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头雾水,难不成那些会动的藤蔓要刺杀他时被他看见了?那也不应该啊,为什么现在才发作。
“陈安泽——王小圈——他们——他们都死了——我也会死的!”
马憧憧想到自己就要死了,被吓得浑身抽搐,双眼翻白,我见状忙坐到他身边,把马憧憧搂进自己怀里,给他掐人中,过了两分钟他才缓过劲来,又抽
抽搭搭地问我他会不会死。
这么小个孩子就已经开始产生对死亡的恐惧,我不由得心生怜惜,想到那些诡异的藤蔓今天没得手,以后还会再找机会,我便万分可怜这个小孩。
我把马憧憧搂在怀里,低声道: “没事的,你不会死的,哥哥会法术,哥哥能保护你。谁也伤害不了你。”
“真的吗?”马憧憧抬头看着我。
我能感到他的身子缓缓镇定下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我的怀中找到安全感。
“真的,哥哥不骗你。”
我答应道。
“不过你要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哥哥,这样哥哥才能知道坏人藏在哪里,好不好?”
马憧憧点点头,将以前发生的一切都跟我细细将来。
去年冬天樊龙的失踪,想来跟这三个小孩不无关系。
陈安泽和王小圈死得过于怪异,其中具体细节我不得而知,但是从人们口风中有一知半解,大体上就是两个孩子死的时候都跟植物有关系。
再联想到今天的际遇,我确定作妖的源头就来自后山。
至于怎么去调查,又是另一回事。
“你说你们当时捡的是那棵古槐树的树枝?”
马憧憧点头承认。
回想起关于那棵老槐树有灵性的传说,我暗自胆寒,难道是那棵千年树精在作祟?莫非是它看到三个小孩欺负樊龙而显灵要为樊龙报仇?
这样似乎也说不通,它既然有灵力杀死两个孩子,那么冬天要救下一个孩子也不难,再者说,樊龙的尸体又去哪儿了?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死,只是单 纯的失踪了而已,又或者杀害樊龙的另有其人?
我突然坐直了身子严肃地对马憧憧道:“你一定要保证你说的一切都不能骗我, 一个字都不能是假的听到没有?否则后果很严重,至于是什么后果你应
该知道的 — ”
马憧憧看着我忽然威严的表情,又哭出声来: “我保证,哥哥,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之所以要吓吓他,是因为我怀疑这个小孩对我有所隐瞒,不能太过于相信他的话,没准三个小孩把樊龙带到另一个地方杀害了也说不定。 倘若真的是他们杀了樊龙,我一定不会袒护这三个孩子,即便他们岁数再小,再不懂事。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一步,还是先消灭背后主谋妖怪,如果马憧憧这三个孩子有罪,就让法律去制裁他们。
“行,我知道了,哥哥去山上调查一下那棵大槐树。你在家等爸爸妈妈回来。”
“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吧—”马憧憧拉着我的手,不愿放开我。
“不好,山上路不好走,你的脚受伤了,好好养伤吧。”我摸摸马憧憧的头。
“我害怕,哥哥,别留我一个人在家里——”他几乎带着哭腔恳求道。
我握着他的手,正要说些什么安慰马憧憧,又想起如果那些藤蔓回头袭击,他一个小孩子独处,必然难逃一死,所幸我还是等他父母回来再上山。 不过估计眼下没多少时间了,暗中的始作俑者已经展开对马憧憧的报复,我必须加快进程调查才行。
“好,哥哥在这儿陪你等爸爸妈妈回来,然后我再走好吗?”
