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图(上)-第十三夜:追云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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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夜:追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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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夜晚是最适合吃烧烤的。

一定要找一个露天的摊子,烧烤架就摆在街上,肉香味和火炭的味道散到街上,勾着路过的行人不得不叫上兄弟姐妹坐下来撸个痛快。

七点多,这个时间是最恰当的,四五个人坐下来,点单,街上楼房点了灯,车辆来往,行人熙攘,于闹市中静坐和亲人好友畅谈,这恐怕是夏天最温馨

的时刻。

羊肉串是必须点的,有的店羊肉不按串卖,按斤,你们几个吃几斤肉,然后店家现切新鲜羊肉腌制,然后现穿串,而不是从冰箱里取,那样肉味不鲜。

不管走到哪儿,鱼豆腐我是必点的。

每一家的鱼豆腐烤法都不一样。

大小放在一边,有的是清烤,刷上油即可,大程度上保留了鱼豆腐本身的鲜味和滑嫩的口感。

有的则是加酱料,加自然,加辣椒,裹上厚厚的一层,烤至表面起脆皮,咬一口满嘴咸辣,脆皮的酥脆和内瓤的软嫩结合,口齿留香,吃完一串又一

串。

至于蔬菜,烤韭菜榜上有名,可能没吃过的人乍一听觉得莫名其妙——会不会有怪味?

其实一点也没有,稍微焦酥一点的韭菜口感柴但易嚼,混上蘸料的味道,撒一层芝麻,满嘴都是溢着香味的汁水,别提多爽口。

至于主食,以烤火烧为佳,刷上酱料的火烧,外酥里嫩,咬下一口,手中直掉渣,就这样食客还舍不得浪费,得用一只手在下面接住掉落的酥渣,重新 扔进嘴里,咯嘣咯嘣地嚼。

北方的火烧当然不是干吃的,得从侧面把火烧掀开一个口子,在冒着热气的两层火烧皮之间摸了酱,然后夹住一串羊腰子,另一手用力把签子抽出,连 肉带火烧一起咬一大口,然后嘟着腮帮子用力嚼,要是再撒上一层辣椒粉,嗬,吃得人满头大汗,大声呼爽。

烤肉搭配最灵魂的,当然还是冰啤酒,啤酒分两种, 一种扎啤,另一种对瓶吹,我认为罐装的是没有灵魂的, 一个手就握得住,自己斟酌对饮还算情 调,但是用来和兄弟间推杯换盏,多少局气了些。

不喝酒的,冰汽水少不了,北冰洋,健力宝,橙味汽水绝对是顶配了。

从天色将晚, 一直吃到店门前点了灯, 一批人风卷残云,桌子上越乱才越显得这顿吃得有多痛快。

吃完后几人一抹嘴,有那些身怀才艺的朋友,或者找把吉他,或者放个伴奏,再或者扯开嗓子清唱,剩下的人给打拍子,还要有一个端着手机录像,人 人叼个牙签,打饱嗝,到了九点多的时候,晚风往往就带着些凉爽气息了,人们从饭局的氤氲气息中被吹醒,气氛随之冷淡下来。

“哥儿几个,干嘛去?”

“唱歌啊!” “蹦迪啊!” “开黑啊!”

夜生活这才开始。

大学毕业以后,我很少撸串了,自己一个人不值得折腾到外面吃,唐陆则更不喜欢出去吃饭,除非是唐糖一直吵着去,他才勉强去。

这次是情況特殊,我自从之前跟唐陆兄妹闹了别扭, 一直不好意思进寵物店的门,直到上次树妖的事,和唐陆碰了头,他才表示,早就已经不怪我了。 并且邀请我抓完树妖后去找唐糖,我们叁个聚聚。

唐糖和往常一样精神,笑嘻嘻的,我不来寵物店后,老叁也一直没来过,早把唐糖想坏了。

她一把抱起老三,走到货架前: “三兒啊,你可想死爹了,来,吃爹的肉罐头,想吃多少有多少。”

她放下老三,转身看着我,有些尷尬,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致她前男友的事。

“算啦算啦,大男人家的,那么局气幹什么,我和我哥都不放在心上了,过去就过去了。我最讨厭日事重提,当初是心情不好,对你说了那么狠的话, 你肯定没放在心上吧?”

