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和唐糖一起在公园遛狗了,老三最近长胖了不少,甚至我都有些拽不住狗绳了。
说起之前木雕的事,我问唐糖她把木雕拿回家以后有没有出什么怪事。唐糖眨眨眼,忽然脸红:
“不好意思,我刚一回家,我哥就说这木雕不对劲, 一把火就给烧了,我都没来得及说那是你给我买的。” 我笑着点点头,“烧了的好。”
二人说笑着,忽听人群里传来一声奇怪的叫喊。
“呜——叽——嘎嘎——”
“呜 叽; 嘎 嘎——“
前面人群中又传来一声嘶哑的叫声,那种奇特的声线听上去不是人类发出来的,更像是乌鸦,但声音极其洪亮,远远地传**。 我和唐糖对视一眼,相顾沉默,默契地加快脚步,打算上去看个热闹。
人群中有一老一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老妇头发花白,身体倒还硬朗,手中牵着小孙子。
小孩儿胖乎乎的,走起路来很别扭,需要老人时刻搀扶着,小孩儿好奇地打量周围来往人,我看到他的脸时,心里咯噔一下,小孩的嘴巴,突出来很长 一块,形如鸟喙,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和他只对视一眼,觉得这么盯着人家有点不礼貌,于是迅速移开目光。
老人一边走, 一边教孩子说话,语气中道不尽的怜爱: “跟我学,说,我爱妈妈—”
孩子笑嘻嘻地,毫不害羞,开口:
“呜——叽——嘎——嘎——”
原来是孩子的语言功能有问题。
路人乍一惊,望了孩子一眼,不过出于礼貌,又迅速低头走开。
我和唐糖都没说什么,不过神色都挺沉重的,是发自内心地可怜这个小孩。
我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他,大概是在一个月后的一天,那个老人带着孩子,突然来到宠物店。
唐糖的宠物店里住着一个强无敌的驱魔师,这是邻居们心照不宣的,但凡谁有个疑难杂症的,都来找唐陆想办法。
那天我在楼上打字,忽听得楼下传来怪声。
“呜——叽——嘎——嘎—”
我忙奔下楼,果然是他们。
老人还在重复地教孩子那一句话:我爱妈妈。
只不过再见到孩子的时候,他的嘴巴变得更长,且更硬。
老人说这孩子生下来就有毛病,智力发育不完全,始终学不会说话, 一开口就好像乌鸦叫,家里带着他跑遍大小十几所医院,诊断证明哪一家的都不一 样,也没有一个奏效的。
这期间也找了不少“高人”,但大都无能为力,最近孩子的怪症状越来越多,以前好歹还像个人,最近嘴巴突然开始又硬又长,变得跟鸟嘴一样,而 且,而且,身体上还长了很多鸟毛。
老人说着说着,竟眼泛泪花,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孩子并不是很懂大人的情绪,看见奶奶哭不停,抬头笑着道:
“呜——叽——嘎——嘎——”
孩子奶奶一听,哭得更凶了, 一把搂住孩子,抽噎不止。
唐陆皱着眉头打量孩子,忽然,他从小孩的脖子上发现了什么。伸手去拨弄,不由得脸色一沉,他朝我招手。
“你来看。”
孩子的后脖颈,有一圈密密麻麻大米粒似的突起,其中有几个突起被肉里面的东西顶破,露出黑色的一头,唐陆试图用手去摸了摸,结果小孩子立刻全 身一抖,猛地从老人怀里挣脱出来,朝唐陆大喊:
“嘎——”
奶奶忙把孙子搂在怀里,不停地抚摸安慰着。
“他疼。”奶奶说。
唐陆搓了搓手指,道:“是羽毛啊。”
“既然从出生以后孩子就不怎么对劲,可能是家里大人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
“脏东西?不能啊,我们家从来不干跟歪门邪道有关的事。”
“也可能是别人整了?比如说下蛊?你们家有什么对头吗?”我猜。
老人也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我儿子是做山活儿的,平时也不跟人打交道啊,这个绝对没有。”老人连连摇头。
所谓做山活儿就是靠山吃山,不光打猎,凡是跟山有关的交易,他儿子都做一点,用来补贴家用。
那就奇怪了,总不能平白无故就这样了吧?