马憧憧终于点头。
现在也刚好有时间让我坐下来思考上山的行程和要带的东西。
主要还是调查那棵带有神化色彩的千年古树,我并没什么本事,去到樊龙失踪的地方想必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真是树精在作素怎么办?我只有一把宝刀,唐刀冰红脱手我什么也不是,怎么可能和修行千年之久的妖怪抗衡。
我又开始想念唐陆了,这今天一直不好意思进宠物店瞅瞅,唐陆和唐糖也没有要跟我和好的意思,其实我心里无数次想过:“他们兄妹不是那么计较的 人,我们三个的感情多深了,肯定他们也早就想跟我和好了,就是最近忙脱不开身而已。”
我只能如此安慰自己,难道真的要和他们兄妹断绝关系吗?本质上我们谁也没有得罪谁什么,要是把话说开了,或许还能和好,关键现在连让我解释的 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吊下去,我也是难受得要命,胸口成天似堵着一团棉花,那口闷气上不来下不去。
算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上山,人情的事远比妖怪复杂。
此行上山,除了唐刀冰红和夜行图,我打算拿着院子里那把破砍刀,不仅要防鬼,还得防人。
我本来打算的是趁马憧憧父母回来,天还没黑,我趁早上山,结果没想到他父母真舍得孩子一个人在家,硬是等到晚上七点半,天即将黑透了才回家。 马憧憧则表示自己无所谓,早就习惯了。
我向他父母说了马憧憧不小心掉下土坡被玻璃片刺到脚的事,临走前忽然灵光一闪,没过脑子就向他们说道:
“如果遇到什么特别的事,你们就去城里的宠物店找唐陆,那个人法术很高,可以帮你们点忙。”我把地址交给夫妇。
一路小跑着出了门,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不过会想起来我还是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点子叫绝: “如果我对付不了那个妖精,马憧憧的父母就会去找唐陆 了,唐陆肯定会出手想助,到时候我就有机会跟他和好。”
如果我能对付,那就等事情结束,我主动去联系唐陆。
毕竟是我先迈出了要和好的那一步,至于成败和面子的问题,就无需在意。
今天上山不太现实,毕竟太晚了,回家准备好砍刀唐刀冰红和夜行图,第二天天刚亮便起**山。
天还是灰蒙蒙的,空气中透着湿凉的味道,来到山脚下,抬头看满山丘的杂草灌木,以及参差不齐的树丛,各自因为露水的攀附而低垂着头,原本在阳
光下昂扬的绿色在此刻竟浮出灰色的痕迹。
看来这漫山遍野的植物也还没睡醒。
从山脚到山顶有一条人为开辟出来的小路,虽然山上的树神庙早已不在,但是村子每年还是会在清明前后举行祭拜仪式。
上山只有这一条干净的土道。
没想到昨晚湿气这么重,脚下的浮土被露水打湿成浅泥,滑溜溜的,好几次我脚下不稳,跪在泥里往山下滑去。
无奈我只得用砍刀戳在身旁的草丛中做拐杖用,走一步戳一刀,每一步都掸落一丛露水。
我自认为上山的动静不大,前半段路四周还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蟋蟀叫声,到后半段山路时,树丛中忽然飞出一只喜鹊,扇动翅膀飞到远处去了。 然后紧跟着各种飞鸟,叽叽喳喳成群结队飞入空中,由远及近,树叶上的露水被碰落,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的草叶上。
我心中正纳闷,腰间唐刀冰红剧烈抖动,我心道:“来活儿了!”
左手拿过砍刀狠狠地戳在地上,固定身躯,右手抽出唐刀冰红,谨慎地观察四周。
“想不到没费劲找你,你倒是先送上门了!”
身旁的草丛沙沙作响,似乎低矮的草枝中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移动,从前到后,对我左右夹击。
我悄悄挪动步伐往道路中间靠拢。
倏地,从对面草丛中弹出一物,在地上迅速滚动,朝我袭来,定睛观瞧那东西,是个如篮球大小的圆球,只不过这球却是干枯的树枝交相缠绕包裹而 成,中部是镂空的,枝条交汇处树皮圆滑,很明显是自己长成这样的。
我长这么大见过那种树的树枝能自己互相交杂长成一个圆球的。
我见来者怪异,不敢情敌,双腿微蹲,保持重心,趁树枝球滚到我身边时,猛地挥刀斩击,不料唐刀冰红穿过树枝球,没有斩杀妖怪。
难道这树枝球真是天然长出来的?