唐糖依日笑得那么甜,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我怎么可能呢,过去就过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跟你们俩在一塊儿玩吗?”我见唐糖先打开了话匣子,尴尬的气氛立即化解,我立即笑起来, 问他门兄妹。

“为什么?”唐糖问。

唐陆也好奇,因为我们两个很少谈感情,他那颗八卦的心更是百年难得拿出来一次。

“就是因为吧,我文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的,我最讨厭矫情的人,喜欢说反话,有话直说多好,交往起来也舒服,大家都敞亮,你俩就一点都不那样,从 来有什么说什么,不耍心眼,我觉得舒服,就愿意跟你门走得近。”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哥愿意跟你走这么近吗?”唐糖朝我齐了挤眼睛。

“为什么?我还真没问过。”我一攤手。

唐陸微微笑,掐了一把唐糖的胳膊,“你知道什么。”

“因为只有你願意跟他这个老古板走这么近啊——哈哈哈。”唐糖说完捂着嘴大笑起来。

唐陸对于唐糖说他是老古板丝毫不在意,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又憋住, 一脸正经的样子。

唐陆自己也知道自己古板的。

他只是懶得因为这个人类社会而去改變自己。

唐陆活着有自己的生存标准,他更在意的是自然,而不是社会,人类社会和社会中的大部分人从一定程度上已经摆脱自然了,这一点是上唐陆最不适应 的地方,他倒是没有打算改變过谁,只是保持自己的信念不倒罢了。

至于和谁交往,有没有朋友,他也是全然不在意的。

也不是没人想和唐陆来往,只是他门看唐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好接近,尽管长得颇有些英气,但是一大部分人在尝试和他做朋友之后就纷纷放弃 了,因为他这个人太无趣了,没有自己的爱好,从不参加集体活动,谁也跟他聊不到一起去。

后来几乎同学门就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而我是唯—一个注意到他的人。

起初是因为我担心唐陆会不会有什么家庭困难或者心理上的障碍,试图接近他帮助他。

不过后来嘛,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了解他,至于我们相认相熟,则又是另一个故事,我不打算今天讲,要留到以后再说。

在寵物店简單叙日以后,唐糖建议我们出去吃一顿。

“你们俩去,我不想动。”

“不行,哥,今天你说什么也得去,咱们仁都好久没有一起吃過饭啦!上一次吃还是在年叁十晚上!”

“对,就是,今天好不容易我们心情好, 一起出去搓一顿。”

我和唐糖拉起唐陆的手,硬是把他拽到家附近的燒烤店。

吃饭不是最重要的,重点在聊天。

我和唐糖吃得杯盘狼藉,唐陆也吃得一脑门细汗,满意地舒了一口气。

“唐陆讲个故事吧。”我叼着牙签道。

“故事?想听什么故事。”

“讲个没那么血腥的,我可不想刚吃完饭就犯惡心。”唐糖说。

“很少吧,你以为驱魔都是童话故事?”唐陆雖然嘴上这么说,脑子里还是在用力回想。

“別说,还真有。”他忽然坐直了身子。

“快说快说,这是关于什么的?”

“是发生在咱们家的事。”唐陆朝唐糖说。

“咱们家啊?那我知道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多没意思。”唐糖好奇心也起了,不知道自己家还有什么事可以说的。

“你应该不知道这个事,他只跟我说过,你还记得咱们堂弟吗?”

“哪个堂弟?”唐糖反问。

“还有哪个,亲的那个。”

“唐介啊,他怎么了,我很久没联系过他了。他好像不学驱魔吧。”

“对,咱们家只有爸爸和我传下来驱魔术,大伯只想做个生意人老实过日子。但是有一天他还是碰上釘子了。那段時间你没在家,跟妈妈回姥姥家了, 所以不知道,估计爸也没跟你提到过。”

“到底是什么事啊,就直说吧?”我有点急了。

“那好,我不卖关子了,你门了解对损寿之术吗?”