“家里还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其他的事?一定要原原本本跟我们讲啊,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老人的脸忽然刷白,她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摇头:
“要不麻烦你们到我家去看看吧 这事,我儿子不让我说
老人很是为难。
也只能这样了,又把唐糖留在家里,听说我们要去山里,她吵闹着非要跟去,结果还是被唐陆拦下,要她好好看店。
老人家住在半山腰上,环山路要走好久。山上的树郁郁葱葱,新叶一团一团的,很是鲜亮扎眼,空气也很是清新,出来走这么一趟,心里也敞亮不少。
小山村只有三十几户人家,住的瓦片房,前后院用栅栏围起来,我们赶到的时候正是饭点儿,家家户户的烟囱中冒出袅袅轻烟,我很喜欢闻烧柴火的味 道。
老人姓方,儿子叫段奔,家里的独自,老人老伴儿几年前做山活儿时摔死了,现在全靠段奔挣钱养家,但挣到的钱几乎都花在给家里人看病上了,日子 口很是窘迫。
家门口有一颗百年的大榕树,树干盘曲着粗壮的脉络,枝叶繁盖,如同一张巨大的伞,给底下撒出一大片阴影。
只是树枝上停满了成百上千的黑色乌鸦,它们每天上午飞来, 一直蹲到晚上才呼啦散去。
自从这群乌鸦来了,人们再没去下面乘凉过,都嫌乌鸦晦气,躲得远远的。
段奔正在院子里摘菜,见母亲带回来两个外人,他不解其意,母亲用方言跟他说带我们来家里看看,去晦气的,给孙子看病。 段奔身材高壮,胡子邋遢,很久没有打理过,他闻言,斜了我们一眼,然后将菜故意摔在盆里,没好气地道:
“有什么用,这种人找了几十个,哪个不是烂菜衰包,自己家都没饭吃了,还得加俩人的。”
虽然说的是方言,但我和唐陆都能听个差不多。
我们自然不是他口中的烂菜衰包,不过也挺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老人笑着给我们赔罪,然后转身进去劝说段奔。 小孙子院里自己玩耍,他逗逗鸡,摸摸鹅,蹒跚着走到那棵大榕树下,乌鸦群顿时**起来,叫声此起彼伏。
孩子激动地用双手去拍打那比自己还粗壮几圈的树干,抬着头,跟着叫喊:
“嘎——嘎——嘎 ”
几乎和乌鸦叫没什么分别。
“你说这孩子的病,会不会跟乌鸦有关?”我问唐陆。
唐陆思索一会儿,道: “还不敢断定,先把段奔的事从头到尾搞清楚再说,孩子他奶奶明显有事瞒着我们。”
正说时,老榕树上的乌鸦纷纷飞离树枝,在孩子头顶盘旋起来,孩子看着鸟群,高兴地拍手,想跟它们一起转,但奈何他走路不稳,反把自己绊倒。
天空鸦群里突然附身飞下来一只乌鸦,眨眼间在孩子脖子上一啄, 一片小小的羽毛带着血被拔下来。疼得他在地上嚎啕大哭。 整个鸦群更加骚乱,我和唐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猛地冲上去。
几只乌鸦朝我们飞来,我和唐陆捡起脚边的石头还击,它们倒不是真要攻击我们,
只是飞到我们面前又突然折回。鸦群越压越低,孩子哭得更凶。
紧急时刻,唐陆从包里掏出黑竹简,二指夹住,用力甩飞出去,待竹简飞到鸦群中央, 一直乌鸦探爪子要去抓,唐陆口中急急念诀,双掌一合,竹简顿 时爆炸出一团明亮的火光,几只乌鸦被火烧着,四散飞去,整个鸦群也被冲散。
我忙把小孩抱回院子,用纸巾给他的脖颈处擦血。
段奔听见外面的响动,挑帘出来,窜到孩子身边查看。
我把刚发生的事跟他讲了,段奔脸一红,用蹩脚的普通话说:
“对不起,麻烦你们了,进来吃饭吧。”
孩子一直哭闹,状态很不好,血虽然止住了,但脖颈处黑了一大片,如同中毒,孩子的嘴巴开始蜕皮,露出里面坚硬的黄色角质——他的嘴巴彻底变
成了一副鸟喙。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老人和段奔登时泪流不止,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唐陆拉起孩子的手背,竟不知不觉长出来一层黑色的突起,并且以肉眼看见的速度破开,露出一根根柔软的黑色羽毛。
“撒开孩子,来不及了!”唐陆给我递个眼色,我把那二人迅速拉开。
唐陆用毛尖刺绵在左手手指刺个血洞,分别在孩子双肩及额头一点,这招叫“安魂指”,是唐家绝学,危险时刻使用能暂时保住一个人的魂魄。 果然,孩子登时安定下来。
