道,身后王氏与连理早已哭成一团,两个女人望着夫君,这些时日以来,他老得多了,四十多岁的人,鬓边早现华发。只见他瘦棱棱的脊背伏在尘埃,一个,两个,叩首之声入耳钻心。这是自己终身倚靠的男子,饱读诗书的文人,大半辈子了,便是生死关头,再不堪的境地,又何尝见他屈膝向人过。那一身傲骨本似孤竹,任凭雪打霜压,终是宁折不弯的,圣人之教:大丈夫当为子弟表率,生死事小,名节为先。岂料时至今日,竟逼得他捏造谎言,当着儿女向陌生人下跪磕头!王氏哭着爬到连理身边,二人紧紧相抱,眼里看着男人的背影,犹似万箭攒心一般。一个人到了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什么叫求死不能。大人活够了,活得怕了,但孩子呢?
自古以来,为人父母者,不论再是高傲正直,为了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王氏半抱半拖地搀起连理,二女在丈夫身后也跪了下去,呜咽着伏地不起。一时满屋之人面面相觑,看着趴了一地的一家子,各自哑口无言。寂静之中唯有一个童音咯咯地笑了两声。小茶牵着母亲衣摆,爬到大人身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把众人环顾一遍。
“爹爹磕头呀,小茶也磕头。”说着小手按定在地,脸上一本正经,端端正正叩下头去。她只记得每年过年祭拜祖先之时才会看到这等爹、娘、大娘、哥哥一齐下跪磕头的场面,而且磕完头后爹爹就会分发果子糕饼给全家吃,那果叫吉祥果,糕叫如意糕,糕面雪白像个如意头,正中红红的点着胭脂,又好看又好吃,还有屠苏酒,那就跟自己不相干了——可是除了过年,家里却从来不做这种吃的。此时见父兄娘亲都跪倒在地,小茶只当今年竟要提前过年了,喜出望外,趴在母亲身后卖力地磕了几个头,等了半天,却只见一群人呆呆地看着自己,没人来发糕点。小茶纳闷不已,揉揉脑门,小声道:“娘,今年磕头没糕吃么?是我磕得不够多么?我再磕几个啊。”
连理额头抵地,眼前只见黑压压一片,吸一口气,尘埃的气味呛入咽喉,使人下泪。耳中听见小茶的声音,只是双眼一闭,那泪水滔滔涌出沾湿了地面,竟不回身去抱女儿。王氏却忍耐不住,将小茶一把搂入怀中,放声大哭。
“大娘你别哭,我不吃糕了。”孩子的脸被挤压在她胸前,揉搓得难受,不由扭着身子用力挣扎。小茶知道这些日子和从前不一样了,家里的房子没了,院子没了,自己睡的那张小床和**许多娘给自己做的布娃娃也都不见了,现在连吃的硬面馍馍都是靠路上不认识的大爷大婶们给的——家里一定是穷了,小茶不懂穷这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陡然间,一切天翻地覆,孩子心中这个稳妥而狭小的世界突然变得似是而非,一切都在半明半昧半睡半醒中,颠倒如梦。她转着眼珠,自以为很懂事地使劲推开王氏,仰脸看着她笑道:“我现在觉得馍馍比糕好吃,以后我都不想吃糕了。大娘,小茶乖不乖啊?”
“娃娃可怜啊……造孽呵!”众农人目睹这一家人,尽皆唏嘘,好几个背过脸去不忍再看。掌柜的擦着眼睛,蹲身从王氏手中抱过小茶来。
“这娃儿懂事……乖孩子,你等着,爷爷没有糕,爷爷这就去厨房拿肉给你吃,听话,啊!”
不待他起身,儿媳早已领着小孙子端了两个大托盘出来,堆得高高的大块大块红烧肉,油汪汪冒着热气撂在地下。
“客官,您快起来,先吃点东西。”
小茶闻到肉香,两个眼睛都直了,咽着唾沫,犹犹豫豫伸出手去,却见父母哥哥都跪着不动,又不敢拿。
掌柜的搀住文旭安手臂奋力拖他起来:“客官,您别跪俺……这真是作孽,您别跪俺呵!娃们饿坏了,先吃东西,有啥事慢慢商量……”
“恩人不肯答应,在下不敢起身。”文旭安直挺挺跪着不动,抬脸盯住他双眼,“大叔大伯,如今我们一家性命悬于一线,恩人一片好心在下没齿难忘,只是此事却等不得慢慢商议。恶人势如狼虎,一旦被他们赶上,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只怕到时也不免牵连各位——恩人,我们一家五口是死是活,全在您几位一念之间,祈恳恩人想个法子渡我们过去,只要妻儿无恙,在下愿祷于皇天,将残生阳寿借与恩人,来世变犬变马,也不忘大恩大德。”
说着梆梆又磕,额头已然红肿破损,血迹沾地。掌柜的急得也哭出声来。
“客官,不是俺们心狠不让你们过去呀,俺们……也没法子啊!你们带女眷过河,到时神灵发怒,你五口还是活不了命,客官,您别叫俺为难了,俺……俺也给您跪下了还不行么!”