我和唐糖互相对望一眼,纷纷搖头。

这件事发生在十一二年前,唐陆的堂弟,唐介,当时八九岁左右,是唐陆亲大伯家的独苗,被查出来患有白血病,绝症,唐陆的大伯没钱医治,眼见儿 子唐介躺在病**日渐憔悴消瘦,做父亲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据唐击说,“我爸爸是很喜欢这个侄子的,这是他最亲的小辈,我有时候都觉得他喜欢唐介更超过了喜欢我。”

唐陸文番话不是空穴来风,虽然说谁都喜欢自己的骨肉,自己的儿子,但是由于唐陆家身份特殊,总要有一脉人来传承驱魔术的,而传承术法的族人注

定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下,他们必须要舍弃普通人生活的乐趣,还要过上比普通人更加危险、更加艰难的生活。

因此唐陆的父亲从小就训练唐陆,把他当成家族术法的继承人一样来培养,父亲为了家族大义,不得不忍痛割愛,让这个孩子变得坚强、强大,并且拥 有社会人以外的独特人格。

“我在父亲眼里,多少像个工具,而不是他的儿子。”

由于唐陆父亲意识到自己家族传承的重要性,他不得不减少作为父亲对唐陆的那份慈爱,更像是一个严苛的师父,在传授徒弟技艺。

也正因如此,唐陆的父亲才备受煎熬,他迫切地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父亲,尽管他还有一个女儿,并且他对唐糖加倍疼爱,但在父亲心里,还是缺少了那

份对儿子的关爱。

渐渐的,他将这份爱转移到亲哥哥的儿子——唐介身上,唐介是一个正常且普通的小孩,拥有普通人平凡的快乐,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唐陆的父亲恨不得把这个亲侄子据为己有。

唐陆父亲和唐介父亲对唐介的爱,让唐介有时忍不住和唐陆抱怨:

“哎,我怎么感觉我有两个亲爹一样。”

我后来不经意间跟唐陆谈起过关于他父亲的事。

“其实没什么好遗憾的,也不值得羡慕别人。就像柚子这种水果,假如你从来都没有吃过,你不会知道这就是柚子,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你对柚子 的理解只是水果而已,有人跟你说它是甜的,你就认为它甜,有人跟你说它是苦的,那么你就认为它苦。

而我在训练克服情感时,所有没经历过的情感我都告诉自己,这是苦涩的,会让人痛苦,自然而然我就没有羡慕别人的意思了。”

再说回唐介。

唐介八岁那年的一个夏天,他在院子里玩,忽然鼻血如注,浑身疼痛犹如刀砍斧锯,他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送到医院,医生说是急性白血病。

症状很严重。

唐介躺在病**,昏迷了很多天。

医生实在没有办法,甚至动了劝家属放弃治疗的念头,但终究没说出来,只是偶尔给个暗示。

唐介的父亲怎么会听不懂,但是他实在疼爱家里的这个独子,经常坐在医院走廊里,仰面痛哭。

唐陆的父亲也很心痛,颓坐在亲哥哥旁。

“医生没办法了,你能不能帮帮我——”哥哥拉住弟弟的手。

唐陆父亲的脸色很是为难。

学习唐家驱魔术之人最要紧的就是遵循自然遵循天命,天命难违,不能靠人的力量随意改变。

可是唐陆父亲真的很爱这个侄子,他回到家,躺在**,瞪着眼看天花板, 一连两天不吃不喝,眼睛里熬出了血丝。

唐陆看到父亲下床的时候,原先浓密的黑发竟然长出一茬茬白发,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父亲跟大伯说: “我只有一个办法救介子。”

“什么办法?快,快用!”大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抓住唐陆父亲的胳膊,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对损寿之术。”唐陆的父亲面无表情地说道。

唐陆的大伯一听就愣了,身子摇晃, 一屁股跌坐在地。

对损寿之术是一门唐家禁术,不是说这个术法有多邪恶而被禁,这门术法是要和老天做一笔不公平的交易。

施术者通过折损自己和另外一个人的寿命,去解救濒死的被施术者,从而强行为后者续命。

大自然是最会做生意的,它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想要从老天手里抢走一个生命,就必须要付出加倍的筹码,这筹码便是施术者和另外一人的寿命。 唐陆的大伯虽然不学习驱魔术,但是听父亲说过,要他监视自己的弟弟,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这一门禁术。

但大伯怎么也没想到,终有一天,自己会需要对损寿之术,为了救儿子,他自己搭上性命时在所不辞的,可要是顺带着自己弟弟一起折寿,他便犯了 难。

“哥,只要你同意,我当然愿意用这术救介子。”

“不行,你的命很贵,你要把家里的术法传下去,你的责任在天下,而不是小家。”唐陆的大伯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你忘了父亲给我算命说什么来着?说我福大命大,能活一百岁,用对损寿之术救了介子,我也不会死,至于传承咱家的术法,小陆比我更合适,他是 个可塑之才,在情感这方面比我更出色——”