唐陆用笔尖拣饱了血,在竹简上画符。
“掰开他的嘴。”
竹简入嘴,符咒化作一道红光,飞入孩子的嘴里与体内邪气抗衡。
不料,那道红光立刻被反弹出来。
唐陆忙用手去抓,再次甩进孩子嘴中。
他双手做个手势,口中大声念咒,头顶竟冒出一缕缕白色蒸汽,脸颊也红闷不已。
几分钟后,唐陆猛地睁开眼,高声道:
“闪开!”
我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秒,只见孩子的张大鸟嘴, 一股浓郁的黑气喷涌而出,直扑我的面门而来。
我再想闪,已是不及,黑气扑到我脸上, 一股腥臭灼热的气味顺着鼻子嘴巴狠狠地往身体里钻。
“别闭气!”唐陆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救我,他伸出沾血的手指,在我喉头一点,手指外勾,身体里的热气从内而外翻涌,我张开嘴,那股黑气又徘徊
一圈,飞入孩子的嘴巴。
孩子身体中的黑气一吐一收,唐陆也被分散主意力卸了勁,施法被迫停止。
唐陆向后退兩步癱坐到椅子上。
“你没事吧。”我忙去扶唐陆。
他摆罢手,擦掉脑门上的汗,再去看那孩子。
“他体内的黑气太强了,我也无能为力。”
段奔把几乎变成鸟人的儿子紧紧搂在怀里,哽咽着哀求唐陆
“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
唐陆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紧紧捂住自己胸口,说不出话来。
众人一惊,忙涌上前查看。
唐陆眉头紧皱,左右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用手指在我掌心写下几个字。
“休养一天。”
我和段奔把唐陆扶到**,他闭着眼,眉间泛着丝丝黑气,应该是被孩子体内的煞气中到了。他一直没说话,我们毕竟不知怎么回事。
孩子很快恢复了精神,只是鸟化的症狀更加严重,嘴巴彻底變成又硬又黄的鸟嘴,身体紛紛钻出短小的黑色羽毛。老人和段奔相对骇然,神色有些怪 异,我自然知道他们有事瞞着我和唐陆,但拖得越久,对他们家就越不利。
暫时不上孩子再出门了,尤其是不能接触那棵榕树。
其他事还要等唐击恢复了再说。
“嗚——叽——嘎——嘎——”
黄昏,夕阳如血一样洒在院子里,浸透了每个角落,洒在段奔一家身上。孩子在院子里追鵝,突然摔倒了,毫不在意,爬起来立马去追鸡, “鸣——叽——嘎——嘎—”
“孩子的妈妈呢?”我无意提起一句。
“你們治好我孩子就行了!多余的事不要管!”段奔忽然暴躁起来,瞪了我一眼,挑簾回屋,
晚上,唐陆早早睡了,我听他呼吸平稳,料来不会出什么事。
可我左右睡不着,自从白天被孩子嘴里的黑气中到以后,胸口隱隱发悶。
“我不会也要變成鸟人吧?”我暗自心悸,身后忽然发痒。
我军身一热,騰地从**坐起来,身后在后背亂抓。感觉到皮肤仍平滑滑的,这才放心下来。
窗外隱约有火光。
我急忙穿衣服熘下床,悄手悄腳地來到门外。
是段奔。
他蹲在地上,背对著我,面前放着一个火盆,他一把一把地将袋子里的東西抓出来,扔进火里。
火盆中噼啪声响, 一股难闻的烧焦气味专来,我捂住鼻子,不知他在做什么。
段奔望着火苗发呆。
突然目流滿面,哭出声来,他意识到不妥,急忙捂住嘴,泪痕在火光的映射下莹莹发亮。
又过了一时,火苗漸漸弱了,段奔止住抽噎,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火盆磕了幾个头。
等文些都做完了,他才端着盆迴屋。
我一惊,再想藏已经来不及,如果被我发现他深夜所做,不知道他会不会放过我。
屋中没有開灯,我索性赌一把,就直接躺在地上。
今晚没有月亮,漆黑如胶。
段奔自然不敢开灯,怕我和唐陆出来攪他的事,进屋后端着火盆回了自己卧室。
我公了一口气,心里却捉摸不透段奔意欲何为,他深夜瞞着我们烧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为什么不肯把孩子妈妈的事告诉我们: 心中隐约泛起一丝惶恐,希望段奔不要在背后搞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反把我和唐陸搭进去。
正想时,忽听得门外唐陆的声音,他小声喊我名字:
“安明,过来——“
我一怔,唐陆剛才还睡在**呢!怎么眨眼间到了门外?