“他奶奶的吃人不吐骨头的贼官府!那龙神若真有灵,怎不吃了这帮王八蛋!”有个年轻汉子一拳捶在墙上。
掌柜的鼻涕眼泪,颤巍巍也跪在文旭安面前,他的儿媳和小孙子默不作声,也跟着跪下了。众人都背过身去,谁也不敢开口,唯恐这几口子缠上自己。文旭安见事难谐,无论怎么求恳,这些人打定主意便是不肯答允,正自绝望,忽然听见那年轻人的言语,心念登时一转,方才众人叙述河神显灵景象的几句话,当时自己心乱如麻没曾仔细听在耳里,此刻却蓦地兜上心来,和那志怪古籍、稗官野史中的片言碎语一一叠印起来。山海经、述异记、太平御览、墨客挥犀,许多年前所读过的行行字迹凌乱挥洒,仿佛在眼前凭空浮现,相互绞着拧着一股劲儿地翻腾,那破碎支离的墨色渐渐在空气中画出个蜿蜒的轮廓……
文旭安悚然一惊,身上一阵冷上来,急问:“大叔大伯,你们说女子上河会触犯河神,可曾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么?为何神灵享祭之时男子置身在他头顶上安然无事,想那女子比男人柔弱得多,却反而会激怒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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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俺们祖祖辈辈就是这么传下的规矩,大伙也不知道为啥女人会犯河神的忌,只是一直这么遵从着罢了。倒是前些年有个算命先生从俺们这儿路过,听说这回事,告诉俺们说那是因为河神乃真龙之身,龙是天地间最尊贵的神物了,四灵之首,纯阳正气,腾云致雨,往游……什么层霄的,那先生是个学问人,他还说了好多书本子上头的话,俺们也不大明白,反正就是说河神既然是龙,那便是天下至圣至威的灵兽了,这女子是阴人之身,原本与神龙阳火不容,而且五体不全,产育污秽,想来河神每隔四年方才出水享祭,却被这等的不净阴人跨在头上,岂有不怒之理?自然是要掀起大浪杀人了。”
人群中一名年纪稍长的汉子解释道。众人闻言都连连点头,那年轻人笑道:“李大叔,难为您老人家竟把那先生的言语记得这等明白,那天俺也在,只知道他叽叽喳喳了半天,可一个字也没听懂。”
马上便被旁边之人教训:“小娃娃知道个屁,你李大叔少年时是读过两年私塾的人呐!怎比咱们这批粗人,你李大叔也是识文断字的,俺们村逢年过节,家家大门上的对子都是你李大叔写的,你还有眼无珠哩!”
“俺真不知道,李大叔,你老人家原来是个读书人,侄儿失敬啦!”年轻人搔搔头,想起方才气愤之事,“那么俺们供的这龙神爷爷既然能兴云布雨,世上有这么些害人的贪官恶霸,为什么龙神爷就不肯打个大雷劈死他们呢!”
“不是不肯,是不会。”正自愤愤,忽听一个声音平白响起,众人低头看时,却是那跪在地下的斯文客人。文旭安搀着掌柜的,二人双双起身。他额上血渍也不去擦拭,扶着掌柜,缓缓把众人扫视一遍,声音平板寒冷:“因为那‘龙神’不会打雷,不但不会打雷,腾云致雨,亦是空话——它连天都上不了。众位乡亲,你们供奉了几百年的这河神,根本便不是什么龙!你们都上当了!”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群情耸动,一片声乱嚷起来。
“你胡说八道!”
“噤声!说这等大不敬的言语,你不想活了么!”
“俺们好心给你一家吃食,你怎能不识好歹,替俺们惹祸!”
掌柜的拉住他双手,情急说道:“客官,可不敢瞎说呀!你是外乡人,又不知俺们这里事,更没见过河神显灵,如何能够说这种话!你是不知道那龙神爷的神威,俺虽也没见过,可俺爷爷当年是亲眼看见河神显圣的,分明是条几十丈长、十围粗细的真龙爷爷——俺才刚不是对你说过了么!就和那画上画的一模一样,再不差半点的,显圣的时候又有风浪滔天,怎么就敢说不是龙呢!客官,你不知深浅,可千万莫再说这种无凭无据的话了,亵渎了神明,要有天大的报应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