我心中尚在疑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潜伏的妖怪定然是要用这东西来吸引我的注意力,然后伺机偷袭。
果不其然,头顶传来飒飒响动,我头皮一凉,此时再躲避为时已晚, 一条坚硬的树藤率先抵达我的肩膀,被戳到的疼痛简直深入骨缝,我惨叫一声,单
膝跪地,身子向前滚去,岂料更多树藤在一瞬间到达,攀上我的身体。
我来不及稳定身形,砍刀不堪承重,被我从泥土中扳倒,和我一起在泥坡上打着出溜向下。
我回头在头顶横斩,众多带着绿芽的枝条被我从中斩断,纷纷掉落。
毕竞是盲砍,疏漏了一根藤蔓,它向我身上一探,竟钩住我装有夜行图的书包肩带,然后猛地向后拉扯。
我心慌不已,还以为那藤蔓是专门奔着夜行图来的。于是抓住肩带,坐在地上和那根藤蔓对抗拉扯,自己也迅速调整位置,靠着绷直的书包肩带稳定身
子。
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隐约听到了书包肩带断线的声响,与其被突然起来的崩断干扰,还不如自行了断。
我腾出一只手拾起砍刀,打算首先砍断肩带,反正书包还在我怀里,大不了带着夜行图滚下山去,等路干了再上来。
心中正做打算时,身后草丛作响,其中竟夹杂着树根被离地拔起、噼啪断裂的声响。
我暗叫糟糕,怎么光对付身前的藤蔓去了,忘记后背同时也暴露给敌人了。
正待转身时,但听身后嘎扎嘎扎两声树枝折断声响,从背后环绕而来两条粗壮的柳树枝,从大臂处将我一圈圈裹紧,我被吓得差点心脏炸破胸膛,来不
及反应,便被从地上轻松拔起,抬至空中。
不一时,便感觉手下酸软无力,连夜行图带书包终于被对面的藤蔓扯了去。
手中的砍刀也落地,唯独右手还抓着唐刀冰红,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希望,随着柳树枝缠绕越来越紧,好似一条粗壮的大蟒要绞杀它的晚餐一般。 我双臂酸麻无力,只能双腿在空中**来**去,摇摆身体,将唐刀冰红刀刃倒转,瞅准背后的柳树主干,身子打个晃,刀刃正戳中柳树的树干。
想不到这棵柳树竟然会走动!刚才正是它的树根从地底抽出,然后踏着草丛一步一步走到我背后来!
柳树的树皮粗糙不堪,棕色的皱皮上竟然长了一张年迈的人脸!那张脸闭着眼,神色很是颓唐。
捆住我的两条树枝正是从来自这树精。
我用尽全力**向树干,两条腿夹住,随后唐刀冰红的刀刃直直地插入树干中,老柳树精身子一颤,虽然枝条主干开始冒出丝丝水汽,水分在迅速蒸发, 几秒内便成为了一棵枯树。
可我还被吊在半空中,左右扭动,干枯的树枝嘎啦啦作响,似乎再挣扎一会儿就能脱身了。
然而我双手此刻又酸又涨,唐刀冰红终于再握不住,从半空坠落到草丛中。
好了,我现在彻底孤立无援了,手无寸铁,人被高悬在空中动弹不得,而对面的草丛中还有一只体型与这一只相似的柳树精,最初袭击我的藤蔓也是那 柳树精在操控。
幽深的树丛中,晃悠悠走出来一只树精,这次出现在我对面,才有机会把它看清楚。
这树精主干中央着实张着一张老者的脸,跟人雕刻在上的一般,同样跟我身后这只一样闭着眼,面色颓然。
柳树精的树根从泥土中拔出,走路时根须沙沙蠕动,带动它向前挪动,柳树精头顶的树枝攀附着数十条扭动的藤蔓,在空中不住地扭动,好似上百条毒
蛇盘踞在,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尽力在枯藤的捆绑下挣扎,树枝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且越来越松动。
然而我的动作幅度越大,对面的藤蔓的行动速度也越快,飞速朝我扑来。
当前时刻千钧一发,我偷眼瞥到左前方的藤蔓上挂着盛放夜行图的包,看来柳树精并不是朝夜行图去的。
藤蔓摇动的幅度很大,夜行图从单肩包的开口掉落在地,我眼前一亮,忽然来了主意。
心中喜不自胜:
“这个把月来我也是有修炼过的,今天可千万不要失手啊—”
自从陈第安教我控纸术后,我有时间便勤加修炼,尤其是以纸为刃的术法,虽然我还做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无法用术法控制任意纸张,不过之前一直 有用夜行图的图页联系,因此只要夜行图的图页在我的视线之内,就可以实现远程操控。但是这一招我还用不熟,威力时大时小,现在也顾忌不了那么 多,只能硬着头皮拼了。
我镇定下来,左右手剑指向下,闭起双眼手中掐着剑指,口中念诀,猛地睁开眼,左右手指尖白光一现,夜行图图页乱飞,纷纷在空中飘扬。 柳树精的藤蔓已然扑到我身前,仿佛是知道我双手被缚,不得反抗,显得不是那么着急。
我抓住时机,控制图页飞至我身前,迅速拼接成一道纸墙,夜行图的图页材质特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这些作妖的藤蔓奈何不得纸墙,全部被挡在其
外。
我剑指上翻,接着翻章向外推,操控纸墙反压倒众数藤蔓。
我自然也不敢多休息,猛地晃动身体,终于那些干枯掉的树枝再承受不住我的重量,咔嚓两声折断,我挣扎着从一米多高的空中摔在地上,将捆住自己 的干树枝压碎成几段,我忙坐起,活动活动几乎不听使唤的手臂,从身后死去的柳树精身上拔下唐刀冰红,摇晃起身,朝对面的树精扑去。