尋声望去,院子里有个黑色人影朝我打手勢。
真的是唐陆么?我不禁怀疑。
“快呀,我有事跟你说。”
我还是打算先回卧室看看唐陆在不在。
正要转身离开时, 一直温润有力的手抓住我手腕,唐陸的声音随即如游絲般回蕩在我耳边:
“我就在这兒,你去哪儿呀?”
唐陆怎么动得文么快!
幾乎是转身间从院子里到了我身后!
我不禁头皮发麻,不敢回头看。
身后那身的另一只手轻轻攀上我的下巴,硬生生把我的脸扭过去对着他:
“你紧张什么?连我都不认识了么?”
我半眯着眼看眼前这人,果然是唐陆。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我心下还是不放心。
“你刚才看段奔看得太认真了,我趁黑熘到外面你都没注意么?”
“可能,可能是吧。”唐陆抓着我不放,我一时没了主意。
“走,跟我到外面去。”
“什么?到外面幹什么?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明天再办吧。’
“不行,明天就晚了,这事必须今晚说,你没看到段奔那小子一直不對劲?’
“这,这——”
“你连我也不信了?”他手上忽然加了力气。
我一愣,确实,在这山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唐陆,段奔一家到底什么来路我們还没摸清,我当然是相信唐陆的,
<!--PAGE 5-->
“走吧。”
唐陆拉着我的手,二人摸黑溜出院子, 一直来到那棵老榕树下。
“到底什么事?在这儿说他们听不见了吧?”我问道。
“是的,”唐陸嘿嘿一笑, “你快把文个吃下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黑竹简。
“什么?你从来没说这个能吃啊?”
“段奔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他剛才在外面烧火,是在给咱俩下咒呢,你把这个吃下去,就不会中招啦。’
“不是,先不说这个,我覺得你今晚有点怪啊?”
眼前这个人,確实不像我认識的唐陆,唐陆说话永远是那么冷冰冰的,甚至是冷漠,而且从来不用語气词。
他似乎察覺到我心底的诧異,立刻清了清嗓子,
“是这样么?”
我还是犹豫。
“不知道你在猶豫什么。”
我接过那片竹简,唐陆直接抬手将其塞进我嘴里。
那黑竹简到了嘴里,忽然蠕动起来,我文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要把竹简吐出去,但嘴巴却好像冻住了一样,死活动彈不得!
再看眼前,哪里有什么唐陆,根本空无一人!
