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图(上)-第三夜:长生竹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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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夜:长生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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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好几天,我坐在宠物店里都看见街口那个年轻男人,二十岁出头,长得很是精神挺拔,令人奇怪的是,他手里捧着一根发了芽的筷子,出神地凝望 来往车辆。

他表情很是怪异,可以说,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生气,宛若一个寻死之人。

年轻人站在街头,如同一尊雕像。

一辆大卡车驶过,他突然迈上前。

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坠落在十几米外。

救护车来了,医生当场宣布男人死亡。

住在这一带的人都不认识这个陌生男子,更没人能说出他为什么寻死。

我把这事跟唐陆说了,他并没太在意,摇摇头表示不关心。

让我惊掉下巴的,是第二天那个男人竟又重新站在街头!

我忙向唐陆讲述这件奇闻。

“你不会是看错了吧?”唐陆脸上尽是怀疑,他也是知道昨天医院证明被撞人已死的。

“绝对不会错!那个人手里还拿着那根发了芽的筷子!”

唐陆立即和我来到窗边,向外望去。

果然,那个人还是一样的姿势, 一样的神态,看着来往车辆,面无神色。

“走,咱们去会会他。”唐陆随即拿上法器就要出门。

他对常人的琐事没兴趣,但一提起奇人异事妖魔鬼怪,必然是要去插一手,或许这就是职业习惯吧。

我们来到那个男人身旁,他注意到我们,却也没回头。

我俩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面前这个人自带一股气场,浑身散发着一股完全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气质。

过了好半天,男人才直勾勾地盯着路面道:

“这里变了太多啦,都不认识了。”

我和唐陆被他这番话说的有点懵,要知道我们所在的这个城市,已经有二十多年没建设过了,楼层布局基本没变过,最多是装修,不知道为何他会说出

这种话。

“请问你昨天不是——被车——”我再按捺不住好奇,支吾着问起昨天那场车祸。

“对呀,我是又死过一次了,没什么好新奇的。”

我吭哧一声,当真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他确实是死过一次,只是他把死亡这件事,看成吃饭一样简单的常事,让我有些难以理解。 “我能看看您手里的东西吗?”唐陆指着筷子道。

男人忘了唐陆一眼,反而把筷子藏在衣服里,淡淡道:“你们是什么人,来管我的闲事。”

“想死却死不了的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唐陆好像一眼就看出男人的心事。

男人果然一愣,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唐陆。

“我或许有办法帮你呢?”唐陆眉眼间透露出一股得意。

“嗯?”男人登时来了兴致,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 “朋友请赐教——倘若真能让我死得彻底,我愿意答应任何条件。” “你能帮我做什么呢,我只要你手里那根发了芽的筷子。”

起初男人有些犹豫,但随即答应下来,反正自己都死了,要这根筷子还有何用。

唐陆把男人让进宠物店,找个安静的房间坐下来。

男人说他叫耿连桥,紧接着把筷子递给唐陆。

唐陆接过,右手手指拂过筷子表面,又点在眉心,两秒后,他兴奋地道: “是夜行图!”

闻言,我也跟着欣喜起来,想不到夜行图里的妖怪自己送上门了。

原来,这怪物精灵也有自己的气息,就像动物有自己的独特味道一样,被夜行图封印过的怪物,即便被释放出来,也无法抹去夜行图中独特的气味,所 以唐陆使的这个“问气法”可以探测出来。

唐陆二话不说,将筷子放在桌面,使出陈第安教给他的封印术,双掌掌跟贴近, 一上一下。

只见竹筷上翠绿的芽叶动了几下,却始终不变回夜行图的图页。

唐陆奇怪,“你这筷子就一根吗?”

“不,还有一根,不在我手上,和这根一样,也是长了芽的。”

唐陆摸摸下巴,望向耿连桥,道: “把你最初怎么碰上这对筷子的经过,详细跟我们说说吧。”

耿连桥已经八十岁了。

但还是二十岁的模样,他的身体从二十四岁开始到现在没有一点变化。

故事还要从耿连桥二十岁碰上妻子那年开始说起。

他们是自由恋爱,耿连桥一眼看中新来的邻居女孩,她叫陈红妹,身材好,长得水灵,性格有点腼腆,爱脸红。

耿连桥对陈红妹发起攻势,不到一年便把这个娇羞的女孩拿下。

追求陈红妹的人不在少数,但她唯独对耿连桥青睐有加。

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耿连桥这个人,是个口直的人,不会撒谎,心里藏不住秘密,有什么都会跟陈红妹说,这一点让陈红妹很有安全感,因此二人很快 走到一起,结婚,过日子。

耿连桥送过陈红妹一个很特别的礼物,是一对筷子。

他对她说:“这对筷子,就相当于我对你的感情,人吃一辈子饭,每一顿都是要用两只筷子的,就像我们一样,两个人靠在一起才能顶住这一辈子。”

陈红妹从心里喜欢耿连桥,每天缝缝补补,洗衣做饭,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真以为耿连桥要和她像这对筷子一样厮守一生。