唐陆的大伯默认了。

可是使用对损寿之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十分难达到。

就是除施术者和被施术者二人外的第三个人, 一定要在施法前发生天合之事,才能作法。

所谓的天合之事,就是一个人遇到了生命中本不该有的灾难,并且因此折寿,折去的一段寿命,则可以由施法者转移到被施法者身上,意思就是濒死的

被施法者获得了天合人折损的寿命。

之所以说这个条件难以达到,是因为这人遭受的灾难是生命中本不该出现的,是那人自己突然间制造的,制造灾难时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考虑。你制造 多大灾难给自己带来多大伤害,你就会折损多少寿命。

唐陆的大伯听完后低头沉思。

“这也是我最不愿意用对损寿之术的一个原因。”

“你准备好法器,让我想想。”

唐陆的父亲几次要出言制止哥哥,但是他知道,自己一旦把对损寿之术的使用方法说出来,哥哥就会去做,他现在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提醒哥 哥: “把握尺度是最难的,如果用力过猛,把自己折腾没了,是没有办法使用这个术的。”

使用对损寿之术的代价太大,这也是为什么唐家把其列为禁术的原因。

第二天,唐陆的大伯蹒跚着来到医院前的马路上,车辆熙熙攘攘。

大伯在心里盘算,他要选一辆合适的车,车速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然后忽然一头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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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眼泪模糊了双眼。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出车祸, 一定要忽然撞向车辆,否则就不算天合之事。

远处驶来一辆黑色轿车。

车速刚好。

在驶过大伯面前时,他闭着眼, 一头撞上去。

身子飞出几米远,在地上翻过十个滚,顿时浑身是血。

从车上仓皇滚下来一个人——是唐陆的父亲。

他浑身颤抖,跪在哥哥身前。

哥哥还吊着一口气,嘴巴一张一合:

别管我,快去,快作法,救救唐介——

唐陆的父亲沾了哥哥一点血,在仓救室外为唐介作法。

“我大伯掌握的分寸很准。”

唐陆说。

因为他大伯在唐陆父亲做完法事后,便撒手人寰。

临死前,拼死吊着一口气,眼睛瞪得很圓,腮帮子鼓起来,双手紧紧抓着床單。

做手术的醫生眼见救不活了,病人还只靠着意志硬掌,于是将抢救室外的家属叫进来送伤者最后一程。

大伯歪头看着唐陆的父亲。

“放心吧,哥,法事做完了——”

话毕,大伯鬆开手,身子一软,这才放心地去了。

他将余生都送合了儿子。

“施法完成后,唐介很快就醒过来了,医生说这简直是奇迹,唐介是他见過第一个在生命垂危边缘挣扎活下来的人。

之后我父亲的身体状况就一天不如一天,他能察觉到自己寿命无几,于是抓紧时间教授我术法,在施法后的第五年,他就因故去世了。” 故事讲到这儿,我眼睛一热,心里不禁为唐陆父亲和他大伯对唐介无私的爱而感动,唐糖在一旁已经哭成了泪人。

唐陆说起这些事,声音只有一点哽咽,但我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明显的表情變化。

“好了,我现在要开始讲故事了。”

唐陆正了身子说道。

“什么?你还没开始讲?”我还以为故事已经说完了。

“我只是给你门两个铺垫一下,讲讲背景而已。我真正想说的还没开始讲呢。”

“哥——你讲故事真的烂死了!说这么多没用的——”唐糖一边擦着眼目, 一边轻轻捶唐陆的肩膀。

唐陆握住唐糖的手,给她擦去眼目,然后清了清嗓子道:

“你门知道人在死之前,灵魂会变成什么吗?”