由于刚才的一番折腾导致我没精力分神去操控图页,那道纸墙顿时无力瓦解,百十条藤蔓重又向我袭来。
我挥动唐刀冰红,在身前左右乱砍,纵其数量再多,在宝刀神威前也奈何我不得。
只是面前一道道藤蔓交缠杂纵,俨然形成一道围墙,我一时也难以攻进去。
夜行图图页满天下坠,我灵机一动,左手剑指在身前画个半圆,重新操控全部图页, 一边挥刀自卫同时掐诀念咒,指挥图纸纷纷扑到藤蔓从中,化纸为 刃的术法我来不及使用,只能让图页贴在藤蔓上,然后催劲,将挡在我面前的藤蔓推变形,之后便能给我留出一个空洞来:
我此时当真用尽全身力道了,百十条藤蔓还在用力汇拢与我抵抗,我抓住这短暂的时机,从中间的空洞钻入, 一个箭步冲至柳树精身前,将唐刀冰红直 捅入树精的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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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干上那张颓废的老人脸逐渐舒展开,这一棵树精也在周身蒸发的浓白水汽中化作枯树,连同其上的藤蔓也变得干脆。
危险全部化去,我长吁一口气,唐刀冰红刀刃消隐,刀鞘自动飞回收刀,夜行图的图页散落一地,和遍地的枯藤碎草混在一起,糟乱的环境恰如大战后 的颓废荒靡。
我带来的旧砍刀不知被埋在何处,我也懒得再找。
休息了好一阵,太阳不知不觉踩着云彩爬了老高,露珠隐匿身形,地面渐渐干燥,回头望去,还留着我来时踩下的一个个脚印。 山下村子的轮廓清晰可见,再往远处看去,城区里最有辨识度的几幢高楼在浅雾中若隐若现。
我靠着树干眯眼休憩,心中说不出的恬静。
这莫非就是大战前最后的安静么?
想到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才处理了两只柳树精,这山丘上不知还有多少奇异之物,更何况我的最终敌人是那一棵千年古槐,它的修行可比这两只树精高 深得多,凭我一己之力定难以对付。
我满心怅然,抬头看着山顶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心里忽然打了退堂鼓。
就算是陈第安和唐陆联手,也不见得是一个有千年修为之妖精的敌手。
不过已经答应了孩子要保住他的性命,就一定要帮到底,何况我现在跟山上的妖精交了手,已然是局内人,就这么想抽身恐怕不太容易,还得一条路走
到底才行。
“其实也不见得要跟这千年的妖精死磕到底吧?”我问自己, “我只是想问问村子里两个孩子的死和马憧憧的遭遇是不是出自它之手,还有当初樊龙究
竟去向何处。”
如果能把话说开了,也许不用大动干戈。
念及此,我重新振作,念动口诀将图页重新收进夜行图,书包已经坏了,不能再背,只能暂时夹在手臂下,唐刀冰红收在腰间,现在重新上山,等到了 山顶,如果跟千年古槐谈崩了,就直接召唤陈第安,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跑不了。
养精蓄锐后重新上路,刚走两步,在乱草中踏到一硬物,低头看是我遗失的那把砍刀。
我捡起砍刀, 一步步向古槐走去。
路上再没碰到妖气,看来那些小妖被我吓得不敢来阻挠了。
在即将来到古槐前时,脚下的路忽然向东边延伸出一条小路。
“这条路是什么时候开的?”我心中纳罕,只见小路通向一片幽深的林子,那里树丛茂密,林间幽黑不见光亮。
我信念一动,本打算过去看看,但想到办正事要紧,于是扭身要走,只是刚一回头时,瞥见草丛中交杂开着许多喇叭花。
是妖艳的红色,很是鲜亮,那个颜色,就好像画师新调好的最亮眼的红色,浇在花瓣上,娇艳欲滴。
我险些没忍住想过去摘两朵,我长这么大,真的没有在植物上见过如此鲜艳的红色,这是一种和大自然的色彩格格不入的颜色。 忽然想到马憧憧跟我说过,他也见过这样的红色喇叭花,还有出现在幻觉中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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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头寒凛,“不能接近这东西,恐怕有古怪。”
强迫自己扭头,继续向古槐进发。
这一棵槐树将近有十米多高,粗壮的根系搅碎了地上的土,虯根如游龙般在地面中若隐若現。
我绕着庞大粗糙的树幹转了幾圈,唐刀冰红没有一点反应,说明这棵树并没有妖气。
我心中防松下来的同時,也不禁内罕: “唐刀冰红对這棵大树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不成作妖的怪物不是千年古槐?那些樹精有多少同党?他们有没有头目?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唐陸说过,唐刀冰红只有在感受到妖气的时候才会出现冰刃,难不成文棵槐树经过千年的修行,身上的气息已经不再是妖气?