二十二岁那年,耿连桥就已经开始厌烦结婚后的生活,每天像白开一样的日子只会让他感到枯燥,生活再没有最初那段时间的新鲜感和**。

陈红妹也看出了耿连桥心中的焦躁,耿连桥也不骗她,直说自己倦了。

陈红妹哭着跟耿连桥道歉,说自己错了。

她把感情中必然要走过的枯燥阶段揽到自己身上,她觉得是自己的错,这让耿连桥更加后悔这么早结婚,他还有大把的时光去挥霍。

一天,耿连桥在外面捡到一张纸,在大雨中竟然没有丝毫潮湿,耿连桥心中惊奇,捡起来一看,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写着三个字:长生竹。 他把纸拿回家,仔细打量“长生”那两个字,叹道:

“竹子也能长生,我却不行,要是能永远保持二十几岁的模样,那岂不是可以不停地换婆娘,过它几百年快活日子?”

耿连桥起初只是玩笑,想不到眼前的纸忽然燃烧起来, 一道绿光在屋子里旋转,最后飞向一只木盒。

盒子里装的是那一对筷子。

耿连桥快步赶去,缺发现那一对筷子竟各长出一棵绿芽来,水灵灵的。

他看着筷子说不出话来。

心里却已打定了主意。

就算不能永恒,他也不会再留在家里,他要抓住这短暂的人生,尽情快活,他是最不喜欢喝白水的,他喝过一次洋汽水,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耿连桥没有跟家里说,连夜打包衣服,溜出家门,临走前,他还带走了一根发芽的筷子。

意思是,他们再不用相互依靠了。

耿连桥人长得很帅,人又勤快、脑子灵活,到哪儿都吃得开,说起情话来,更是引得无数女孩花心乱颤、神魂颠倒。

如此几年,他渐渐发现,新鲜感之所以让人着迷,正是因为它宛若昙花一现的特性,如果一种生活方式成了常态,那么它再不能称为新鲜。

所以,他很快就做够了花花公子。

最让耿连桥感到震惊的,是过了好几年,他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还停留在二十出头的模样。

他猛然想到当初对着那张神奇的纸许下的愿望——他想要永远年轻。

是永远。

他突然开始害怕永恒这个概念,人生亦失去方向动力。

所谓生活,就是为了活下去,所以人们才不断努力前进。

耿连桥意识到自己直接到达了活下去的终点。

世间万物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吸引力,他可以不吃不喝不睡,甚至死而复生。

他爬上十楼, 一跃而下。

眼前一黑,昏昏然中,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好端端的,摔烂了的身体重又愈合如初。

他害怕得如同掉进一个无底深渊,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

耿连桥自杀的次数越多,他对永恒的概念越恐惧。

他挣扎了几十年,始终在寻找让自己彻底死掉的办法。

不知不觉间,竟然又流浪回了昔日家乡,高楼林立,再没阡陌纵横模样。

“渣男。”我心中为陈红妹愤懑不平,不过刚认识也没好意思说出来。

“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就想死。”耿连桥倒是放得开了,大有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心里全然没有对妻子的愧疚,

“想死也不难,但是得拿到这一对筷子才行。”唐陆指着耿连桥手里的筷子。

只要把筷子上的长生竹重新封印,那么耿连桥许下的愿望就会失效,他自然就能死掉。

“什么?”耿连桥面如死灰。

当初他一去几十年,妻子再专情,必然不会搭上一生幸福去等他,那根筷子也就无关紧要,说不定早就扔在垃圾堆火化掉了,这样一来,耿连桥真得活 到地老天荒了。

“不过还是得试试,不能放弃。”唐陆道。

我还想唐陆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开始鼓励人了,突然想到,如果不能重新封印长生竹,那么夜行图永远也不会集齐,陈第安的夙愿也无法实现。 “这种负心汉,让他死得痛快真是便宜他了。”我心中骂道,但又不得不帮他。

耿连桥报出自己家的旧址,我们打开地图一看,不禁唏嘘,地址所在是一片老城区,那里住的可是老钉子户们了,耿连桥家也是其中一户。

真是走运。

“还是先别高兴太早吧,陈红妹也许早就搬走了。”唐陆语气平淡,看不出是喜是忧。

三人来到耿连桥的老家,穿过狭窄的胡同弄堂,耿连桥脸上露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复杂表情。

他终究是做不到无欲无求。

“到了。”耿连桥喉头哽咽,忽然从上到下打个冷战,又恢复平静。

院子用一道矮墙围起来, 一眼可以看到院子里面,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已经翻新,平房外贴着瓷砖,也有二十来年了。

院子正中,老妇人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双手抄在衣服里。

再看耿连桥时,他嘴角**,眼睛也直了,嘴中喃喃道: “不可能,她不可能还在等我的。”

院中之人,正是陈红妹。

今非昔比,陈红妹如今成了半植物人,头发花白,皱纹丛生,再看丈夫,仍然红光满面,还是几十年前的俊模样。

耿连桥径直开门走进院子里,我和唐陆都没来得及拦住他,只得一同进去。

“有人吗?”我轻声问道。

过了一时也没人应答,屋子也里没人。

陈红妹瘫痪又呆滞,没有自理能力,这么久以来是谁在照顾她呢?