“不知道。”我和唐糖纷纷搖头。

“会变成云。”

“云?云彩?云朵?”我听得诧异,这种类似于哄孩子的话,要不是亲眼看着唐陆说出来,就是死我也不会相信唐陆会这么认为。 “对,人在临死前陷入昏迷以后,灵魂会离开身体,到天上變成云朵。”

“你骗小孩呢,是不是没故事讲了开始瞎编?”唐糖拉着唐陆的手道。

唐陸搖头。

“要不是唐介亲口告诉我,我自然也是不相信的,毕竟谁也没有死过,不知道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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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确实是唐介在醒来以后亲口告诉唐陆的,事后他们还去验证过,证明唐介没有在撒谎。

唐介在院子里晕倒的那一天,他整个人好像坠入了一块松软的大海帛,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就觉得自己的灵魂在慢慢升上天空,轻飄飄的。

过了很久,唐介发现自己能争开眼睛了。

他发现自己竞然漂浮在空中,向下看,地上是密密麻麻的房屋, 一片又一片的绿树。

唐介恐高,以为自己被什么东西帶到天上了,于是不由自主的争紮起来,但是他感到奇怪,自己的四肢不见了。

不仅如此,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但是却能在天空中飄来**去,上升下沉,好玩至极。

唐介年纪尚小,见自己浮在天空中,也不摔下去,顿时玩心大起,把什么也忘了。

他飞快地跑,湛蓝的天清爽无比,整个天空都是自己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面前有一大朵白云,他想也没想,径直扑进那朵云彩的怀中。

软绵绵。

蓬松松。

他把头埋进温暖轻柔的白云中,来回左右地蹭。

唐介从未感受过如此舒适的怀抱,好像一个温柔的女孩子,把他搂在怀里,满是爱意地抚摸。

忽然,洁白的云朵中微微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尖叫。

唐介吓了一跳,缩身退出云朵的环抱,他认真地盯着云朵中心。

渐渐的,那朵云变得半透明,从云朵中,他看到了一张娇羞的面庞,是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她红着脸,嘴角上翘。

唐介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转身往回飞,离开那朵云。

他游**着身子,四处找寻,终于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在唐介所在天空的正下方,是一片平静的池塘。

唐介从上向下看,池塘的水面如同一道明镜,映照着蓝天上的一切。

在水面倒影的正中央,有一朵小小的云彩。

那朵云,圆滚滚的,好似一个小雪球,云朵的后背上,还长着一个小尾巴。

唐介看得呆了,他环视四周,天空没有其他云彩。

他变成了一朵白云!

唐介认为自己在做梦!

他努力想用手捏捏自己的脸。

但是他没有手臂。

于是唐介鼓动右半边身体,从云朵中缓缓长出一个木棍一样的揪揪,这就是他造出来的手了。

唐介挥动手臂打向自己的头。

一丝云彩被他的右手从脸上扯下来。

唐介“啊”了一声,脸上凉丝丝地疼,他怕流血,于是拼命长出一只左手,忙把脸上掉下来的云朵抓住,放回身体里。

他真的变成了一朵云!

唐介兴奋地在空中游来游去,池塘的倒影中,也有一朵云来回摆动。

他在蓝天下徜徉,四处穿梭,向西边跑的时候,就把身体拉成长条形的,向东边跑的时候,就把身体盘成一个圆球,咕噜噜地滚,要向南跑的时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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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了太阳。

唐介冲向明晃晃的太阳,他追一步,太阳就退一步,他退一步,太阳就追一步。

不知不觉已经跑了很远。

阳光明亮而刺眼,唐介躲在一朵更大的云彩后边,他不想跟太阳做游戏了。

唐介趴在这一大朵云彩上,这朵云一直面向阳光,已经被晒得暖烘烘,身体中散发出一股喷香的气味,唐介困了,抱着它想要睡个午觉。

“吼——”

身下的云朵忽然粗犷地吼叫。

唐介身子一缩,看到了云朵里的那张脸。

是一个胡子拉碴的胖大叔,正在撺弄出一个鸡腿形状的云朵。

“小毛孩子!滚开!”

大叔粗鲁地呵嗤唐介。

唐介嗤之以鼻,假装要逃跑,其实躲到胖大叔云朵的身后。

趁大叔吃云朵鸡腿的时候,忽然双手扯住大叔的一块身体,用力撕下来,装进自己的身体里。

大叔疼得嗷嗷叫,丢了手里的鸡腿,四处寻找唐介的身影。

唐介长大了不少,飞速逃窜,奈何大叔身宽体胖,抬腿想要追唐介,奈何一半身子动得了, 一半身子走不动,整个云朵前后扯成两半。 大叔像是裤子开线走光了一样,害羞地缩回身子,眼睁睁看着唐介跑远,不住地叫骂。

唐介逃得远了,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城,城区街上有地边摊:烤冷面土豆饼奶茶烤山药鸡蛋灌饼杂粮煎饼—