我顿时双腿发软,冷汗直流,心里慌乱地大叫:
“见了鬼了!见了鬼了——”
那竹简突然在嘴里變了模样,膨胀起来,我下意识地去咬断它,哪知竟咬到了上下两片硬邦邦的东西,
嘴中有一股热乎的腥臭味。
我文时才想起自己闲着的雙手来,急忙伸进嘴里去抠。
右手碰到一块长满羽毛的东西,尚帶有溫度。
“噗啦啦——”
一只乌鸟从我嘴里飛上老榕树。
刚才吃进嘴里的,竟然是一只乌鸦——
天上的黑云散去, 一轮圆月洒下明亮的光辉。
那只烏鸦站树梢, 一动不动,竟冷冷地凝视著我。
我被盯得鸟皮疙瘩起了一身,忽然发现身体能动了,于是转身朝屋子跑去。
“嘎——嘎—“
那只乌鸦飞入夜空中,很快消失不见。
唐陆第二天便恢复了精神,提到昨天晚上,他说他睡得很沉很累,根本没有下过床。
“那就奇了怪了。”
我把自己的遭遇跟他讲了一遍,唐陸眼前一亮。
“我知道了,咱们这是被咒及了。”
“‘咒及’?那是什么?”我不解。
所谓咒及,就是施咒者对被害者施了很厉害的咒,倘若有人不懂局勢便隨意插手,那么咒術就很有可能会波及到旁人,这个咒及的程度既要看那个人跟 被害者走得近不近,待的时间长不长了。
“我之前一直以为那个小孩是被脏东西上身了,所以昨天用的方法错了,那股黑气不是煞气,而是咒气,如果不从施术者身上破解,那么这个咒就不会 解开。”
“也就是说,你昨天的经历,和我昨晚的经历,都是咒及产生的后果?”
<!--PAGE 6-->
“对,昨天你被黑气中到的那一刻,我就怀疑黑气是不是没有从你身体里去除幹净,但我一人没辦法同时照顾你俩,体内真气一乱,自己也被黑气中到 了,因此这一天都没力氣说不出话来。”
“那你现在体内的黑气去除了?”
唐陆无奈地摇摇头。
现在我们都被咒及到,这个效果是不会自动解除的,我们还和段奔一家待在一起,被咒及的程度只会越来越深,如果不破解这个咒術,我们恐怕逃到天 涯海角,也得一生被咒及祸害。
所以眼下只有尽快让段奔老实交代,我们才有机会破解咒术,
二人迅速穿好衣服来到大屋。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热气,空气中血腥味刺鼻。
“你在幹什么?”唐陆诧异道。
段奔正一遍一遍地从自己臥室进出,出来时手里端着一个木盆,盆里是浓稠的血液,血水上漂浮着一层黑色的羽毛,这比我们昨天在孩子身上见到的要
更大更完整。
段奔将血水倒入烧着水的铁锅里,鐵锅将血水煮沸,那股血腥气就来自这里,
他端着空盆又走进屋里, 一趟一趟地重复来回,神色很是痛苦愁闷。
我和唐陸想跟着到卧室里去看看,却被唐陆伸手攔下来:
“你们不能进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着急道,不止是为了他们家,也是为了我和唐陆的人身安全,
“什么时候你们也不能进去!”
段奔瞪圓了眼睛朝我们吼道。
一见到段奔这副哭丧脸,我的火气顿时也被勾上来了,转而大声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再要继续往下说时,唐陆把我拦住了,段奔没理我,径直进屋去。
只见他接下来又往返两个来回,内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如同女人喊叫的声音。
之所以说相似,是因为那声音粗糙沙哑,跟小孩发声相似,听上去有种乌鸦在学人说话的感觉,听的人直冒冷汗。
我望一眼唐陆,他双臂抱在胸前,面色倒是淡定。
段奔挑帘而出,竟直接跪到唐陆面前:
“大师,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媳妇吧,我给你磕头了!”