比妖气再高一层的气息是灵气,万物虽灵,但想要具有灵气却是难矣,需要千百年的修行,并超脱世俗自然,最终能超越形态,遨游六合,达到真正逍 遙境地,这等境界过于高超,唐陆也没有听说过从古到今世上有什么生灵能达到灵气境地,想达到此境界,难处不在于这千百年寂寞的修行,而是在于 超脱自然的心境,最起码的要求是没有情欲,舍弃了和凡世间俗物的羈半。
如果这棵老槐树达到了灵气境地,那么早就不会插手自然的事,更不会因为三四个小孩的纠紛而大动杀气。
在妖气境地修炼时,杀生奪魄可助修行,但达到灵气境地后,最忌讳杀生,其讲究大我大物,无我无物,世间喜忧苦恼与我无关, 一旦舍身幹涉,将墜 入魔道虚无,永不得超生。
因此我断定这棵古槐没有那么厉害,也不像和樊龙始终与那两个小孩的死有关系的。
我脑中漸渐有些昏沉,不知道自己在瞎想些什么,在槐树粗壮的樹幹周围打转,来到槐樹西侧时,腳下有一个树洞,树洞接着地面,高处只有幾十厘 米,如果想进去必须得跪下来钻入。
我不顾四周确定没人,单膝跪下,歪着头乡里面望去,可是树洞中过于黑暗,根本看不清有什么。
我拿下一页夜行图,折成一只紙鶴,隨后施加术法,让自己左眼的视野专移到紙鶴上,然后掐诀念咒区动氏鶴飞入树洞内。
树洞相对纸鹤来说,很是寬敞,纸鶴在一片黑暗中向前飞行,大概在槐树樹洞中飞行了一两米之远,忽然隐约在前方见到一束光亮。 我剛开始没反应过来,但隨即被吓出一身冷汗,现在纸鶴是在树洞内部,树洞里哪儿来的光线!
难不成是树洞里藏着什么会发光的怪物?
我忙向后爬出半米,手中握着唐刀冰紅,但是宝刀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那束光为什么会出现在树里?
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再次控制纸鶴上升,缓缓接近那道光,待我离近了细看,原来是一束从树外射进来的阳光,这樹洞对面的树幹上開着一处圆洞, 阳光可以从洞口射入树洞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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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纸鶴落下,顺着阳光搜寻,只见地上有一张微笑的人脸,和我的纸鶴面面相对,说不出的诡异——
“嗬——”
金色的阳光斜射,正照在那张棕色的人脸上!那张人脸嘴角上翘,两眼眯缝,与我的纸鹤直视,正好似黑暗无人的野外忽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贴脸靠近 你,我惊骇异常,忙闭上眼。
一颗心在胸膛狂跳,我捂住胸口,半天才冷静下来,而再睁开眼时,地上的那张人脸仍保持原来的角度和表情, 一动不动。
我紧紧攥着唐刀冰红,催动纸鹤在人脸附近徘徊,所谓的人脸,竟是一尊神像的一部分,地上摆着一尊类似弥勒佛的塑像,袒胸露乳,盘膝而坐,脸上
笑容说不出的诡异。
原来这是有人可以摆在这树洞里的,难不成是村子里祭祀时朝拜的神像?
确认树洞里没有诡异的东西,我才收回纸鹤,带着唐刀冰红和砍刀亲自爬进去,来到那尊神像面前,轻轻抚摸,神像上附着厚厚的一层土,已经很多年 没有打扫过了,应该不是村子里安排下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人摆在这里的呢?又有什么用处?仅仅是用来祭拜还是镇压邪魔?
我试着用手去搬动神像,稍微用力向后一推,神像下传来咯吱的闷响,神像也从底部被打开。
阳光正照在下面的夹层中。
夹层里只有一样东西,是一块心脏模样的木头,但是这块木头竟然一伸一缩有节律的跳动!