唐介看花了眼,不禁沉下身子,街道里的香味飘到空中,被他贪婪地吸干净。

唐介很馋,可是肚子一点也不饿,他在脑海中不断回味那些美食的味道,可是身体到达一定高度以后,再也沉不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街头食客手拉手 买了小吃,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舒舒服服吃光。

他急得大哭, 一想到以后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路边摊,他浑身一潮,泪水化作雨水,从身体里汩汩淌下,落在街上。

他一边哭一边走,不知不觉来到一家医院。

医院的院子里,病人们在暖洋洋地晒太阳,做康复操。

唐介来到院子上空,还在哭哭啼啼。

在他的正下方,有一个小姐姐坐在轮椅上,她仰面朝天,金色的阳光均匀地洒在她白皙的脸上。

小姐姐长得很恬静,脸很白,白得少了些血色和红润,嘴唇干干的。

她的眉毛细长,嘴唇细长,鼻子细长,眼睛很大,水灵灵的。

一头干枯的长发搭在肩上。

很少有时间这样享受一个安静的下午了呢—

忽然,两点水滴落在她脸上。

女孩醒了,她抬头看着天,天空蔚蓝,阳光明媚。

头顶懒洋洋地飘着几朵云彩。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在胸前摊开手心,去接空中飘落下来的小水珠。

晴天竟然也下雨了呢。

“下雨了——”

又几滴雨点落在女孩的脸上和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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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头看着身边的女护士。

“没有啊?天气晴得很好。”女护士满脸疑问。

“姐姐你过来嘛。”女孩朝女护士笑道。

护士走到女孩的轮椅旁,耳朵忽然冰凉凉的。

她也张开手, “果然是下雨了呢,奇怪。”

女护士推着女孩的轮椅走到大树底下乘凉。

“你已经晒了很久太阳啦——到树荫下凉快会儿吧。”

“谢谢姐姐。”女孩歪头笑说。

唐介听到下边护士和女孩的对话,渐渐收住哭声,他低头瞧见了那个女孩。

长得真好看。

笑起来真温柔

他不哭了。

安静地盯着那个同样安静盯着他的安静的女孩。

唐介好奇女孩这么好看,为什么坐在轮椅上。

女孩好奇唐介这朵云为什么如此独特,竟然会在晴天下雨。

唐介发现女孩在盯着自己,逐渐害羞起来,他从身体上扯下几片云,统统堆到脸上,不想让女孩看到自己因为害羞而脸红的样子。

他不停地堆,直到最后发现,下身的云朵被揪光了,全扔到脑袋上,好像一个头很大的蘑菇。

女孩噗嗤一声捂着嘴笑起来。

天上的云朵变成了一棵大蘑菇。

唐介看到女孩笑了,自己也开心。

他又把头上的云朵放下来,揉揉脑袋,又搓搓腿,把自己捏成一只白兔子。

向前一步,又向后一步。

女孩笑得很开心。

唐介收回腿,给自己捏了一个圈,把头揉得圆圆的。

现在他是一艘UFO, 在星空间化成一道光穿梭。

唐介再抖一抖身子,把上半身搓成一只小圆球,下半身搓成一颗大圆球。

现在他是一个雪人了,肥肥胖胖。

女孩坐在树荫下,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唐介变换着花样哄女孩开心,自己也不亦乐乎。

忽然,天上起风了。

风很大,不停撩起女孩的衣襟,女孩垂下手按住衣角,发丝在风中飘扬。

唐介看得入迷,不料自己的身体被风吹着跑。

天上的其他几朵云已经被风带离了院子,翻滚到远处。

唐介顶着风不愿离开,可是风实在太大了,拉扯得唐介的身体也变了形,被拉成一条长长的蛇。

他低头,发现女孩仍然在看着自己。

唐介双手挡在头前,和大风对抗。

倏地,他腰间疼痛,回头一看,自己的身体竟然被吹飞了一半。

他慌张地转身去抓另外一半云彩。

但是它跑得太快了,根本抓不住。

唐介只剩下了一个头和半个上身,他变得轻巧,在风中来去自由,摊开手把凌乱的身体团到一块儿,好像一个大号的鱼丸。 其他散步的病人都因为风大进屋了,女孩仍留在树底下,抬头看着自己。

“桃子,咱们回去吧,风大了。”站在一旁的护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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