说着,段奔就要弯腰磕头,我和唐陆忙把他架起来,他浑身瘫软哆嗦,几乎成了个面人。
原来唐陆早就料到段奔处理不了屋里的事,所以干脆等他来求自己。
“放心,我们肯定会尽力的,帮你们就是帮我们,不过你一定要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我们。”
“只要,只要您肯救我媳妇,什么我都告诉——”段奔真是被吓坏了,嗓音都打着颤。
三人进屋,只见一个身躯宽大的女人躺在**,老人在身旁拿着毛巾不断给她擦拭血迹。
看着**的人,我真无法用人样来描述她。
女人浑身长满黑色羽毛,嘴巴亦是黄色的鸟喙状,眼睛奇异,眼白变成了黄色,瞳仁黢黑,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忽的,她张开鸟嘴, 一条血红色的细 舌伸出来,她像乌鸦一样嚎叫着,声音粗糙难听。
<!--PAGE 7-->
女人身上的羽毛在不断脱落,伴随着腐烂的血肉掉落,发出一股带着恶臭的血腥味,老人一遍一遍地给儿媳妇擦拭,脸上满是水痕,已经分不清那是泪 还是汗。
段奔把血水混着羽毛端到外屋,用沸水锅去煮。
唐陆继续施展定魂术,在女人双肩和眉心一点,然后在竹简上画一道符,让女人双手握住。
很快,女人便安定下来,血也不流了,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在场的都缓了一口气。
“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媳妇。”段奔哀求着,转而又要跪下。
“你别这样,趁现在安静赶紧把事情原本告诉我,不然治标不治本,早晚你全家包括我们两个都要被连累。”
“好好,我全都说— ”
几年前,段奔的媳妇生了一场重病,家里穷,拿不出钱来做手术,小两口新婚燕尔,段奔自然舍不得就这样让媳妇受苦,于是他跑去求后山住着的术士 给自己出个招。
术士留着一撇山羊胡,两眼冒光,他说你要去山林里找一只老乌鸦王,那只乌鸦王是这个山里乌鸦群的领头,有一个鸟老婆,还有一离小乌鸦,他需要 把那只母乌鸦抓来,然后术士会在乌鸦和段奔媳妇身上施展通灵术,可以让他媳妇重获新生。
乌鸦本身就是鸟中之精,最有灵气,这种身材奇大而且活了几十年的乌鸦王实属少见。
因为段奔和段老爷子本来就是做山活儿的,抓鸟自然不在话下,他们爷俩在山林子里转了三天,才终于在一棵参天大槐树上找到了乌鸦王的窝。 乌鸦王恰好出去觅食,母乌鸦在窝里看孩子,老爷子把鸟网套在长杆上去捕那母乌鸦,乌鸦多精明,立即扑扇翅膀飞远。
但段老爷子专有一套,他本来就不是冲着母乌鸦去的, 一挽手,将小乌鸦套了下来,急得母乌鸦在天上乱飞。
老爷子有一个特制的铁笼,笼子中间用一块铁板隔开,左边装小乌鸦,右边空出来。
爷俩就把笼子放在地上,右边敞开,专门给母乌鸦留着飞进来,左边封死,只要母乌鸦飞进来然后在中间挡板上一啄,小乌鸦那边的笼子就会敞开,自
己这边会被锁死。
也就是说,让母乌鸦和小乌鸦一换一。
母乌鸦几次俯下身来想从笼子上方抢走小乌鸦,但铁笼着实坚实,震得它嘴角直渗血。
最后,它仰天长叫。
段老爷子一惊,忙对段奔道:
“不好,这死畜生要是把乌鸦王叫来,到时候它们把乌鸦群招过来就麻烦啦!”
二人正打算提笼子回家,日后再做打算,哪知母乌鸦竟一头扎向铁笼。
爷儿俩喜出望外,乌鸦放出小乌鸦,自己被困住,他俩提笼子正准备走人,山里忽然传来无数乌鸦叫,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乌鸦朝这里飞来。 “快跑!乌鸦王回来啦!”
<!--PAGE 8-->
段奔临走前,又从地上捡起那只还不会飞的小乌鸦,紧紧攥在手里,气得笼子中的母乌鸦直用脑袋撞铁栏。
但人跑得再快,哪里有乌鸦飞得快,打头的乌鸦王猛地俯冲,朝他俩飞来,身后跟着成百上千的乌鸦。
老爷子将鸟笼塞给段奔,“你快跑,我掩护你,不然一个都跑不了!”
“爹?”段奔身子一麻,叫道。他常年在山里做活儿,当然知道,遇到一些没办法处理的事时,就得有人跑,有人断后,不然一个也活不了。 眼下就到了这种时候。
可那毕竟是自己亲爹!
“兔患子!别想绝老子的后!滚!”
老人抄起猎枪,反身冲进乌鸦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