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城的那座普通到不起眼的铁匠铺子,那个之前一直在前堂打铁的年轻人此刻却跪在铁匠铺门口,双手撑地嚎啕大哭,那场金色细雨不只是落在那片平原更是笼罩了整座白马城。
街道上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细雨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街上传来一声声下雨咯,收衣服咯的声音,忙着躲雨的行人更是没有关注到铁匠铺子前的一幕。
大哭不止的陈玖安踉跄起身,想走出去,却见后院十指染血的老道人陈师面容枯槁,缓缓走到陈玖安身边,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陈玖安的肩头,声音略带有些虚弱开口道:“都过去了,别让你大师父走的不安心。”
陈师话音刚落,自远处飞来一颗朱红色珠子,在铁匠铺子上空盘旋许久之后,缓缓落在陈玖安面前,泪眼朦胧的陈玖安看着眼前这颗楚云天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份馈赠,却不敢伸手去接,只是眼神盯着这颗珠子,痛哭不止。
“接下吧,你大师父的心意,传道受业至此,你也该出去走走了。”陈师那染血的指尖虚空一点,那悬停在两人半空中的朱红色珠子落在其掌心之中,又被陈师递给陈玖安,
陈玖安双手颤抖,依旧不敢接受这份楚云天专门留给自己的这份馈赠,一个劲的摇头,最后还是被陈师强行打入体内。
“走吧,走吧。”陈师眼神含笑,看着眼前整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眼神中尽是自豪之色。
“二师父……”声音颤抖的陈玖安一个劲的摇头,这个已经哭到说不出话的年轻人只是死死抓住陈师的袖子,生怕自己一松手,这天下对自己最好的两位长辈都要永远离开自己。
“你有自己的路,不该在我这个老头子身上浪费时间,有些时候,死别也是一种重逢,好孩子,好好活下去,二师父没什么能留给你的,最后的那份也给了楚老鬼,也算是助他最后一回,能留给你的只有这几句教诲。”陈师抬手轻轻抚摸陈玖安的脑袋。
“以前二师父对你太过严厉,罚你抄书,罚你背书,二师父也不是不心疼人,只是以前在元始台的时候严厉惯了,这些年也改不回来,你可不要怨恨二师父。”陈师眼神慈祥,陈玖安却狠狠摇头。
“你是楚云天的徒弟,也是我陈师的徒弟,自然得活下去,替我们在看看以后的江湖是什么样子的,可不许死,不然到了下面,你大师父……”陈师说到这忽然一愣,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差点忘了,那个老匹夫啊,哪还有下辈子啊,没了就是没了,孩子,好好活着,为了那些想活却活不了的也得活着,我知道你一时间不能接受,但世道就是这样。”陈师说完,抬手收回了笼罩在铁匠铺周围的无形结界,不知何时,铁匠铺子外站着三个皆是头发花白的老人。
“三位,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这孩子有时候脾气倔,没了我跟他大师父,有时候你们犟不过他,还请多多担待。”陈师看着南蛮三窟的三位窟主,温和一笑。
“我等知道。”秋水长天拱了拱手,眼前这个苍老到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的老人身上有着不输给楚云天的气势,只是这股气势只剩下吓唬人的空壳子罢了。
“走吧,走吧。”陈师从陈玖安手中收回袖子,转身颤颤巍巍的走向后院,身后陈玖安再度跪下,一个劲的磕头,哪怕磕到头破血流。
“二师父,您保重啊。”抬起头,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血水的陈玖安,声音颤抖,起身之后离开了这座铁匠铺子,却是一步三回头,却再也看不到门口站着他的两位长辈的身影,陈玖安也知道,自此一别后,便是天人永隔。
而与此同时的李家剑山,这座实力不见得在江湖中有多高地位,但名声却是数一数二的剑冢福地,来了位稀罕客人,身穿青色长衫的李孝北在离开李家剑山二十几年后头一次主动回了李家剑山一趟。
“孝北,此番回来,是想再走一趟剑林吗?”与李孝北并肩而行的是一个年纪已经六十好几的老人,虽然头发花白,可依旧腰板挺直,腰间挎着一柄外形古朴的墨黑色长剑,老人名叫李文德,境界不高不低,百川之上,差一步便能跻身云海之境,是当代李家剑山的家主,与李孝北关系则是师叔侄。
“不了,我想再去趟剑山,师叔就不用跟着了,我也知道最近李家被南蛮那边的某位高手针锋相对,但有几位师叔坐镇,也无需孝北在这撑场面,最后在走一趟剑山,我还有另外一件事得去办。”李孝北一手提着一坛酒,一手搭在腰间三尺平的剑柄之上。
李文德看着缓缓前行李孝北,神色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跟一旁的人吩咐道:“吩咐下去,封剑山三日,祭灵。”
祭灵,祭奠那些死在剑山上的人,剑山自成立之处,至今已有千余位剑道天才死在其中,而其中一人更是与李孝北关系莫测,而当年李孝北能活着走出剑山,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在那人身上。