耿连桥来到陈红妹面前,在她眼前挥挥手。

陈红妹毫无反应。

“你的筷子呢?”耿连桥连问三句, 一句比一句焦急。

我险些忍不住冲上去给他一拳,强忍着怒气道: “你还是个人吗?她在家里等了你几十年!你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

耿连桥却假装没听见,继续盘问。

“你还认识我吗?”

他蹲在陈红妹的轮椅前,轻声问。

陈红妹宛若一个木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耿连桥抽出陈红妹的左手,左手食指勾着她的四指,右手反复摩挲陈红妹的手臂。

这是属于二人的专属动作,陈红妹左手受过伤,经常麻木发痒,难受时耿连桥经常这样给她按摩。

陈红妹依旧没有反应,双目呆滞,望着远处。

“筷子呢?筷子呢?你的筷子丢了没有?”

耿连桥仍不死心,伸手就亚要去掏陈红妹缩在衣服里的右手。

“你们干什么呢!三个男的欺负一个老婆子!给我滚出去!”

话音未落,从院子外飞奔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我和唐陆都认得他,只知道他绰号大燕,是这里有名的恶霸。

大燕没管我和唐陆,冲上来拉起耿连桥,右拳挥出,重重地打在他脸颊上。

我和唐陆动了动,耿连桥坐倒在地,朝我们摇摇手。

“你是——”耿连桥问道。

“这是我妈!你们欺负我妈就是欺负我!咱们走着瞧!”大燕对耿连桥拳打脚踢,将我们三个赶出家门。

我和唐陆搀扶着耿连桥走得远了,找个地方坐下来。

耿连桥死都死过了,挨一顿毒打也无大碍。

他抬头望天:“她终究还是另嫁人了。”

耿连桥和陈红妹从没有过孩子。

而如今她儿子都这么大了。

我看耿连桥满脸失望,气不打一处来,奚落道: “人家不嫁人,还真傻等你这个渣男一辈子?自私。”

耿连桥苟且了几十年,练就一身极好的脾气,无论别人怎么打骂,他也不会恼怒,面子这种东西,在永恒面前,不堪一击,还有各种情感 他仍抬着头,叹气道: “筷子也一定扔了吧。”

想不到唐陆拍拍耿连桥肩膀,安慰道: “你怎么就知道找不到了,不到最后一刻就别放弃。”

耿连桥惊讶地望着他。

“我是为了筷子上的长生竹,跟你没关系。”

三人暂时回家,大燕那家伙并不好惹,我们只是听说过见过,没有打过交道,跟他硬碰硬是不行的,只有智取。

“我晚上再去一趟吧。”耿连桥道, “我以前跟一个很厉害的扒手学过‘本事’,我去家里再搜搜。”

原来耿连桥在花光了所有积蓄以后,露宿街头,为了讨生活,被迫加入一个扒手团伙,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死不了,直到有一天偷了一帮人的钱包,被 人家追上十楼天台,情急之下,他竟跳下楼去,第二天仍活了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可以长生不老。

“这种鸡鸣狗盗的事你可别搭上我们,我们从来不做坏事,你反正不怕死,我们不行。’

我和唐陆表示不同意。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只希望你们能在外面接应我一下,早死一会儿是一会儿——”

我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由他。

晚上十一点,估计陈红妹家里人睡着了,我们三人才出发,唐陆下午宠物店有事要办,说晚上直接在陈红妹家胡同集合。

我和耿连桥一路走,总感觉不自在,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一直走到陈红妹家附近的一个昏黑胡同里,家家灭了灯,只有路口还亮着一盏几十瓦的炽光灯。

突然,巷头巷尾闪出四五个小混混,手里拿刀拿棒的都有。

我紧跟着反应过来,这是大燕安排的手下过来报复了,

我很少打架,平时经常健身, 一对一应该也不至于落下风,但眼前人多欺负人少,耿连桥又是个怂面的,这顿打挨定了。

“你们哪个是今天对老太太动手脚的?老大说了,废他一双爪子。”打头的混混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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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耿连桥倒是有骨气。

反正他也死不了,挨顿打也没什么,

“那你就是帮凶了?”混混指着我道。

“我不是。”

“狡辩,打。”

众人一拥而上。

我一脚踹开迎面上来的,身后却火辣辣的一疼,回头望时,确实一人用棒球棍偷袭。

他得手后,又猛地在我肚子上一戳,我登时失去抵抗力,跪在地上。

“趴下。”耿连桥将我按倒在地,用自己的身子护着我。

一群人对他又打又踢,耿连桥紧咬嘴唇,无论如何也不吭一声,疼得他咬破嘴唇,鲜血从嘴角渗出来。

一群人打够了,打头的那个才蹲下来,手中拿着一把刀,让两人按住耿连桥的左右手。

他毫不犹豫,先一刀刺穿耿连桥左手,猛地拔出来,又一刀戳穿他右手。

耿连桥闭着眼,汗珠以洗面之势滚落,他脸色苍白,几度疼晕过去,却始终不叫喊一声。

鲜血淌了一地,散发出刺鼻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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