这木头心脏是活的?
我心中大骇,想来这应该是千年古槐的中心所在了,想不到修炼千年,它竟进化出了人类的心脏结构,这又是何必呢?
唐刀冰红没有任何反应,如此近距离也探测不到木头心脏上所带的妖气,排除古槐升入灵气境地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老槐树的妖气减弱到唐刀 冰红无法察觉到了,也许是刚才的恶战让槐树元气大伤,妖气也减弱许多。
看来这千年古槐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厉害。
现在正是重伤它的好时机,只要解决了千年古槐,它依旧无法再害人了,至于樊龙和马憧憧那一班人的事,自应该交给法律去处理。
我举起砍刀,对准夹层里的木头心脏,狠狠地插入。
刀刃插进其中,整棵树登时剧烈晃动起来,我心下慌乱,想到自己还在树洞中,必须要赶紧撤出去,以免受到牵连。
我倒退着向后爬,好在树洞不大,几步便撤出,我爬出树洞刚站起身,这棵巨大的老槐树便开始凋零,翠绿的树叶顿时缩水风干,变成灰绿色的脆叶, 沙拉拉从枝条上脱落。
整个山顶顿时如同下了一场树叶雨,我置身其中,叶片落在我头顶,肩头。
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感,甚至是恐慌,这么一棵寿命千年的古树,竟然被我如此轻易地夺去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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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又或者说我,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去做这种事。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好似自己背后开了一个黑洞,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大,渐渐将我吞没。
我狂奔下山,脑中一片空白。
这世界太過复杂,我们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甚至做完之后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做。
它不一定是你的人生意义,但一定是你人生的一部分,谁也无法抹去,你亦无法肯定。
一路奔下山,来到山脚,回头望向山顶,那棵原本亭亭如盖的古槐,如今以成一棵颓萎的枯树,枝权弯曲着痛刺天空。
我再不忍看,走起路来步子发沉,到马憧憧家发现他殳事,正坐在地上玩玩具,桌子上摆着一兜零食,是妈妈特意买给他的。 马憧憧见我来了,脸上又笑又悲: “ 哥 — ”
“放心吧,没事了,我把妖怪杀死了,你在家好好养伤,以后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
“嗯,我会的,以后我要好好学习,跟大哥一样那么厉害。”
我苦笑一声,没有回应,心中却自嘲道: “我又有什么厉害了,自己都没有活明白过。”
马憧憧知道自己安全了,这才塌下心来,在桌上的零食里不停翻找,食指大动。
“哇!还有我喜欢的玩具!”马憧憧从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没开封的小恐龙,激动地朝我解释这个恐龙是哪个动画片里的主角,有多么多么厉害,脸上
洋溢着幸福。
我突然觉得,今天的行动也不是那么让人感觉空洞。
只是在自然和人之间,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本就是一个难题。
“你好好玩吧,哥哥还有事,以后有空来我家找我玩。”
回家换了身衣服,再洗个澡,现在去上班还来得及。
下午牵着老三从城里溜达回村子,进村时看见两个老太太,拄着拐杖,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聊天。
老太太们最喜欢在这里拉家常。
“你去看了不?马小军家那小孩儿上人勒死啦。”
“什么勒死的,不是。他是自己上吊死的。”
“你懂什么,才不是,哪儿有用拉拉秧上吊死的?那草拉子能吊死人?開玩笑。”
“哪儿啊,自己用拉拉秧上吊死不了,那別人就能勒死他咧?”
我驻足细聽,听到老太太说村子又死了人,我心头一京,又听他们说马小军家孩子,已然知道说的就是马憧童了。
“大娘,那小孩兒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就今儿晌午,小军两口子出去干活,让小孩儿一个人看家,这不后晌儿回来就看见小孩兒让人用草秧子勒死了。”
“哪儿啊哪儿啊,哪儿是别人勒死的,是小孩儿自己想不开,自己上吊死的。”
“你知道什么,小孩儿哪儿想不开了,我老见他自己出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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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看了昂?就瞎说。”
“你也没去看,对吧?”
“我腿脚不好,去不了。”
“哎,上了岁数咧,都难免有个腿腳不好——”
我聽这两个老太太越扯越远,知道她们不靠谱,于是大跨步向马憧憧家跑去。
我心中犯嘀咕:“不可能的,我今天已经把那槐树杀死了,不会是妖怪在作崇。”
“难不成真的是有人专门杀死马憧憧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